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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分明早就留意到了,还故作姿态。
蔫儿坏。
我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又自觉失礼,轻轻挪开了眼。
他却弯了弯唇,笑了。
穆漓笙怔了怔,莫名其妙地望着似笑非笑的穆言笙,又望着闹了个大红脸的我,才揉了揉酸楚的脚踝,接过我手上端着的糕点,往嘴里塞了一口,剜了他一眼,含糊不清地道,“我这不是入了迷嘛。就你会怜香惜玉。”
“……”
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应声。
穆言笙也起身,摇着折扇走过来,“阿宁,我瞧着这丫头挺伶俐的。要不,你给皇兄个面子,将这丫头赠与我?”
我心口一跳。
却不是忧心公主殿下会真的将我送人,只是为了那句话。
那句,扰乱我心房的话。
穆漓笙轻挽住我的手臂,冲他做着鬼脸,“才不要呢,东宫里的宫女已经够多了。明霜才不是什么丫头什么宫女呢,她是我最好的姐妹,你莫要打她的主意。而且我应承过她了,日后她的婚事,是要我把把关的。你,不合格。”
穆言笙眸色晦暗不明。
我却恨不得夺门而去。
我不知道他怎么让穆漓笙松了口的,总而言之我知道我最敬爱的公主殿下把我给卖了时我还在寝殿外修剪枝叶。
公主殿下满眼歉意地告诉我她用一盘棋局把我输给穆言笙时,我难以置信。只觉得这事着实是荒谬得很。
然而我别无选择,只能去了太子东宫。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宿在了东宫,可千方百计把我骗来的那人却从来没有使唤过我,好吃好喝地供着我,那日子虽比昔日在凤栖殿时还要舒适安逸,然而我心里却隐隐地不安。
直到那日我听到了宫女的闲言碎语,我才知道我与太子的关系在旁人眼中有多么的不清不白。
她们都说,我是太子带回来的通房。
不过是一介婢女,却仗着长宁殿下的关系,飞上枝头变凤凰。
我也是在那时才知道,原来我在那些人眼中有多么的不堪。
我虽身份卑微,可到底也是个骄傲的性子,抹抹眼泪当夜就收拾东西想要回去凤栖殿。穆言笙拦住了我,问我为什么。
我咬着唇道,“明霜命如蝼蚁,身份卑贱,自知高攀不上殿下。奴婢甘愿做凤栖殿一个小小的宫女,还望殿下放过奴婢。”
而那个我以为高不可攀的人却温柔地拥我入怀,恍如耳鬓厮磨道,“明霜,我不许你这样轻贱自己。在我心目中,你值得最好的。”
我怔怔的,倏地眼泪就掉了下来。
自那日之后,仿佛有什么悄然改变了。
那些嚼舌根的宫女都被治了罪,我安然无恙地在东宫住了下来,只是不知道自己是以何种身份。
我已经做好了与穆言笙在一起时困难重重的准备了,却没想到陛下和娘娘很快就接受了。不过想来也是,他们本就始于两情相悦,是以对太子妃的家世不大在意。
我以为这一生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西楚却打了进来。
穆言笙出征前向我道别,他站在凤栖殿外的梨花树下拥我入怀。我含笑着告诉他我会等他回来。
他郑重地向我承诺。
我始终记得那个在梨花树下眸光灼灼地望着我的少年,他眼底的温柔将我溺毙。他说,“明霜,等我得胜归来,就娶你为妻。”
我应声说好。
然后望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等啊等,最终等到了他在战场上销声匿迹的消息,等到了东齐城破,等不回一个归来的他。
他再也没有回来过。
而我还要继续等下去。
……
那是草长莺飞的晴天。
天下尽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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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荒芜的城③()
我坐着去往边塞的马车时仿佛用光了一生的时间去回忆那些往事。
我想起穆言笙在那条巷口同我说的话,慢慢阖上了眼。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落入我的掌心,悄无声息地绽放。
我终是应承了他,然后踏上了这条往前走一步就是万丈深渊的不归路。
忽地记起他捏着我的肩膀郑重其事地向我承诺他不会再辜负我,我不知怎么的心里涩涩的,心想怎么会走到事到如今这一步。
耳畔少女嘤嘤的啜泣声源源不断地涌入,我神色木然,没有丝毫的同情与可怜,只觉着有些心烦意乱。
这马车上载着的或许都是与我一样的女子。
生于乱世,命如浮萍。
有位女子道,“难道你们就甘愿……甘愿落到这田地吗?”
“我先前也是名门子女,如今虎落平原被犬欺,我倒是认了。只是要我去做这腌臜事,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说的也是!”
“不如死了算了!”
我斜眼望着方才放出豪言壮志的那名女子,她一袭黄衫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那模样望起来狼狈极了。但她攥着拳头,目光坚定,掺着飞蛾扑火的决绝。附和她的那些女子瞧着个个都是气度非凡,想来曾经也是千娇百宠的官家千金。
坐上这马车的,都是落魄的官家女。
我嗤笑出声。
所有人都愕然地望着我。
我只觉得可笑至极,既然抱了这必死的决心,在被人押上这马车时就该死了一了百了,何至于等到现在坐上这驾再也回不了头的马车。
适才说话的那名女子愠怒地望着我,“你笑什么?”
