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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临走时与我说，武皇这几年对穆武书院越发忌惮，对各大将门也有所猜忌。云南大乱后，穆武书院的人屡上战疏，各大将门也吵嚷着要请缨出战，武皇要平息叛乱，又担心穆武书院与诸将门勾结，顾虑之下便让一位皇亲掌兵出征，可那被任用的皇亲连带兵的经验都没有，又如何能领数万大军去云南平反？老爷一早便猜到了，云南之征是凶多吉少的，而一旦战败，皇亲肯定是杀不得的，死的只能是陪同皇亲的一众军官，真到了那时候，祸及家门……”
王管家话音顿了顿，他从外袍上撕下布来，替一旁哆嗦的孔佳成擦着下身的屎尿，接着道：“老爷让我务必带着夫人和三个少爷逃出去。”
听到最后，范氏笑了，冷笑不止。
“三个少爷？死到临头还记得这两个小贱种，看来他以往在我面前装的很辛苦嘛。对了，那姓应的贱人呢？他也该记着的吧，只是可惜啊，她已经被大火给烧死了。”
王管家默然无言。
孔纯站在王管家身后，心里一片冰凉，他看向哥哥，发现哥哥空洞的眼眸中多出了些许血丝。
“还有啊王管家，这地道可不像是短时间内能挖出来的，这又是怎么回事？哦！你不说我也知道了，他一定是怕我们范家揭露他当年请人代考举人的丑事，这才老早做了准备，修出这地道，以便抄家砍头时可以逃之夭夭。”
范氏言语中充斥着讥嘲。
王管家脸色难看极了，他为孔佳成擦着下半身，闷声道：“夫人，老爷过去也不曾亏待了你，事到如今，你还说这种话？”
“哈哈哈哈……好个不曾亏待了我！”
范氏的声音徒然拔高，眦目欲裂：“王管家，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当年他孔文超不过是个没落商户的儿子，说破了天不过是个酸秀才小文生，若不是我下嫁给他，他如何能得到我父亲的支持，哪来的关系找人代考中了举人？没有举人的身份，他如何参加会试高中进士？又如何能入朝为官？
需知道，他的一切，都是我带给他的，可他是如何待我的？当年追求我时，山盟海誓说的比什么都真，可待有了进士的身份，整日参加什么文会，诗宴，一个月回家过夜从不曾超过五日。说白了，什么文会诗宴，不过都是去妓院找婊子罢了！
可这些我也都忍了！我总想着，只要他心里还记挂着我便好，文士嘛，有几个不风流的？直到那姓应的贱人出现，我的心才算是死了！”
范氏一连串的话语恶狠狠的，这声音在宽敞的地道里悠悠的回响，传进孔纯和哥哥的耳中，传向地道的深处。
王管家听着这些话，双目低垂，终是没应声。
地道里静悄悄的，半晌后，王管家躬身把孔佳成屁股上的屎尿擦干净了，又把身上的外袍脱下围在孔佳成的身上，出声问道：“二少爷，可还冷么？”
孔佳成哆嗦着，此刻的他早没了往日张狂的凶相，摇了两下脑袋后又猛地点起头来：“冷。”
王管家看向范氏道：“夫人，二少爷的衣服没拿下来么？”
“走的匆忙，如何顾得上衣物？要怪只怪他自己不成器，偷看到那赵举人被砍脑袋的模样，吓得出了一裤子屎尿。”范氏说着话，脸上带着凶气，将手里的烛台靠向孔佳成，道：“把手伸出来烤烤火，总能暖和些。”
孔佳成畏畏缩缩的伸出了手，烤了一会后脸上总算恢复了些神采。
王管家起身从范氏手里拿过另一个烛台，将烛台靠向孔纯和哥哥，道：“地道里湿气重，大少爷和小少爷也来烤烤火，暖和暖和，待会咱们还要赶路。”
