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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季眸子阴冷，盯着花锦绣。
“我也说了，我不想来这，可是大小姐说了，她就住在这……”花锦绣一脸的委屈，大冬天的，他手里的扇子还呼啦啦的扇着，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我才从诏狱出来，又进了锦衣卫指挥使大人的家，我也很惶恐……”
“云千城带你回来的？”
“是，是大小姐带我回来的，我也为了不辜负她，迫切的想跟锦衣卫们打成一片……”花锦绣指了指那一地的瓜果皮，“只求你们不要嫌弃我！”
“你跟云千城关系不错？”
“你不知道？”花锦绣愣了，“你不是经常去君子堂么？”
“那又如何？”
花锦绣哗啦一下叠上了折扇，扇子头敲着自己的胸脯，一脸的自豪：“君子堂，我就坐在云千城左边第一位，身份尊贵着呢！”
“我记得左手第一位，坐的是陈聂。”
花锦绣脸色僵硬了一下，期期艾艾地说：“那是后来的事了，刚开始我坐那里的……”
白季眼神看向那八个小板凳和一地瓜子皮：“你把这收拾了。”
“好！”
花锦绣回答的痛快，白季奇怪地看了花锦绣一眼。
白季对花锦绣了解不多，可印象中，朝上的文人一直都是一副风骨高洁、可杀不可辱的模样，并且个个对锦衣卫嗤之以鼻。
怎么这花锦绣……
可能是在诏狱里走了一遍，变得有觉悟了。
花锦绣，还不错！
白季点了点头，迈步往云千城住的地方走去。
今天大朝上，皇上已经点了将，十天之后，也就是十一月初十，白季就要离开京城，领着大军，开往西北了。
云千城的住处。
云千城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去盘龙寺。
十一月初五是丞相寿诞，今天是初一，所以明天，云千城就要去城郊的盘龙寺给丞相祈福。
杏儿正帮云千城一起收拾着：“要在寺庙里过夜么？”
“嗯。”
“要我陪你去么？”
“你帮我去问问娉婷，往年她都跟我一道去的，不知道今年她还想去么？”
“……”
杏儿翻了个白眼，迈步走出了房间，往后花园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还嘀咕着：“娉婷娉婷的，都看不见我的么？”
这个点儿正是午饭的时间，娉婷一定是做好了饭菜给她的父母端过去了。
杏儿到了柴房门口，发现那对夫妇果然在吃饭，有肉有菜的，伙食正经还算不错。
可是却没看到娉婷。
杏儿离了柴房，兜兜转转，总算在后花园边儿上的假山底下发现了娉婷。
娉婷正偷偷的在抹眼泪。
“怎么又在哭……”杏儿叹了口气，走到娉婷身边站住了，冷着脸看着拼听，“我都不明白你哭个什么劲儿。”
娉婷擦了擦眼泪，懒得搭理杏儿，转身就要走。
“我那天在白府门口，听到大小姐跟你说，只要你父母说出她们的钱是哪儿来的，还有你那个弟弟藏在哪儿，大小姐就会放了他们。”杏儿迈步跟上了娉婷的步子，“大小姐这个要求很难么？”
“你怎么总跟踪我？”娉婷一脸的不耐烦，“连我跟大小姐的对话你也偷听？”
娉婷根本不用跟父母套话，她已经知道自己父母的钱是云合给的，自己失踪的的弟弟是被云合抓走了。
可云合握着娉婷的把柄，这些事，她怎么能告诉大小姐？
“你真不如那天晚上，就死在永平府的海里……”杏儿眼神冷冷的。
娉婷愣了一下，随后她扭过头，瞪着杏儿：“你跟踪我多久了？”
娉婷目光阴冷，眼眶中还有刚哭完留下的红血丝，着实是吓人。
杏儿被娉婷的目光吓的后退了一步：“谁耐烦总跟踪你，你还真以为自己有多招人注意么？”
娉婷朝着杏儿迈了一步，眼睛死死盯着杏儿的眼睛：“你跟我出过府么？你跟我，去过西市么？”
“西市？”杏儿摆了摆手，“我有病啊，跟踪你去西市？”
娉婷听了这话，脸色方才好了些：“那你来找我做什么？奚落我么？”
“是云千城让我来的，她问你要不要一起去盘龙寺。”
“什么时候？”
“明天。”
娉婷眼神恍惚了一下：“这么快……”
“哪儿快了，云千城的师傅初五就过寿了。”杏儿直翻白眼，“你整天就知道巴结你那便宜父母，把云千城的事都忘脑后去了吧，你是怎么给人做丫鬟的！”
“你以后，别直接叫大小姐的名讳。”娉婷冷冷的看了杏儿一眼，“便是王公贵胄，也少有敢连名带姓呼大小姐名字的。像你这样，会被人活活打死的。”
“你……”杏儿气呼呼的瞪着娉婷，“我要是云千城，我就直接把你卖了！”
娉婷不理会杏儿，眼神径直望向后花园中那些虽然入了冬，却依旧四季常青的乔木。
杏儿见状，冷笑了两声，转身便走。
第二日。
天光还没有大亮，晨曦从窗缝透进来，云千城便醒了。
她刚支起上身，掀开被子，腰上便一紧，接着整个人便被睡在内侧的白季拽到了怀里。
“你要去盘龙寺么？”白季的声音带着早起的暗哑。
“嗯。”云千城点了点头。
“我今天要跟兵部的人一起去趟户部，商讨军饷的事……”白季将头靠在云千城的背上，“我初十就走了。”
云千城闻言轻叹了口气：“西北，还是我去吧。”
“皇上已经点了将。”
“你若离开京城，难道不担心皇上的安危么？”云千城声音压低了不少：“再说，点将了又如何？赵机他朝令夕改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别胡说。”白季的脑袋在云千城后背蹭了一下。
