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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战后中国,满目疮痍,一次偶然,让三个世界的男人相识,不同的经历,殊途同归。三个没落的男人,三个不同的故事,身份颠倒,场景转换,最后的子弹又射向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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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夏少爷娶亲()
已是腊月深冬,关东早已被白雪覆盖。在茫茫原野上,偶尔见几缕袅袅炊烟,定睛望去才发现在一些山沟里零星点缀着些许的村落。
这里是关东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俗称马家屯。在伪满洲国还在的时候,这里就被人忽略,如今日本战败,国共又陷入僵局,这里更是与世隔绝。于是,滋生了一些土匪。他们打家劫舍,或绑票,或勒索,惹得民不聊生。但,似乎这里的人们早已习惯,也许也因为快过年了,这里的气氛好不热闹。就连土匪窝也是如此。
马家屯周边有座连云山,山上有座双头寨,寨里有个李四爷。这是人人皆知的。
李坤,不到三十岁,不是很高,稍显肥硕,明显的八字胡是他的象征,这人有个特点,喜欢捋自己的胡子,尤其是思考的时候。要是有人看见了他有这个动作,十有八九是他在琢磨事。
四爷有几个出生入死的兄弟。有从小就认识的大壮,大笨两兄弟。这两人长得身强体壮,为人忠厚,很有血性。二子,这个留着中分头的男人是去年才上山寨的,当时被四爷抢了,但是却跟着四爷入伙了;山寨里没有女的,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一个叫卢兰亮的男人打理,这个人有些娘,大家都称他兰兰。四爷的兄弟很多,除了这些比较亲近的,还有老谋深算的老吴,年轻不懂事的小春
“兄弟们,看看爷们今天的收获!”四爷指着院子里的一堆粮食说。
“四爷,这都是从哪里弄来的?”
“哼!别说你四爷我欺负人,这次可是从小鬼那里抢来的!,小日本,敢跟爷玩儿。”
前两天,四爷洗劫了一群掉队的小鬼子,这两天不知怎地,总有逃难的小鬼子来马家屯,小日本投降了,难免有些拼死抵抗的。四爷看他们手里有些东西,自然不会手软。
“爷!这次干完了,咱又可以消停一阵了。”
“去去去,谁跟说爷要消停了?”四爷捋着自己的胡子深思,“有一笔大买卖等着爷们儿呢!”
在马家屯的边上有户小人家。男人叫李长圆,外号李老蔫,可是大家倒是更愿意叫他小名圆圆。想当年圆圆也是单挑胡子窝的汉子,只是成婚后就老实了。
“圆圆,你磨叽什么呢!还不劈柴啊!”俊儿从屋里呵斥道。
“劈,我劈。”圆圆边嘟囔边往外走。
圆圆家不大,一个小土屋,用牛粪糊得墙,屋顶是干草铺的,偶尔有几簇刺穿屋顶上的积雪。窗是网格式的,上面贴了些剪纸,窗两边还挂了两串红辣椒。这是仅有的年味吧!整个院子不是很空旷,有些凌乱,多是东倒西歪的农具,还有些破木头。圆圆家的围墙是篱笆扎的,半人高,也就挡个鸡啊鹅啊什么的,门更甭提。
啪的一声,一块儿小圆木分成两半。圆圆抡起一大斧头将立在树状上的木块儿劈开。不久,圆圆身边的柴火渐渐多了起来。
“李长圆,妻管严,老婆一句不敢言,老婆两句吓没胆儿,老婆三句撒腿儿跑”这时一群小鬼又蹦又跳地跑来,嘻嘻哈哈地唱顺口溜。
“我抽你!”圆圆抬起脚就脱鞋,想用鞋底示威。
“圆圆,劈完没?”俊儿一边擦着手,一边从口袋里掏东西,“去镇里买点儿盐。”
“连盐也没了?”
“还有点儿,这不家里没啥吃的,就剩下几颗大白菜了,我想腌点儿酸菜。”
“那玩意儿都烂了,能当酸菜哦?”
“你去不去?咋这么多废话呢!”
