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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可怜。
只有我知道,她不是奸细。
我想大概顾凛也知道。
因为我方才清晰地望见了他嘴角噙着那抹笑,神色微冷,却冷静得可怕。他像一个手握镰刀的刽子手,从头至尾都望着这场宛如闹剧般的厮杀。
他这是杀鸡给谁看呢。
我记起那个脸色苍白地同我说她只是想要好好活着的姑娘,想起她信誓旦旦地同我说她终有一日会逃离这个人间炼狱,想起她说江南那里还有一个人在殷殷切切地等她回家。
可她还没来得及逃离。
她还没来得及等到见着那人的一天。
我弯下腰,搁下那把伞。
那伞红得让人发憷,像血一样的颜色。
我抿着唇静默半晌,然后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像是一个虔诚的仪式。
我想她该见到那个人了吧。
有人会来接她回家的吧。
可我没办法给她的尸首安一个家,我已经无路可退了。我想我大概很快就来陪她了,待到一切都结束。
愿她往后所及之处,开出绚烂的花。
……柳絮。
我掩面啜泣。
……
我飞鸽传书给穆言笙送去最后一个消息,转过身来就望见了笔直地伫立在我身后的顾凛。我没有丝毫的意外。
“胭脂。”
他走近我,目光平静。
忽地又笑了,“哦,我忘了,我该叫你明霜。东齐穆长宁的贴身侍女。”
他看起来是个儒雅的男人,我这样想道。可也就是这样一个瞧着风度翩翩的男人,浸染沙场多年,握起刀来毫不手软,为了引我出洞,牺牲了一个柳絮。
他果真是心狠手辣、无情无义。
我望着他,没吭声。
他为这个答案而兴奋,并且洋洋自得。他舔了舔嘴唇,声音像是打开了通往地狱的门,透着森森的气息。
“让我猜猜,你刚才那封信是送给谁的?是潜伏在烨王府里的穆长宁,还是那个你心心念念、不知道在何处的太子殿下,穆言笙?”
我脸色苍白,捏紧了拳头。
“……或者,你猜猜,那信会不会送到那人手里?”
他是个聪明的男人。
不然也不可能那么多年在沙场上无往不利。
我仍然没有说话。
“贱人!”
他倏地勃然大怒,捏住我的下巴,目光森然。
“就凭你,还想从我西楚军营里获取情报?”
他陡然松开我,我一个站不稳,踉跄摔倒在地上。像是一个摔入污泥里的垃圾,狠狠砸到了地上。
我手心涌出血来。
我怔怔地望着沾满了血色的手心,笑了。
“能不能送到,我们姑且试一试吧。”
他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我,颐指气使道,“你若是肯到烨王面前戳穿穆长宁的身份,我便可放过你。”
“……否则,那柳絮的下场,便是你的下场。”
他真是可笑。
我的手撑在冰凉的地上,抹掉嘴角的血渍,一字一顿地道,“顾凛,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我是东齐长宁帝姬最好的姐妹。
我是东齐太子殿下心上的恋人。
我是东齐的人。
我至死,都不会背叛他们。
顾凛冷笑,“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你也瞧见了那柳絮的下场,想必那滋味,很有趣吧。”
“你休想!”
我啐了他一脸的唾沫,“顾凛,你会遭报应的!”
“我等着。”
我的视线一片模糊。
只瞧见了那些士兵向我涌来,我不知道有多少人,但我想如果那样的话我一定死得很难看,会衣不蔽体地被丢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就算成了森森白骨,也无人理会。
那样,我会找不到回家的路的。
他们会找不到我的。
好在我聪明。
我从衣兜里掏出那把我特意藏着的匕首,缓缓笑了。然后毫不犹豫地刺进胸膛。殷红的血喷涌而出。
溅到了他的那双干净的靴子上。
“你会遭报应的。”
我听到我这样说。
……
世人都说人在将死时,过去的那些事会如走马观花般地掠过。可我想那或许是假的吧,关于那些往事我愣是一个都没想起,只记起那个少年慢慢模糊的脸。
只是一晃而过。
我记得凤栖殿外那棵被火烧焦了的梨花树,记得那个袅袅婷婷的少女挽着我的手,趴在我肩上言笑晏晏。
我记得我在红袖楼里徐徐跪下,郑重其事地承诺道,“明霜愿做殿下的手中笔、砚中墨,谋盛世,承太平,护您一生周全,一世长宁。”
可我还是失约了,公主殿下。
我甚至连一声告别都来不及与你说。
不过那样也好。
至少你现今无痛无痒。
还有那个我心心念念的太子殿下,我搁在心尖上喜欢的穆言笙。
我初到军营时总会忍不住想,你当初那样光风霁月的一个人,却怎会变得这么的狠,狠到要送我至这人间炼狱。然而更狠的是,对于这一切,我甘之如饴。
只是,如果有来生,我不想再见到你。
我也不过你手中的一枚棋子。
我喜欢的那个穆言笙,死在了金戈铁马的沙场上。
死在了他与我道别的那棵梨花树下。
他再也回不来了。
我也是。
……
“你的名字很好听。”
他折下一枝梨花插在我发间,温声道,“本宫瞧着,这枝梨花与你、与这名字,甚是般配。”
……
“明霜,等我得胜归来,就娶你为妻。”
“好。”
……
殿下。
