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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儿不吃窝边草”,尹前辈的教导却是打开了他一部分心结,也让他暂时把和尹雪梨的感情放下,虽然他自己爱尹雪梨到死去活来,可是一个真正爱她的男人,并不需要得到她,只需要她能够幸福。文青松此时只能祈祷,樱释玄投靠文明圣殿是真心的,不是因为田万载那个无君无父的家伙的某种密令。
他此时不会知道,田万载手里的樱释玄,早在见到鬼厉名之前,就死在了田万载的某种密令之下,和鬼厉名在一起的樱释玄,不过是另外一个穷途末路的鬼厉名而已。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如同不可挣脱的宿命轮回。
【南国潘兴城·崇王府·潇湘馆】
当林绚尘昂首阔步,仿佛正宫娘娘一样领着紫鹃走进潇湘馆院子大门的时候,看到的只有一片黯然的冷清。
前来凑热闹的姐妹们,都一个个散了,怏怏地躲回自己住的院子,等待明天到来,毕竟下午的时候,林绚尘就得去见外客了,这可能是她一生中唯一的一次机会。
被姐妹们多动过的一应物品,全部好好地收回到了原处,连那景泰蓝的茶碗儿,都好好洗净了规整到红木镂花的小橱子里去了,一应痕迹,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定点不存,仿佛那样的热闹,从来没有出现过。
林绚尘看到这样一幅干净体面,素雅幽深的景象,只觉得一阵恍惚,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一股无名的感伤来,那感伤是冷的,微凉如同夏夜的晚风,却绝不像她以前感受到的那风刀霜剑一样的刺骨的寒意,仅仅是一种旁观一样的冷。
“奇怪了,我几时有过如此旁观者也似的感觉了,等等,旁观——”林绚尘了心里慢慢转过一丝柔软的伤怀:“是呀,旁观,如今的我,可不就是这座园子的旁观者么!既然已经许给了银尘哥哥,那么我和这园子,这王府中的姐妹们,也已经是不同命运的人了吧?不同命运,便不同行,不知道哪天就要搬出去,好好和银尘哥哥一起住了,为他穿衣煮粥,扫雪沏茶,我那一手音律词法,也终于有所托付,有了知音了啊,如此归宿,便是真正羡煞了旁人,对一众姐妹们来说,那真是真正真正的超脱了。既然超脱,那么着园子里的一切事物,不也是旁观了么?”
林绚尘默默地想着,又回忆起自己芒种时节的那一首《葬花吟》:“今时葬花人笑痴,他年葬奴知是谁?”“如今的奴算是超脱,可是这满院子的姐妹中,能像奴一样超脱的,还能有谁?!龙倩儿?王雨柔?还是那从教坊司里来的,好歹软磨硬泡着进了着王府的柳梦仪?她们或许能在二哥哥的庇护下幸福一生吧?或许吧?可是赵月诗,赵香兰这样的小妹妹怎么办?她们是二哥哥的本家妹妹,不可能嫁给二哥哥呀?那么她们将漂泊去何方?她们真的也能遇到自己心仪的哥哥吗?很难吧!银尘哥哥和赵二哥哥这样体谅女孩子的好哥哥,可是很稀有的呢!舅父就不是一个体谅女孩的人,否则那么漂亮的马夫人怎么能伤心得上吊了呢?”
暗自想着这些的林绚尘,心里一阵黯然,定下终身大事的欢悦与解脱,又去了不少,走路的样子也又变回原来的莲步轻移了。她慢慢走到潇湘馆豪屋的中心,站定了,很虔诚地环视着屋里的一切,像是祈祷,又像是告别。
紫鹃跟着她走进来,神色凝重。从老太太那里回来的一路上,她的心情就没有好过,一颗心儿在肚子里,擂天鼓一样咚咚响着,五脏六腑真是比那十五个吊桶大水更甚了。她担心的不是自己,或者说她眼里根本没有自己,她担心的,就是眼前这个娇小美艳灵秀又柔弱的小小主人儿。
第八百六十章 所谓忠诚()
紫鹃虽然根本没有听到任何关于林绚尘和老太太对话的内容,可是她早已经打听好了外围的消息,从鹦哥那里,她知道早些时候林绚尘的本家亲戚来了王府,而且,带着聘礼!