“得,得,买多少?”
“给!”俊儿掏出半个手镯,“那一半我上个月当了,还有这点儿,够挺一段时间了。”
“你把你那银镯子掰了?”圆圆惊奇地问,“那不是你吗?”
“你他妈痛快儿的!”
圆圆不想打嘴仗,不愉快的接过那半个手镯,撇了一眼远去的孩子们,向村外走去。
圆圆家住在村东头,虽说马家屯不大,从家徒步到镇里,也得个把个钟头。于是他裹上长绒毛的狗皮大衣,戴上棉帽,两边有长耳朵的那种,用的时候耷拉下来,不用的话还能像上翘起,在头顶上打个结系起来。那时是东北人典型的帽子。
圆圆双手对插在袖子里,驼着背,缩着膀,独自走在被厚雪覆盖的路上。冷风冻作,伴着呼呼声。路两旁是广阔的田地,白雪皑皑,一片寂静。偶尔遇见从镇里赶集回来的,圆圆嘿嘿地打声招呼,继续赶路。
马家屯三面环山,出村就一条路,去镇上得绕远。其实原先土匪还不是很猖獗的时候,从村西边儿翻山就可以直接去镇了,不过,据说土匪原来的大当家的麻子死后,新当家的就没了谱,不搞得你家破人亡不算完。人们都不敢接近那山。
转眼就到镇上了,镇里和乡下就是不一样。
石板路,油亮油亮的。街两旁的门市都挂上了红灯笼。门两旁的立柱也重新刷了漆有黑的,有红的,也有褐的准备着贴春联吧。不光有店面,出来摆摊的也很多,一个个推着个独轮车,挤满了整条街,买的东西更是花样多的数不清。有把自家酿的米酒兜出来卖的,也有卖焖肉焖酱的。这些都是圆圆爱吃的,他瞅了了一眼,狠狠地咽了口唾沫。
“他娘的,咋没买盐的?”
“哟!这不李老蔫吗?怎地?来两斤?”小贩道。
“那啥,我咋没见买盐的呢?”
“你不儿道啊?”小贩神秘的说,“夏老爷家娶亲!”
“谁啊?他爹啊还他儿啊?”
“你这话说得,你儿子二十了你再找啊!”
圆圆狠狠剜里小贩一眼,他最忌讳别人讲他儿子了,小贩一下明白了什么,不好意思的赔礼,“李大哥,我一时”
“别废话了,夏老爷招媳妇跟盐啥关系啊?”
“你过来。”小贩贴着圆圆耳朵说,“夏老爷发话了,成婚那天要全镇的人去给他道贺,要不然,就不给俺们输盐了!”
“他娘的!”圆圆转过脸咒骂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全镇的盐,不就指望夏老爷从省城运吗?”
“这个我知道,那你们干啥不自个儿去运啊?”
“嘿!你这话说的,你是行啊,土匪大当家的都让你,你是不怕,我们的,非给抢了不可。”
“瞎掰掰啥呢!多少年的事儿了,麻子早死了,这新当家的我见也没见过。”圆圆凑过去,“那土匪就不抢夏老爷的?”
“谁说的,夏老爷每年都给土匪送的银子,就是买路钱,这和被抢不一样嘛!”
