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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颜澈坐在那帝王高位孤苦伶仃一个人,所以顾行止挂着我的画像拥着相思入眠,所以聂二一意孤行地把我葬在南凉皇陵里尊我为“昭烈皇后”,所以穆漓笙的女儿那名唤念念的小姑娘才会口口声声喊我“姐姐”。
我永远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女模样。
……所以归墨才会抱着我的骨灰后涉遍山水。
在我眼前的归墨,拼命地想捡起那被风吹走的粉末。我从未见过他这样狼狈,这样难堪。可那又怎么样?
流失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譬如景和二十年那个草长莺飞的春。
譬如眼前化为清风与尘埃的骨灰。
我张了张嘴想要告诉归墨别捡了,没用的。她已经走了,她在这世间的痕迹终于消散得一干二净了。
可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慢慢红了眼眶。
身上最后一丝力气终于款款抽离。
我一直不明白我还有什么未完的心愿,能让我再留恋世间的浮华。然后我就在西楚皇宫见到颜澈,在丞相府见到顾行止,在南凉见到聂湛,在永安见到穆漓笙。……最后,再见到孑然一身的归墨。
我想这么多年我总该释怀了。
我总会忧心他过得不好,却又忧心他过得太好,慢慢把我给忘了。后来我仔细想了想,我倒宁愿他把我给忘了。
总好过,守着遗骸,白骨成灰。
……归墨。
我像个孤魂野鬼,不知道该去哪,不知道应见谁,直到再见到你。大概我颠沛流离一生,只是为了能够再见到你。然后再告诉你一声,别再等我了,归墨。我不会再回来了。
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人间那样浩大。
人生那样漫长。
而你总会忘记。
……阿墨。
你也该释怀了。
你总会记不起我的。
如此,最好。
……
西楚的桃花,该开了吧。她停歇了一整个冬,总要醒来的吧。我想她一定像极了景和二十年的灼灼桃花,终归是开了又败、败了又开,走过数不尽的轮回。
就像我一样。
你问我后不后悔遇见你,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这辈子的劫难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我又有点想你了,归墨。
今年的春来得格外的迟。
它到底还是来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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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章 荒芜的城①()
红袖楼的老鸨扭着腰肢掀开我的帘子,告诉我有位自称是我的“故人”的公子来找我。我扔掉青螺不耐烦地瞧着她。
我素来瞧不起这红袖楼的老鸨。
当初我与公主殿下失散,辗转来到这风月之地,已是无奈。那老鸨惯会做的事便是趋炎附势,若不是我在里头略施小计,恐怕我现在都不知道被她送到了那个纨绔子的榻上了。
重遇殿下那日我本就计划好了,当晚我就能逃出红袖楼的掌控。
许是命运使然,我再见到了我的殿下。
我自小就被人发卖到皇宫里,与殿下一起长大,好听点是青梅,说到底也不过是个看人脸色的侍婢。可殿下还是待我如同亲姐妹,皇后娘娘也在临终前将殿下托付给我。所以那日我再见到殿下后做了一个伟大的决定。
我甘愿留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风月所里,成为她刺穿敌人的一把锋利的刀。
这是我欠皇后娘娘的一个承诺,也该是我欠那人的。
红袖楼不愧是耳通八方、眼观六地的最佳场所,我果真从那些沉浸在温香软玉、喝得醉醺醺的朝廷命官口中知晓了不少有用的消息,然后偷偷飞鸽传书给殿下。
老鸨说是我的“故人”,我的脑海里便映出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不过想想也觉得不大可能,止不住想嘲笑自己的痴心妄想。
“那位公子在何处?”
“就在大厅里候着呢。”
我应声道,“我这就去。”
我这日不知怎么了,走路走得不大稳,没走几步便踩着了裙角险些摔倒在地。总觉得心里慌乱得很,却又说不出在无措些什么。
直到我在花厅上再见到了那人。
那个,我以为再也见不着的人。
他一袭紫色长袍背对着我负手而立,与我记忆中的模样相差无几,我一眼就认出了他。他回过头来轻摇折扇,缓缓冲我笑,唤道,“明霜。”
我总会梦见一模一样的场景。
他也是这样安然无恙地站在我面前,含笑着唤我的名字。
我以为是梦。
仿佛又摇摇晃晃地回到了两小无猜的那年,他在梨花树上折下一枝梨花插在我发间,还是温润如玉的端方少年模样。
我捂着嘴,眼泪静静地滚了下来,灼伤了掌心。
他走到我面前,温柔地替我拭去眼泪。
“怎的又哭了?”
“真的是你。”
“嗯,是我。”
我又哭又笑,“……不是梦。”
他握着我的手,眉眼温柔,“这不是梦,明霜。我回来了。”
我的殿下,回来了。
……
当初穆言笙在战场上销声匿迹,我以为,他真的回不来了。但他却告诉我,替他死的是他的部下,他侥幸逃了出去。
那年战报传到殿上,宫里议论纷纷。我心慌得厉害,却又不敢去找穆漓笙,只想着她怕是也急坏了,心中的担忧不比我少。
但她还是满身疲倦地找到我,分明自己一宿未眠,仍要打起精神安慰我说,一日不见尸首,就一日不要相信。
穆言笙的尸首运到京都时我晕了过去。
只觉得那个临行前向我道别,然后一字一顿地问我若这次能化险为夷,我愿不愿意嫁与他的少年,再也回不去了。在我心目中他从来不是东齐那个高高在上、尊贵无双的太子殿下,他只是我的穆言笙。
是我痴心相付的那个少年。
遇见穆言笙时我不过二七年华,堪堪及笄。而他也不过二九,尚未加冠。我长于凤栖殿,只见过穆漓笙的长姐,那个大长公主明月帝姬穆月笙,像是命运使然,我从未见过东齐唯一的太子殿下,公主殿下最景仰的长兄。
我初见太子殿下,是在凤栖殿外的那株梨花树下。
公主殿下最是喜欢那些个花花草草,平日里都不让人碰的,而我也看得紧,生怕有人摘了去。
我阖上宫殿的门一转身就看见了攀着梯子折一枝梨花的人。
他穿着便装,看起来着实不像是宫里人。
我急了,呵斥道。
“你在做什么?”
