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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漓笙微怔,循着声音望去,恰好望见菜篮掉到地上、张大着嘴巴的范大娘,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比肩而立的一对璧人。
一如最初的般配。
“怀瑾先生,穆姑娘……”
穆漓笙很快便回过神来,眉眼弯弯地打声招呼,“范大娘,好久不见了。”
范大娘被她唤的那声一个激灵,巍巍颤颤地伸出手牵住她的柔荑,眼角含着泪,厚重的老茧摩挲着她的手心,却让她不觉得心生厌烦,反倒是感到久违的亲切。她知道范大娘是真心将她当做闺女看的,对当年的不告而别仍是耿耿于怀,愧疚于没办法亲自向她道别。
“哎。”
范大娘殷切地应了一声,偷偷抹去眼角的泪。
当初穆漓笙在永安镇上消失不见,她问起怀瑾先生时他也是缄默不言,但她却看出来了,怀瑾先生在穆姑娘离开后黯然神伤,时常望着院子里的那棵桃花树发呆,细数着一寸寸流逝的光阴。
后来怀瑾先生也将私塾搁下,阖上了那扇门,从此再不见踪影。
乡亲们都说,怀瑾先生是北上寻穆姑娘去了,才子佳人,素来是永安津津乐道的,更何况,那两人那样般配,站在一起,便是一道靓丽的风景。他们都以为,怀瑾先生和穆姑娘怕早已喜结连理,再也不会回来了。没想到,却在这里见到了以为再也无缘相见的两人。
“可把你们给盼回来了。”
苏南卿笑吟吟地道,“我们自然要回来,还得等乡亲们来见证我们的婚礼呢。”
范大娘一愣,望着她,“你们……”
穆漓笙嘴角噙着笑,依偎在苏南卿身旁,俨然是小女儿般的姿态。他们见到的穆姑娘,平素看着说话温柔,骨子里却是冷冷清清的,难得会将这般神色现于脸上。
范大娘喜上眉梢,搓着手,“这是好事啊!我这就去告诉乡亲们,他们一直盼着先生和姑娘回来呢,如今双喜临门,指不定怎么高兴!”
她言罢便急匆匆地往街市上跑去。
穆漓笙没想到她会有这样过激的反应,她弯腰拾起菜篮,正欲喊住她,却发现她早已跑没影了,顿时一怔,旋即摇了摇头,“这范大娘,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冒冒失失的了?菜篮也不晓得拾起来才走。”
“她这是激动坏了。”
“都怪你,瞎说什么。我什么时候答应嫁给你了?”
苏南卿挑眉,反问,“想反悔?”
穆漓笙斜睨了他一眼,推开那扇暌违已久的门。
苏南卿离开这个家已是三年,但不知怎么的,门上却没有一片尘埃,干净得仿佛她还在时那般。
她走进庭院。
被扔在身后的苏南卿摇了摇头,无奈地牵起唇角跟上,心道真是个翻脸无情的丫头。不过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穆漓笙,栽在她身上,只能认命。
穆漓笙脚步一顿。
她望见庭院里舞剑的少年,一袭墨衣,眉眼凛冽,如冰雕般的冷清。
他那漆黑如墨的眼睛里,是风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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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人非()
苏南卿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归墨。
他犹记得那日那个素来桀骜的墨衣少年抱着颜曦的骨灰跪在他面前,双手沾满了血渍,眼睛里一片猩红。那时他便知道,那个冷心冷情的人,在西楚的柔嘉帝姬香消玉殒后,心也死了。
心如死灰的人,是留不住的。
他从未怪过归墨杀了归晚,纵使他们主仆三人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家人,但他的身份摆在那里,说起来还不及归墨与归晚的关系亲近。可归晚间接害得颜曦殒命,害得归墨永失所爱,也不外乎归墨亲手了结她,予她致命一击。
在他看来,归晚全然是咎由自取,她终归还是让他失望了。但归墨没办法放下,从此就带着颜曦的骨灰远走高飞,再也不理俗世。
惊才艳艳、名动天下的淮南王世子公子瑾一生一意孤行,纵然手段乖张狠戾,但从未因自己做的任何事而歉疚过,唯一的一次,便是后悔那次看着自小跟在他身旁的归墨徐徐跪在他面前,求他一次成全时,缄默不语。
那一次的犹疑不定,害得颜曦灰飞烟灭。
那一次的狠心绝情,使得归墨永失所爱。
苏南卿想,归墨对他,终归是有恨的。
他以为,他再也不能见到归墨了的。可是那人一身墨衣,执剑而立,冷清的眼眸里终于染上了一寸的温情。他收起长剑,指尖扣得死紧,微微泛白,然后一步一步地靠近他们,躬身道,“公子。”
一顿,瞥了一眼穆漓笙,又垂下了眼眸。
“……穆姑娘。”
穆漓笙以为归墨会故意掠过她,给她难堪,可是他没有。他面容平静,眼睛里都没有掀起一丝的波澜,像是望着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她摸了摸下颌,苦笑。
若说恨,归墨自然不会恨对他有知遇之恩的苏南卿,但他对穆漓笙,真真是恨之入骨了。最初他抱着阿颜的骨灰在雨幕中跪在苏南卿的卧房面前时,瞧见她,抓着剑胡乱地向她砍来,那目光她永远也不会忘记。
像是憎恨,像是讽刺,又像是悲凉。
血淋淋地将她钉在原地,再也迈不动一步。
苏南卿眼眶发红,望着归墨。他想要像往常一样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手却在落到手臂上时缩了回去,指尖蜷缩着。
“什么时候回来的?”
