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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手覆在她的眼角，想要用力抹掉那碍眼的花钿，却怎么抹也抹不掉。觑见她难得温顺柔和的眉眼，指尖一顿，忽地就不忍心了。
……罢了。
他敛眉覆上她的唇，像她的手一样的冰冷。他扣上她曲起的手指，十指相扣成缱绻缠绵模样。
睫毛掩去了眼眸里莫名的情绪。
“圣上。”
云盛唤道，却骤然望见那一幕，惊愕地张大了嘴，捂着嘴巴不让声音从那里溢出来。
眼前真真是一对天作之合的璧人，如果没有那中间隔着的糟心事，他们是这世间最般配的一对。
然而颜澈已经听见了他的声音，不悦地拧起眉，缓缓离开穆漓笙的唇，坐直了身子，扭过头面无表情地瞅着他。
云盛蓦地一惊。
完了。
他闭上眼，神情视死如归。
颜澈神色冷冷的。
“说。”
“外边有人说要见圣上。”他瞥着眼眸里没有多大波澜的颜澈，继续一板一眼地道，“他说是圣上您找的人。”
……苏怀瑾。
颜澈撇过头看了一眼仿佛睡得香甜的少女，慢慢捏紧了拳头。
他恨极了她这一无所知的模样。
他站起身，拂了拂衣袖，淡声道，“走吧。”
可那神色分明是冷极了的，像是融进了霜雪。
云盛顿了顿，垂首跟上。
……他怕圣上望见那人会冲动。
毕竟他遇上穆姑娘的事从来就没有什么理智可言。
颜澈是在养生殿外见到的苏南卿。他一袭白衣，伫立于风雪里，漆黑的发间染上了淡淡的白色。那人仿佛无论做什么，都是那般云淡风轻的模样，宛若蹁跹而来的谪仙人。
他忽地想起，他初见苏怀瑾时也曾在心底暗暗感慨过，果真如传闻中那样光风霁月。他就算是一个男子，也忍不住为他的绝代风华而折腰。只是如今时过境迁，他觉得那名满天下的公子瑾，也不过如此。
不过是一个病秧子罢了。
苏南卿也望见了他，含笑的眉眼霎时冷了下来。
“好久不见。”
颜澈以为他再次见到苏南卿会不由得将他千刀万剐，可一想到躺在里面生死不明的人，他倏然就冷静下来了，还能沉下心思来同他寒暄。
那时他是他的谋士，而他是真心喜爱他的才华横溢，有意与他深交。却从没想过那人不动声色的，为的从头到尾都是穆漓笙。
他当初有多少喜爱，如今就有多少怨恨。
苏南卿却丝毫没有与他寒暄的意思，素来温和的人此刻却露出了所有的锋芒，目光凛冽直直地逼向他。他知道穆漓笙被颜澈软禁在皇宫里时快要疯了，当即快马加鞭地赶来长安，却被他的影卫给拦了下来。
那段时间他度日如年，是从未有过的烦躁。
他没办法护住她。
“她呢？”
苏南卿单刀直入。
颜澈嘴角极淡的笑在他短短的那两个字间消失殆尽。
他自认为自己心已经足够大了，可听见他用这样理所当然的语气提起穆漓笙，娴熟得宛若耳鬓厮磨的情人，终是没能忍住冷嘲热讽。
“你以什么身份问出的这句话？”
“我是她夫君。”
苏南卿轻轻地笑了，目光如炬看穿了他眼底极力想要掩饰的狼狈。
夫君。
那两个字仿佛锋利的匕首，狠狠刺穿了他的胸膛。
是了，他怎么忘了，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
颜澈恍恍惚惚地想起那个三年前在那个边陲小镇望见的穆漓笙，梳着妇人的发髻，抱着盛满了衣裳的木盆，一身布衣荆钗，却弯起眉眼，笑得烂漫。
是他从未见过的笑。
宛如少女的天真。
那时他就躲在暗处，像是偷窥别人爱情的小丑，望着她颔首应着那一声一声的“苏夫人”，言笑晏晏。
苏夫人呵。
当初的那一声“夫人”，从头到尾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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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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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铭心（）
穆漓笙像是做了大梦一场。
她还是那个边陲小镇的湖边，梳着妇人的发髻，抱着盛满脏衣衫的蹲在湖畔，歪着头同搓着衣袖的范大娘说话，笑得眉眼飞扬。还能看到庭院里归墨手把手地教少年初长成的卫棠习武，而她最心心念念的那人坐在桃花树下抚琴，琴音袅袅，弹尽静好岁月。
又回到那个与世无争的庭院，她缩在他的怀里，趁他不注意蜻蜓点水般轻吻他的下颌，然后偷偷抿唇一笑。
那三年美好得不可思议，美好得轻易就忘了朝堂上的明争暗斗，忘了深宫里的勾心斗角，而她也曾天真地以为她会穷尽一生留在这安宁的边陲小镇，做一个寻常的乡野女子，与苏南卿做一对平凡的恩爱夫妻，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可颜澈摧毁了他们。
他为什么要回来？
他为什么还要回来。
穆漓笙望着苏南卿风尘仆仆的容颜，心口止不住地发涩。她目光黯然，指尖轻抚过他眉眼的轮廓，一字一顿道，“苏怀瑾。”
她伸出手搂紧了他的脖子，唤道。
头埋在他的胸膛里，听着那砰砰的心跳声，竟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她又喊了一声，仿佛怎么喊也喊不够似的，“苏怀瑾。”
她向他撒娇时最喜欢连名带姓地唤她“苏怀瑾”，像个黏人精一样搂着他的腰直蹭，娇娇软软的模样让他丢盔弃甲，将所有拱手让上。旁人都觉得她太过冷酷无情，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他们都以为她是真的百毒不侵、无坚不摧，但她也有过这样柔软的时候。
仿佛还是当年那个娉婷的碧玉少女。
二七年华，恰如少年。
她的柔软，只有他能瞧得见。
苏南卿的心霎时软得一塌糊涂。
他抱着穆漓笙的腰肢，慢慢红了眼眶。一想起她这三个月来遭受的那些苦难，不由得心口发涩。
他从来都舍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就算是同她怄气，也只不过是冷战，兀自一个人生闷气。而她如今不过是离开了他三个月，却弄了满身的伤痕，看得他的心可劲儿的疼。