别忘了带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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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 竹马未老()
我又做了那个梦。
今晨飘絮来唤我时我难得起了个大早,坐在绣榻上愣愣地发起呆来。她连唤我好几声我都没听见,我想我大概是魔怔了吧。
我近日总是浑浑噩噩的,些许是病了。
我倒宁愿我是病了。
今年的春来得格外的迟,仿佛久旱的禾苗终于等来甘霖,郁郁葱葱的丛林终于等来了归来的倦鸟。
春日里的第一场细雨终归还是踏着清风袅袅而来,而我一个人伫立在料峭春寒的窗棂前,推开窗,满目是春色般的青,还有映满格子的阳光。
飘絮还在我耳旁忿忿地替我抱不平,我想了想却不知道我还有什么是过得不平的。
她说颜澈已经有好些时日没有过来了,我这揽月宫形同冷宫。
她还说近日宫里进了不少的秀女,个个绿肥红瘦,都是勾人的妖精。这陛下的魂儿啊,怕是都要被勾去了。
我倒是不大在意的,颜澈要宠幸谁,喜欢谁,从来都与我无关。
自他与那顾承昀在朝堂上一唱一和联手扳倒孟家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了。我想他大概也是恨极了我,只恨不得将我这烫手山芋甩了出去。
我不想看见他,想必他也是如此。
这样最好。
孟家倒台后我没有想象中的痛不欲生,我想我该是欢喜的。
那消息是颜澈亲自告诉我的,难为他了,踏入这他厌恶极了的揽月宫。但他似乎尤其热衷于望见我崩溃的模样,但我注定让他失望了。
我听闻那消息时只怔了一瞬,然后疯狂地牵起嘴唇来,疯狂地捂着肚子笑,笑着笑着,眼泪就重重地砸到了我手心。
报应。
我想。
这一切都是报应。
我记起我抛弃一切入宫的那个夜晚,那晚的明月也是像这般的亮,亮得能将我苍白的脸映成透明。那些道貌岸然的人就这样跪在我面前,用殷殷切切的语气请求我,求我拯救他们这个摇摇欲坠的家族。
用我一个随时都可以抛弃的女人,去换一个家族的生还。
我又记起那个我十四岁起就喜欢的少年,记起他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记起他死死地攥住我不撒手却被我狠狠甩开的手,记起我抛下我相恋那么多年的心上人去茕茕宫闱里赴那所谓的锦绣荣华。
难道,这不该是报应吗?
只是,好像我之前做的一切的一切,都成了空。
好像我为了满门荣耀抛弃的那一切,都成了笑话一场。
……
遇见陆晏之那一年,我十四,堪堪及笄。
在那之前我曾天真地以为,情之一字,左右不过两厢情愿。
直到我遇见陆晏之那个傻子。
我从未遇见过像他那样傻的人。
我记得,初见陆晏之,是在那个草长莺飞的春日。在那的很多年后我闭上眼也总会想起那个映着薄薄香气的初春。
我的父亲是西楚的丞相,所有人都以为我生来就是天之骄女,及笄那年求娶的人踏破了门槛。
可我眼高于顶,那些个名门公子竟一个也入不了眼,只觉得他们围在我身边聒噪得很。然后我就在那一年就遇见了陆晏之,他吊儿郎当地走到我面前,眉眼飞扬跋扈,恣意风流。
他执起我的手,道,“春风吹起海棠雨,世间安得一绝色。孟丞相家的千金,果真是名不虚传。”
那天我捂着脸落荒而逃,却捂不住怦怦直跳的心。
那年的陆晏之年方十五,还是御林军一个不起眼的小啰啰。陆家满门覆灭,只余他一人。可我就是心动了,可耻地心动了。
像魔怔了似的。
我是真心喜欢他的,喜欢到当初想抛下孟家的荣华,不顾一切地与他私奔。
可我有什么办法。
所有人都觉着,我生来就该是为家族牺牲的。我左右不过是一颗听话的棋子。
所以我认命。
陆晏之的毒药是我亲自送过去的,他明知道那是毒,却还是义无反顾地一饮而尽了。
后来我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他那张狰狞的脸,想起他含笑着对我倾尽衷肠。
……
“如果能重来一次,我还是会爱上你。”
“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从前没有,以后也没有。”
“……孟桑榆。”
……
很长一段时间我闭上眼睛想起的都是他。
我想我大概是疯了。
回去以后我大病了一场,我像个孤魂野鬼,躺在空荡荡的揽月宫里。没有人在乎我。
唯一在乎我的那个人,死了呢。
死在我的手里。
后来颜澈不知怎么的来见过我一面,我觉着他不会带来什么好消息,果然如我所言。
他告诉我孟家彻底倒了。
我木然地望着他,然后听他说道,“你应该很欢喜吧。”
欢喜。
怎能不欢喜。
然而我像个无知无觉的木偶,神色木然。
他笑了,像是轻嗤,“晏之先前求过我。”
我反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陆衡,陆晏之。
“他说,以他一命,换你一人。”
他的这句话,终是予了我最后的致命一击。
他最是知道捏住人的七寸,并为此洋洋自得。可我若不好过,他也休想好过。
他走时我倏然笑了,“陛下,听闻栖梧殿那位,不要你了。”
“陛下,你真可怜。”
“你住口!”
他扭过头来瞪着我,那一声低吼像是困兽的舔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