“笑你天真。”
我扔给她一把匕首,目光冷冽,“你若想死,大可现在就了结了自己这条贱命,就不用再做这腌臜事了,恰好可以给你立个贞洁牌坊。”
那人盯着那把匕首,气得浑身发抖。
我这人说话素来不怎么好听。
在红袖楼的那段日子已然磨平了我所有的棱角。
同行的其他女子搀住她,纷纷指责道,“你什么意思?你真当所有人都像你们这些风尘女子一般,一点朱唇千人尝,一双玉臂万人枕的吗?又不是谁都像你们这样,做尽天下腌臜事!”
我漠然地望着她们。
“叽叽喳喳的烦死个人了!”
我身旁的女子开口了,“要死就快点死!不然等到了军营,想死就没那么容易了。既然上了这驾马车,说明我们都是一样的,何至于给自己立什么劳什子贞节牌坊。”
我讶异地望着那人。
那人瞧起来年岁与我相仿,但那一双桃花眼却是尤为勾人,便是光站在那儿,也是个让人失了魂魄的妖精。
然而那张脸还是稚气未褪的模样。
马车里一片死寂。
我笑了。
一字一顿地道,“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
那出头的女子名唤柳絮,这也是我到了军营,下了马车才知道的。
我们被安在了同一个营帐里,我想相较于其他人而言我更喜欢这行事肆意洒脱的女子,至少她欣然地接受了自己在军营里沦落为军妓的事实。
“你是什么原因到了这儿的?”
她问我。
我整理东西的手一顿,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我无父无母,沦落青楼,又被青楼的老鸨卖到了这儿。”
她怜悯地望着我。
我停下来,冷静地道,“我们都是一样的。”
她耸耸肩,“不过也是,若是父母健在,哪里还会沦落至此。”
我不予置否,算是默认。
我想了想,还是走过去伸出手,定定地望着她,“我叫胭脂。”我还是用了我在红袖楼时的花名。
她嗯了一声,握住我的手。
“胭脂,我们都要好好活下去。”
“好。”
我自然是要好好活着的。
我还要活着再见到我的殿下。
我还要活着见到他君临天下。
我走时太匆匆,本来是想多留一日向公主殿下道别的,她若是见不到我,定是会急坏了的。然而穆言笙却是不必了,怕是来不及。我觉着也是,如果让公主殿下知晓了,她定是不会让我以身涉险做这等事的。
却是忘了让我做这等事的人怎么会舍得。
军营里的士兵出征还未回来,我而今正是闲来无事。
恰巧这时候穆言笙的信鸽已经飞来了,我四下瞧了瞧,没发现有人,便偷偷取下绑在信鸽脚上的字条,展开。
是穆言笙来问好。
我美滋滋地打算回营帐里给他回信,一回头就望见了目光复杂的柳絮。我心口一跳,把字条攥在手心,渗出细汗来。
我正想着怎么圆谎,便望见她轻轻挪开了视线,道,“我知道,每个人都有不可言说的秘密。你放心,我什么也没有看见。”
她说完转身就回了营帐。
我却心下惴惴不安,我知道她什么都看见了。
我站在外头半晌,也回了营帐。她正背对着我收拾东西,我垂着眼眸写下“一切安好,勿念”这几个字,又把字条攥在手心。
想了想喊道,“柳絮。”
“胭脂。”
她说,“保重。”
我一怔。
竟讷讷地不知道说什么。
但事到如今我已经退无可退了。我只能背负着东齐的希望,背负着殿下的希望,无所畏惧地一往而前。
我放走穆言笙的信鸽时,听见军营里兵荒马乱的声音。
他们说,是出征的军队回来了。
然后我就瞧见了扬起风沙的那浩浩荡荡的那一队人,坐着铁骑,汹涌而来。坐在高头大马上位于军队中间的人,我眯起眼看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认出来。
他身姿高大,目光凛冽。光是坐在马上就已是器宇轩昂,有着不怒而威的气势,一瞧便是长久浸染沙场的人,着实不像是年近不惑的人。
他翻身下了马。
一步一步地向这里走来。
我低垂着眉眼,浑身直哆嗦。这时候才有的恐惧终于彻底将我淹没。
我听见守卫的士兵弓着身子恭敬地道。
“将军。”
我指尖微微泛白。
我知道我再也逃不掉了。
或许从我一开始选择踏上这条万丈深渊的不归路时,就注定回不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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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7章 荒芜的城④()
她死于一个冰冷的雨天。
我是看着她断气的。
那些个腌臜人把她糟蹋完以后草草地扔到荒郊的雨里,我撑着伞偷偷去看她,她那时已经在雨里泡得久了,曾经媚眼如丝的那张脸变得模糊不清,浮肿不堪。
我心想她一定很冷,一个人躺在冷冰冰毫无温度的雨里。
可是我分明亲眼望着她被一个个前赴后继的人给糟蹋,望着殷红的血蜿蜒了一地,却只能捂着嘴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无可奈何。
我攥着伞柄,慢慢捏紧了拳头。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跟来这儿,只是觉得莫名地难过。
我早已无处可去。
她们都说她是敌国的奸细,那些同样被命运蚕食的可怜女人似乎很乐意望见旁人的不堪,她们站在道德的制高点,用最恶毒的语言来攻击如今分明已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仿佛能从身上得到她们已经流失的傲骨。
真可怜。
只有我知道,她不是奸细。
我想大概顾凛也知道。
因为我方才清晰地望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