圆圆扭过头,若有所思。
打破沉寂的是一阵唢呐和喇叭的喧闹声。不远处来了一队红装人马。
“这是干啥啊?”圆圆问。
“唉!忘了跟你说了,今儿就是夏少爷大喜的日子,我劝你别凑热闹。”小贩还没说完,圆圆就屁颠儿屁颠儿地挤到人群中去了,他欣喜的样子无以言表。和他一样,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花轿吸引到周围。
“走开!走开!”领头的人高喊。
人们无不被这气派震撼,虽然没到八抬大轿的程度,但二十多人的婚嫁在这个穷乡僻壤已经很奢华了。
领头的是个大胡子,一副耀武扬威的样子,后面跟着七八人奏乐的。他们头戴黑红相间的高筒冒,身着印有圆花的红色长袍,腰围黑色宽腰带。个个昂首,使劲吹的吹,用力打的打。再后面就是新娘的花轿了,四人前后各二,也着红衣,不过,显然他们都是贫苦农民,累得气喘吁吁,“龇牙咧嘴”。轿子两边分别陪着一个人,右边是个少女,左边是个骑在马上青年。跟着轿子的是两匹马拉的二轮木板车,车前坐着两个驾车的,车后载着两个黑箱子,应该是嫁妆。最后面的是八个手持佩刀的彪形大汉,每个都身强体壮,应该是护卫的。
轿子是最吸引人的了。它被罩上不同红色的布料,有玫瑰的大红,有海棠的粉红,也有泛光的亮红。轿子不大,前后见方,不到一人高。轿顶耸起个尖,四角微翘,和屋檐相似,每个角还垂下一个香囊,香囊下面还有两个铃铛,但,叮叮当当的声早已被唢呐声掩盖。轿子的两边各有一小窗,但被垂下的小纱帘挡住。前面更是有个大门帘,还刺有金黄的凤纹,与侧帘不同的是,门帘不是全封的,它下面短一块,刚好露出新娘子的小脚。
“姐姐,别哭了,快到了。”伴走在轿子右边的是一个小姑娘,她面目清秀,走起路来体态典雅,一点都不像是大大咧咧的农村姑娘。此时正微微侧着脑袋,腰稍弯,用手掀起帘子对轿子里面的人说话。
“安(拟声词)安”听到快到了,新娘子哭的更厉害,近乎狼嚎。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哭得再大声,终被喇叭声淹没。
“朵儿,到哪儿了?”轿子里传来娇里娇气,伴有啜泣的声音。
原来这个小姑娘叫朵儿。朵儿回应道:“到镇边儿了,再往前走,绕过小山,就到夏老爷家了。”
集市一般都摆在镇郊,镇中心都是些大家贵人们住的,他们最瞧不起这些小贩了,看那个领头的就知道了,这会儿,他正拿鞭子吓唬人呢。“都他妈给爷让道儿!小心鞭子不长眼!”
“老老刘,你你注注意点儿型相,别别”陪着轿子,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人说。敢情这是个结巴。他就是新郎官夏少爷。看他样子,二十出头,头戴黑色圆帽,身穿红色马甲,一看就是上好的丝绸做的。连那匹马也戴着大红花,马鞍是纯皮的,边缘耷拉下来的是几寸红娟。他得意洋洋,春风满面,小小的眼睛上挂了个圆眼镜,确切地说,应该是鼻梁上架起来的。他笑起来,满口参差不齐的黄牙无遗,看着牙似乎都能闻到口臭。
他咯咯地冲朵儿笑起来,“朵朵朵朵儿,你你姐姐能能进我家门,是是”
夏少爷话还没说完,朵儿就打断他的话,“是是是!夏少爷,我姐能进你们家门是她十世修来的福分是吧?你闭嘴吧!”
“很很好呀!”夏少爷点着头说。
这一行人的派头可把圆圆馋坏了,他想,自己个儿怎么就没这么个福分呢!他那俩眼没看花轿,倒是直勾勾地盯着那两个木箱。
“哎!哎!”一个老头打断圆圆的幻想,“想啥呢?”
“哟!王叔。”
“咱们还是老老实实种田呗,想哪些没用的干啥!”
“你咋知道我想啥呢!”圆圆不耐烦地走开了。
眼看着花队穿过集市,圆圆恋恋不舍,还踮起脚尖张望。“啧啧唉!”圆圆摇着头叹息了一下,可是马上眼里又有了光,“夏老爷说了,要全镇的人去给他贺喜,我李长圆好歹也算是个镇里的人啊!反正我也得买盐,对啊!一举两得,俊儿不会骂我的,嘿嘿,我太有才了!”想到这里,圆圆似乎找到了连他自己都无法拒绝的理由,又屁颠儿屁颠儿地跟了上去。
他走在花队后面,走走停停,走走停停。双手依旧对插在袖子里,猫着腰。兴奋地跟着。很快花队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