范氏复又冷笑起来：“赶路？能去哪里呢？如今孔家被灭了九族，我娘家也遭了殃，浙江是去不成了。”
王管家蹙着眉，道：“老奴想过了，先逃出长安城探探风声，如果朝廷没有追缉咱们，那就一切好办。倘若官府发了告示追拿，那武周便没有容身处了，只能想法子逃出武周。”
“逃出武周？”
“这东洲大陆又不是只有武周，北有匈狄，南有沧州，西去有虏番、丹羌，东去有高丽、东瀛，这都不是武周的王地，总归有咱们能去的地方。”
范氏没奈何的干笑着，道：“去了那些蛮地，和死了有什么两样。”
王管家面容微凝：“夫人怎能说这种话？便是为了少爷，夫人也该好好活下去才是。”
范氏低着头看向孔佳成，垂目道：“这世间也只有我儿能让我牵挂了。”
“有夫人这句话，老奴便放心了。”
“是啊，料想你将来要照顾那两个小贱种的，哪还有心思管我们母子的死活呢？”范氏一脸冷笑的看向王管家身后的孔纯和哥哥，凄声道：“我们母子也只能靠自己了。”
“夫人……”
“怎么，难道我料想的不对？”
王管家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些什么，最后只是凝眉摇头，道：“不说这些了，咱们还是快些离开这里吧，老奴在前面带路。”
范氏嗤笑着，王管家也不理她了，只转身看向孔纯和哥哥，温声道：“大少爷，小少爷，咱们走吧。”说罢，领着孔纯和哥哥走在前面。
范氏冷笑几声，拉着孔佳成跟了上去，行在后面。
五个人在地道里快步行着，这地道的岔路极多，而王管家显然对这地道非常熟悉，在遇到岔路时，他能迅速地辨出方向继续前进。
在地道里走了小半个时辰，范氏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这地道竟然如此庞大复杂，究竟是谁修建的？”
“谁修建的老奴可不知道，老奴只知道这地道在殷商之前便有了！”
王管家忽而回头笑了，那笑容里含着秘密。
范氏从没在王管家的脸上见到过这种表情，一时间，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第8章 都要死（）
五人又走了半柱香的时间，王管家在一块靠在地道旁竖起的青石前停下，他将烛台递给范氏拿着，捋起袖子将青石搬开，却见青石后有一个很窄的仅能容下一人爬行的小地道，斜向上不知通向哪里。
“就这里了，爬出这地道，咱们就出了长安城，老奴先进去，三位少爷跟上来，夫人殿后。”
王管家说着话，从范氏手里拿回自己的烛台，朝那小地道里照了照，俯下身子，便要朝小地道里钻。
不想就在这时，宽敞的地道里突然传来一道戏谑的男声。
“王管家，别着急出去嘛，曹某还有一些事情要向王管家请教呢！”
声音带着邪气，在地道内不停回荡。
黑暗的地道里走出一个男人，这男人黄脸黑须，身穿灰袍，腰带佩剑，此刻他嘴角勾笑，不怀好意的看着王管家一行人。
地道里蓦然静了。
“师傅！徒儿还以为你死了！”
突然间响起了兴奋的大叫，这没脑子的话是孔佳成说的。
而那出现的男人，正是平日在孔宅教授孔佳成剑术的曹大侠。
“师傅，还好你活着，这下徒儿便不怕啦！”
孔佳成惊喜万分，他先前看到赵举人被军官砍了脑袋，吓得是屎尿俱出，进了地道后说话都结巴，后来烤了会火，恢复了神志后仍是觉得心惊胆战，此刻见了武功高强的师傅，自认是找到了依靠，不由得大喜过望。