这一蹭，让云千城吓了一跳。
后背上感觉怪怪的，她身子整个便僵住了。
“你别总说皇上不好，他其实……”白季叹了口气，“他是我所知道的所有帝王中，过的最苦、最努力的皇上。”
“……”
过的最苦、最努力……
这怎么听都不像夸皇上的话……
云千城伸手将白季的手从自己的腰上拿了下来，迈步下了床。
白季看着云千城一层层的往里衣上套外套，眼神亮晶晶的。
他这两日晚上赖在了云千城的屋子里，俩人虽然没做什么逾矩的，可关系却的确越来越密切了。
“要是能天天看你起床就好了。”白季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两只手垫在脑袋底下，眼睛看着天花板，“你先起床，或者我先起床，看你睡着，看你起来换衣服，都蛮好……”
云千城正低头扎着腰带，听到这话，嘴角浮出一抹笑容来：“嗯，是蛮好。”
半个时辰后，云千城到了白府门口。
她左右寻摸了一眼，没看到娉婷，心里琢磨着也许娉婷是不想一起去了，便独自迈步上了马车。
刚上了马车，娉婷便从府内小跑了出来，一抬脚也上了云千城的马车，在云千城身边坐下了。
“大小姐……”大冬天的，娉婷额头上还挂着汗珠子，看起来是一路跑过来的。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我想了好久，还是觉得……”娉婷眼底闪过一抹晦暗，“应该来陪大小姐走这一程。”
第119章 一路月光（）
“你有心了。”云千城从袖筒子里掏出一方帕子来，递给了娉婷，“擦擦汗。”
娉婷伸手接过帕子。
帕子上带着云千城特有的冷味。
这味道说是香气还不是香气，就像是初春还淌凌的河水一样，冰冰凉凉的，又沁人心脾，能让人瞬间冷静下来。
娉婷用帕子擦了额头上的汗，原本烦躁混乱的心渐渐沉静了下来。
“你的脸色很不好。”云千城担忧的看着娉婷。
“昨天没睡好。”娉婷低垂下了头。
云千城见娉婷不想说话，便也不多说什么了，她顺手在手边抄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娉婷默默的坐着，好一会后，她扭头看了眼云千城手上的书，视线定定地看着那书的封皮，很是奇怪。
云千城疑惑的看了眼娉婷，又将书合上，自己也跟着娉婷的视线一块打量了眼封皮。
浅蓝色的封皮上，用篆书着《鬼谷子》三个字。
“有什么奇怪的么？”云千城问娉婷。
娉婷迟疑了一下，才开口说道：“昨天傍晚，花锦绣花公子在后花园里说书，我也听了一段……”
“他说什么了？”云千城嘴角一翘，“是不是又讲了哪家闺阁小姐和落魄书生的香艳故事？”
“嗯。”娉婷不知触动了什么，眼眶一下子便红了，“我听到一句，质本洁来还洁去，心里很是羡慕……”
“质本洁来还洁去？”云千城沉吟了一会，又说道，“这说的，是她冰清玉洁的来，又冰清玉洁的死，不惹尘埃不陷污泥。细细一想，倒是的确让人羡慕。”
“有这样的人么？”娉婷瞪着眼睛看着云千城，“我只觉得这世道污浊，压的我都要喘不过气了。大小姐，你告诉我，可有这样质本洁来还洁去的人？”
“自然是有。”云千城将手中的《鬼谷子》放于一旁，眼神温柔的看着娉婷，“你姐姐胧月，她就是这样一个人……”
娉婷的瞳孔猛地一缩，好一会之后，才再次出声：“可是胧月，她死之后，只是在横关外草草一埋，尸体说不定已经被鼠咬虫蛀……”
“不是这样的。”云千城伸出手指点了点娉婷的心口，“胧月的心里，一直都铺着一路的月光，皎洁又干净，温柔又温暖，这比起她死后埋在哪里，更加重要……”
“心里铺着一路的月光？”娉婷怔愣了一下，眼神恍然，像是失了焦距，“大小姐说的对，胧月，我的姐姐，她一辈子就没做过错事……”
“娉婷？”云千城伸手拍了拍娉婷的手背，“你怎么了？”
“我……”娉婷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将情绪稳定下来，这才抬头看向云千城，“我只是想起，我从小就总是因为蠢笨，做错了很多事。”
云千城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可不是么，云府就数你笨手笨脚，端个茶也会碎碗，洗个衣服也会把衣服洗出洞来，别人跟你说什么你都信，总是惹笑话……”
“让大小姐见笑了……”娉婷的脸上情不自禁露出一抹温情，“夫人慈悲，大小姐和小小姐也不会因为这种事责罚我，是我的福气。”
“有一次，云合拿着洗坏了的丝巾到母亲那里告状，你猜我母亲是怎么说的？”
“小小姐还去告过状？”娉婷竟一点不记得这事了。
“我娘说……”云千城违禁正坐，学着自己母亲的口气，“胧烟她毛手毛脚，是因为心地憨厚，她把你的丝巾洗坏了，是因为她一心一意的，想要帮你把丝巾洗的干干净净……”
云千城顿了顿，又说道：“我当时就在旁边听着，我一琢磨，母亲说的还挺对，你若不是一心想帮云合把丝巾洗的干干净净，洗丝巾过程一点都不敷衍的话，那丝巾也不至于活活被你洗出个窟窿来。那一阵我还挺羡慕云合，有个对她这么上心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