林彩衣那样一个温柔体贴如同娘亲一样的人,开始为了自家侄女的终身大事奔波了!
那么姑娘究竟会许配给谁?!
这个问题,比紫鹃自己的生死荣辱更加重要,甚至重要百倍。紫鹃知道,林绚尘在崇王府里的一应气,病,小性子,都围绕着她和赵二爷的关系,都围绕着她能不能嫁给二爷这个命题,然而如今,在本家亲戚的聘礼面前,老太君,会不会就因为长辈们的某些考量,真的就答应下来了呢?真要答应下来,那岂不是要了姑娘的命么?
这么想着的紫鹃看到林绚尘与往日大不相同的行为举止,更觉得心中忐忑,手心里都密匝匝地浮出一层汗来。她跟着小主子走进屋内,满眼望去居然一个大丫鬟都没有,只有两个林绚尘从姑苏城里带来的老婆子弓着腰,在院子里摆弄花草,想来院子也已经洒扫过了,紫鹃环视了一圈,不见麝月,不见慧文,甚至连绫罗也找不见,心里面便没来由地一阵气苦起来,心道:“果然树倒猢狲散!眼见着姑娘要嫁人了,要离开了,在这园子里也待不住几天了,你们一个个也学那地鼠一样躲着了?姑娘在园子里还没有失势呢!怎么一个个都忘恩负义地将过往的情分抛下了?姑娘待你们可像其他主子一样苛刻么!”正想着呢,却听得林绚尘齐声命令道:
“紫鹃,将我那诗本子找出来!”
紫鹃听了那语气,只觉得语气中无喜无悲,一片宁静,仿佛大破灭之后的废墟,却不知道哪已经是将凡尘超脱之后的潇洒,她以为林绚尘万念俱灭,心如死灰,往日的一切美好,都彻底烟消云散,甚至已经了无生念,拿了那诗本子只怕要将这世间最美的吟哦一笔勾销了去,赶忙劝道:“姑娘您走累了,赶紧坐下来歇歇吧!那诗本子看起来怪伤身的,明天吧——”
“快点!”林绚尘不容置疑地说道。紫鹃无法,她可不敢真的悖逆了这位小主人的意志,便只能将那藏得好好的诗本子拿出来。这诗本子就是平日里林绚尘伤春悲秋,少女情愁,抑或有感而发现出来的一句句,一行行,短小而珍贵的佳句,这些儿女情长的短短句子,有好事者从赵玉衡那里得到了,誊抄下来,每一首需要银元十两,也就是几千文的高价,而收藏者趋之若鹜,甚至于“崇王府林家”在潘兴城都有了小小名气了。为这事情,崇王老爷可没少收拾过赵玉衡,甚至扬言要将所有见过这些作品的丫鬟小厮下人集体处决了,好在老太太出面护着,才总算没闹出什么大祸来,却也将林绚尘逼得病了好几天,于是,紫鹃但凡看到林绚尘写下什么东西,立刻就替她收藏起来,渐渐地也就变成她的文秘,虽然斗大的字不识几个,却也能将这活计大致做下来,至于批改审阅,那是万万不能了。
紫鹃为了防止别人说闲话,更为了防止崇王府里的霸王爷再次闹出这样的事情,只能将诗本子藏得极深了,这会儿慌里慌张地找出来,却将林绚尘到了桌案旁,伸手将大毡子揭了,用个小刷子将桌案上的密落毛细细刷了干净,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卷布来。
那一卷布红的刺目,上面用真金拉成细线秀了一对戏水鸳鸯,什么用途,一目了然。
紫鹃看着那红绸布,只觉得手脚在一瞬间就冷透了,她悄悄移动着身体,用自己还算丰盈的身躯,将炉子挡住,此时虽然正处盛夏,但是潇湘馆前后都是茂林修竹,曲径通幽之处,坐北朝南的堂屋,其实就是一座水榭,窗根底下就是一池碧波清流,清流孩子汇总还有几条“三色观澜锦缎鲤”周围就是红桃树,湘妃竹,因此虽然极尽营造之美,夺了天地造化,却始终也不是一处暖和的所在,夏日里大开窗户,屋里还是较为阴冷,因此火炉子是一年四季都亮堂着的,紫鹃用身子挡住火炉,就是怕小主子想不开了,直接将这诗本子连头那包定情礼物的吉祥布一并扔到火里去,那对于整个潇湘馆或者整个崇王府来说,就是泼天的大祸了,可依照姑娘的性子,这种事情只怕真的干得出来呢!