两两相顾无言,只余下苍白的一句问候。
归墨抿起唇,“昨日。”
也只在他们前一日,穆漓笙想有千言万语想要问,却想到她不尴不尬的身份,到底没有问出口。反而是苏南卿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回家就好。”
归墨倏地,红了眼。
他走遍千山万水,都不及一句。
回家就好。
“公子。”归墨撑着剑单膝跪下,眼眶泛红,“归墨回来向公子请罪。”
苏南卿温和地看着他,眉眼里泛过柔软的光,又重复了一遍,“不管怎样,回家就好。你若想,随时都可以回来。”
昔日的美好仍历历在目。
苏南卿想起那时的永安,他坐在桃花树下抚琴,袅袅琴音流淌过指尖,他的姑娘就在映日桃花里翩翩起舞。耳畔还有穆漓笙与归晚拌嘴的声音,归墨就抱着剑倚在树下静静地望着他们。
岁月静好,不过如此。
只是如今,都物是人非。
他想起那一桩桩、一幕幕,忍不住又唏嘘,轻叹道,问了当初一模一样的话,道,“归墨,你可放下了?”
那时的归墨倔强地站在雨中,黑色的长袍湿漉漉的,分不清是雨水,还是血水。那时的归墨说,“归墨……没办法放下。”
而今的归墨仍然倔强地站在庭院里,面容沉静,眼睛里分不清是苍凉,还是哀戚。而今的归墨说,“归墨,放不下。”
归墨,放不下。
苏南卿霎时哑口无言。
他想,他问的那句话,纯属多余了。他分明知道,归墨不可能放下,亦没办法放下,却还是禁不住问了。
归墨却已然站了起来,他转向穆漓笙,眼睛却没有看她,像是笼罩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只余一个作茧自缚的自己在苦苦挣扎。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那里面没有怨恨,无情无欲,道,“穆姑娘,可否随我来?”
穆漓笙听见归墨唤她,不由得一怔。
她拧起眉头,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太敢相信的模样,“……我?”
归墨点点头。
“穆姑娘,请。”
“归墨。”
苏南卿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率先挡在她面前,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手上的动作,生怕他下一秒便用那把剑架到了她的脖子上去。
他凝眉,“你做什么?”
他记得归墨是恨着她的,那时他差点一剑刺死了她,最后是被苏南卿生生拦了下来。
如今归墨说他放不下,尽管他眼眸平静无波,宛若一潭死水,却仍是不放心让归墨与穆漓笙单独在一起。况且那人嘴巴笨得很,怕是不知什么时候又惹恼了归墨,她是归墨教出来的徒弟,若论武功,她学到的只是皮毛,不及他万一。
然而穆漓笙却不认为归墨会伤害她。
便是他伤害她了,那又怎样?
她应当承受这些,就是归墨一剑杀了她,也不足为惜。可就算归墨杀了她泄愤,也没有用了。
阿颜再也不能回来了。
归墨只机械般地重复。
“穆姑娘,请。”
穆漓笙勾住苏南卿的手,让他安心。苏南卿明了她的动作,背脊微僵,抿着唇半晌,终是让开了。
她莞尔一笑,“等我回来。”
苏南卿看着她,顿了顿,点头。
归墨捏紧了手上的利剑,没理会他们,径直走在前面。穆漓笙见状,忙跟上去,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
他的背脊越来越僵硬。
归墨带着她东走西绕地来到一间卧房外,缓缓推开。
她认出来那是归墨的卧房,抬眼瞥着他笔直的身躯,又敛眉低下了头。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就紧跟着他跨进去。
她看见了摆在最中央的东西,那搁在最显眼的位置上,一怔。
下意识地望向归墨,不出意外地瞧见了那波澜不惊的眼眸里终于出现了第一抹情绪,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揉了揉眼睛。
涩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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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罪孽()
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会做着一个重复的梦。
梦里的片片桃花铺天盖地地漫过她的眼,树影斑驳中隐约瞧得见一道朦胧的影子,红衣胜火,艳若娇花。她伫立于暮光中,款款回眸,仿佛这世间所有的颜色,都黯然失色了。亭亭而立的姑娘樱唇微启,说了一句话。
她说,我这一生,合该活在欺骗里。
哦,对了,她还说。
那都是拜你所赐,穆漓笙。
然后她便醒了。在此后的很久很久,都没能从梦魇中醒过来,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只能在药物的催化下才安然入眠。
她在颜曦踏上和亲路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只在梳妆台前见过一面,而那一面,便是永别。后来归墨将她的骨灰带回西楚,她心生愧疚,那像蚂蚁一样一寸一寸地吞噬着她的心,无颜面对,也没有见过。
却不曾想,她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再见到她。
在永安镇里。
穆漓笙神色怔忪地望着卧房里端正地放着的四四方方的盒子,面前竖着长形的灵牌。灵牌上干净得不染纤尘,可以看出归墨珍爱至极,时时抱在怀里擦拭。她踉跄着走进房间里,伸出手碰了碰冷冰冰如寒霜的灵牌,久久停在凹进去的地方,莫名红了眼。
那上面刻着的字,像针一样,扎得她血肉模糊。
——吾妻颜柔嘉之灵位。
她第一次深刻地意识到那些她刻意回避的事实,阿颜是真的没了。那样鲜活的人,仿佛还站在她面前,笑靥如花,明媚如昨。
……
“阿颜。唤我阿颜便是。”
“有生之年,我一定会以我之手,建立一个锦绣江山,一个承平天下。”
“你真自私。”
“一愿苏洛央一生顺遂,万事胜意,与心爱之人举案齐眉,白头偕老。二愿颜澈得偿所愿,一世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