而一旁的范氏和王管家在见了曹大侠后均是面色大变，范氏是惊疑不定，王管家是讶然恐惧。
“师傅，徒儿还以为再也不能跟随在您的身旁学习剑术了呢。”
孔佳成想到今日遭受的种种，已是流出泪来，说着话便向那曹大侠跑了过去，范氏一愣，想拉住孔佳成，却抓了个空。
“二少爷快回来！”
王管家焦急的大吼声。
奈何孔佳成已然跑了出去，他张开双臂一个纵身，只欲脱离世间的苦难，投入师傅的温暖怀抱。
“滚啊！蠢货！”
啪！
巴掌是如此之重，张开双臂扑来的孔佳成，身子在半空中竟被这一巴掌扇的倒飞了出去。
“佳成！”
范氏心痛的叫着，张开手臂一个箭步冲上前去。
噗通一声，孔佳成跌倒在母亲范氏的怀里，他难以置信的摸着高高肿起的脸颊，无论如何也没法相信眼前的事实，往日里，那一直夸赞自己的师傅、对自己疼爱有加的师傅，竟然骂自己是蠢货，还打了自己一巴掌。
孔佳成头脑发懵，抬眼一看，却见师傅正嫌恶的看着自己。
“这场恶心的戏总算是演到头了！”
曹大侠甩了甩那只打过孔佳成的手掌，嫌恶的看着眼前的一对母子。
“师傅……”
“闭嘴啊蠢货！再叫我师傅，我立马杀了你！”
忍无可忍的怒吼，曹大侠将腰间的长剑拔了出来，剑尖直指孔佳成：“教你这种蠢货学习剑术，简直是对老子的折磨！你知不知道啊！当年老子学习桃花剑术前十二式，只用了一个月的功夫，你个蠢货学了一年多，连第八式都使不出来，像你这么蠢的人，老子是头一次见！”
曹大侠说的面红耳赤，他已经忍了太久。
“可是……你夸我天纵之资……”孔佳成仍是不敢相信。
“那是我骗你的啊！”曹大侠是真的气：“你知不知道啊，我每天看到你练剑的蠢样我就来气，可是没办法，我每天还要像哄傻子一样哄你开心，老子早就受够了！”
孔佳成神情恍惚，突然间觉得眼前的世界失去了颜色。
一旁的范氏见儿子遭受如此欺辱，回想自己以前也被骗了，只气得咬牙切齿，道：“姓曹的，我儿若是不擅练剑，你直言就是，何必假言欺骗，到今日故意说这些话来耻笑我儿。”
“哼！你以为我想和你们演戏？我欺骗你们只是为了留在孔家而已。”曹大侠阴笑着，伸手指向地面：“而我之所以要留在孔家，全是因为这个地道！”
“你是早有预谋？”
王管家出声了。
曹大侠阴沉的笑道：“别误会，我当初来孔家只是单纯的为了银子，可刚到孔家的第一个月。”曹大侠撇着嘴，用剑指着孔佳成：“我就发现他是蠢货，而对于这样的蠢货，我是没法教他剑术的。在当时，我想把事实告诉孔老爷，可我又担心，如果我直言相告，孔老爷记恨起我来，克扣该给我的银两该怎么办？于是我打算做比黑的，在孔家偷上一笔银子直接溜走，可没想到的是，在孔宅搜寻银子的过程中竟让我发现了这个庞大复杂的地道。”
曹大侠仰头张开双臂，脸上难掩的兴奋，嘿嘿笑道：“谁能想到呢？长安城下竟然隐藏着如此浩大的地下工程，这地道里定然藏着惊天的秘密！”
王管家脸色难看已极。
“好了，废话我就不和你们多说了！”
曹大侠上扬的嘴角勾出诡谲的弧度，手腕一翻，长剑在手中舞出一个剑花，发出刺耳的剑鸣声。
“王管家，把你知道的关于这个地道的事情，都说出来。”
恶狠狠的声音回响在地道内。
“曹大侠啊，怕是要让你失望了，别说我不知道这地道的秘密，便是我真的知道也不会告诉你。”王管家呵呵的笑着，笑的很凄惨：“因为即便告诉你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