“姑娘”紫鹃捏着诗本子的手都在抖,却压根不敢不递上去。林绚尘回手一抓,便将诗本子拿了去,端端正正地放在吉祥布的中央。
“手绢子。”林绚尘继续命令道,语气平淡得很,紫鹃听命,拿了一卷上好的南海鲛人丝绸制成的手绢来,那是南洋海外贸易得来的舶来品,其实反倒是欧兰或者盎格鲁那样的国家才会出产的东西,那手绢看起来不过巴掌大小,却是十四层跌一块儿的,真正展开来只怕能当桌布用了,可给了林绚尘这样有“身份”的人,只怕也不过是手绢而已。紫鹃将手绢递上去,林绚尘看了一眼,却没有接:“要有字的。”紫鹃听了,登时心里一惊:“姑娘要这干嘛呀!”说着说着嗓音都哑了,她很清楚,那有字的手绢上,誊录着林绚尘最得意的作品,葬花吟。
那绝对是潘兴城里最贵的一块手绢子了,词中圣手封顶之作,亲笔小楷,价值无算!
“拿来!”林绚尘的声音多少有点不耐烦了,紫鹃听了,只能忙忙地找出来,却见林绚尘比着那诗本子,似乎想将闹手绢当封皮包了诗本子,却又没成,只能两手绢平平放在最上面。接着,她拿出新笔新纸,也不铺毛毡,就直接在那名贵的大案上俯身写作,先写了个“序”,凝神片刻,又写了一句“生生世世比翼双飞”,之后就握着笔一动不动,活了许久,才发出一声想抽泣又像是愤怒的冷哼,将笔扔进了笔筒子中,低声道:“罢了!千言万语也好,无语凝噎也罢,总之混沌半生,一时半刻了又如何写的出几行像样的话!可这么不写,终究不像呀!”说着竟然带上了哭腔。
紫鹃听着她的哭声,只觉得天崩地裂一样,心道:“坏了!果然不是我家二爷,这样让姑娘如何自处!”她可很清楚,自家小主人那是一个痴情认死理的主儿,一旦认准了断无悔改的意思,一旦被辜负了,那绝对会轻生的呀!
紫鹃走过去,轻轻抱住林绚尘,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脑子里盘旋着千言万语的劝慰人的话,此刻想来无论哪一句话出口都能逼得林姑娘直接沉湖!
被紫鹃这么一抱,林绚尘反而冷静下来,低声嘀咕了一句:“礼轻情意重,银尘哥哥不会怪我的!”那语气简直和六七岁的萝莉女孩也没有差别了,紫鹃听见她的话,不由得奇怪起来,银尘哥哥又是哪个?
再仔细看看林绚尘的表情,发现她并无悲伤之意,一双黑漆漆眼睛反而分外地亮起来,倒像是十分开心的样子。紫鹃这才觉得不对劲儿,似乎自己会错意了。
“姑娘,给紫鹃说说,心里怎么想的?姑姑她”紫鹃实在忍不住,只能出声试探。
“我对不住二哥哥了。”林绚尘如实道:“姑姑在外面给我找了一个翰林院的讲经——”
“姑娘你——”紫鹃听到这话,只觉得浑身都凉透了,此时她压根没有网林绚尘“愿意”的方向想!她还以为林绚尘芳心已死,准备交代了后事就自寻短见呢!
“我喜欢银尘哥哥,我们见过的”林绚尘说到这里,咬着嘴唇不吭声了,她举得将银尘的事情四处宣扬不是个好主意,赤血秘境之中,她第一次知道银尘哥哥来自另外一个世界,来自一个永远也回不去的超级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