颜澈所谓的喜欢，也不过如此。
把她交给任何人他都不放心，那些人都没他好。
“阿漓。”
“欸。”
穆漓笙望着他。
苏南卿忽然一句责怪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在心底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轻抚着她的鬓角，“下次不准这样。”
“哪样？”
穆漓笙装傻充愣，只作不知。
然而苏南卿对于她的那点小心思是了如指掌，他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不准以自己为筹码。”
“但是很有用不是吗？”
至少对于颜澈而言，是顶顶的有用。
苏南卿寸步不让，没有丝毫松口的意思。
“那也不行。”
他一顿，“你以自己为筹码，是威胁了他。可你也成功地威胁了我。”
穆漓笙怔了怔，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她听得一阵心花怒放，勾着他的脖子，让自己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你再说一遍。”
“不说。”
他纳闷了。
穆漓笙赖着他不肯撒手，笑得勾人，道，“你再说一遍嘛苏怀瑾。”
妖精。
苏南卿欲盖弥彰地扭过头，不去看她闪闪发光的眼，胸口有些发闷。他低咳一声，说，“我在跟你说正事。”
“我也在跟你说正事。”
那模样看起来无辜极了。
他一噎，不知道该怎么接。
穆漓笙看得乐不可支，心上涌起来浅浅的欢喜，怎么止也止不住。
她的苏怀瑾哟。
过了那么多年，他还是经不起她调戏。穆漓笙望着他红到底的耳根，悄悄收敛了揶揄的调笑，道，“我不会了。”
……她这个画风变得有点快。
“哦。”
“……”
穆漓笙瞧见他无甚有反应，顿时兴致缺缺。她撇撇嘴，“这皇宫里我没有可以倚仗的人，能在这里横行，唯一仗着的，只不过是颜澈的那点喜欢。”
昔日颜澈的软肋是她和颜曦，颜曦身死，就只余下她一人了。
而她无异于在做一场豪赌。
谁知苏南卿却是瞥了她一眼，幽幽道，“怎么，舍不得走了？”
“你瞎说什么。”
穆漓笙翻了个白眼，背过身不想理会她。
果真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哄。
苏南卿不由得心里发笑，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他眼底盛满了盈盈笑意，忙讨饶道，“好吧，是我的错，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本来就是你的错，还说得那样勉强。”
穆漓笙这样说着，翻身下了床。
苏南卿一惊，忙制止她的举动，有些头疼，“你这是做什么？”
她奇怪地瞅了他一眼，又轻飘飘地收回视线，“跑啊。好不容易支走了颜澈，现在不跑还留在这里任他宰割啊？”
“不行。”
出乎意料的，苏南卿却是极力反对。
他说，“你那药用得太多，身子还没完全好，现在还不是好时机。”
穆漓笙眉尖一蹙，固执己见。
“现在不逃，就再也没机会了。”
颜澈的人看守她看得紧，她根本没有机会逃走，而这次完全就是老天爷给她的一个最好的契机，她傻了才会不跑。而且他如今不动苏南卿，只不过是顾着卧病在床的她，谁知道他会不会趁机做手脚。
苏南卿沉默了，却还是坚持。
“不行。”
他劝道，“你以为皇宫是那样好走的吗？轻举妄动只会惹怒颜澈，得不偿失。而且，信我，阿漓。”
“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一定会护你周全。”
穆漓笙摇头，轻笑。
她扬起头笑，握住苏南卿的手，“是你该信我。”
“你当真以为我这几天就这样躺着什么也不做？”穆漓笙难得望见他露出这样怔忪的神情，道，“我这几天意外发现了一个秘密。”
苏南卿一愣。
她眼眸渐深，“我没你想得那么弱。我算准了你来的时间，盈袖她们已经在宫外等着接应我们了。”
那段时间颜澈满心满眼只在她身上，自然不会留意到她的栖梧殿少了哪些宫女。
穆漓笙垂着眉眼，目光柔和。
“我不用你拿命护我，我要你好好活着，苏怀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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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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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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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面具（）
穆漓笙不见了。
和苏南卿一起。
颜澈阴沉着脸站在空荡荡的寝殿里，案台上的紫檀香还在袅袅地焚着，熏得整个寝殿都溢满了淡淡的青烟，却扰得颜澈心烦意乱。他猩红着脸，将桌上的香炉扫落到地上，砰的一声，那薄薄的香气顿时散去，消失殆尽了。
清一色俯首在地上的宫人瑟瑟发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他震怒的脸一眼，毕竟活生生的两个人就从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了，怎么也说不过去。
身形娇小的宫女被滚烫的香炉砸到，忍不住低呼了一声。她身旁一直不敢抬起头的宫女心惊胆战地扯了扯她的裙角，吓得魂飞魄散。她骤然被这么一提醒，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