梯子上的人手一抖,梨花便落了满地。他撩起长袍跳下长梯,疑惑地望着我,我顾不上太多,只劈头盖脸地一顿数落,“你这是做什么?这是公主殿下最喜爱的,你折辱了它,小心殿下治你的罪。”
他被我说得一愣一愣的。
半晌才道,“是我的错,还请姑娘莫要怪罪。”
我想着不知者无罪,而且他又不是故意的。便轻叹了一口气,“也不怪你,毕竟你不知道,索性殿下心善,想来殿下不会与你多加计较。”
他忙笑道,“姑娘教训得极是。”
我心道他脾气怎的那样好,心里嘀咕着的同时又摆摆手,“我不过是凤栖殿一个小小的宫女,你走吧,我不与殿下说便是。”
“不知姑娘芳名?”
我哪里遭过这样直问姓名的孟浪之人,顿时愣住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啐道,“不要脸。”
“在下并无冒犯之意,只是……”
“殿下。”
路过的宫女见了他,盈盈屈膝唤了一声“殿下”。
我登时愣在了原地。
所有人都知道东齐的圣上与皇后娘娘恩爱多年从未有过旁人,只孕有一子双女,能被唤为殿下面前这人,也就只有东齐唯一的皇子,太子殿下穆言笙了。
我想起我方才无礼做的事,脸霎时就白了。
我静默了一瞬,眉眼扬起笑,屈膝唤道。
“明霜见过太子殿下。”
“原来你叫明霜啊。”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硬着头皮道,“奴婢不知是殿下,多有冒犯。”
我以为的太子殿下,那大多是板着脸冷冰冰的男子,而这位人人赞颂的太子殿下脾气未免也太好了些,瞧着不似是浸染官场的皇族贵胄,倒像是谦谦如玉的端方公子。
在那之前我便听闻宫里的婢女说过,东齐王朝的这位太子殿下是何等的绝色,性子也是温和得不可思议,是帝都的名门贵女们趋之若鹜的夫婿。
“你的名字很好听。”
他折下一枝梨花插在我发间,温声道,“本宫瞧着,这枝梨花与你、与这名字,甚是般配。”
我在他温柔的目光下,慢慢红了脸。
从此穆言笙这三个字,再也不是我记忆里一团模糊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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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荒芜的城②()
之后我总会在凤栖殿里见到与穆漓笙对弈的穆言笙。
我不知道他一个太子殿下怎会那样闲,堆积如山的政务不去管,反倒天天往自己皇妹的宫殿里跑。偏生我还不能装作视而不见,着实是可恨。
想起那日的乌龙我总觉得脸上有些燥热,难堪得很。而让我陷入难堪之地的人还像个没事儿人似的,手执棋子笑吟吟地望着我。
宫里嘴碎的那些侍女总说咱们东齐的太子殿下是位风华绝代、温润如玉的端方公子,是位人人赞颂的妙人儿,是位明君。我却觉得人云亦云这东西委实是可恨,我竟将那不切实际的流言当了真。
哪里是什么端方公子,分明恶劣得很。
那日我与寻常一样去御膳房给穆漓笙端她最喜欢的糕点,她那人最是贪食,我劝都劝过了,但她虽口头应承下来,扭头就让旁的宫女给她偷偷摸摸地带。我忧心她不知节制,旁人又人微言轻管不住她,只能依了她,每日从那边带那么一点给她解解馋。
只是这次恰巧碰上穆言笙在。
我方推开门走进来时就对上了他那双狭长的桃花眼,像极了只机关算尽的老狐狸。
我也不知怎么会有这样的错觉,意识到我这是对东齐的太子殿下不加掩饰的亵渎后,我的心陡然一跳,又垂下了头。
他没有着那身象征身份的太子服,而是着了我那日瞧见的常服,手执白子,转过头冲我莞尔一笑。坐在他对面的公主殿下托着下巴直勾勾地盯着那错综复杂的棋盘,似是在找寻破解之路。
他这模样不像是东齐王朝的储君,倒像是与妹妹话家常的兄长。
我在这站了多久,他便在那里望了我多久。
我的头埋得越低,只觉得他那眼神实在是太肆无忌惮了。他看得我越发的不好意思,脸颊却偷偷地红了。
我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专注于棋局的公主殿下。
可惜她这人做起一件事来便不管不顾,只顾着琢磨,也一直没有抬起头来。我的手端得发酸了,却又不想打断她。
“我赢了。”
穆漓笙得意扬扬地道,“皇兄,愿赌服输。”
穆言笙自始至终都盯着我。
听到穆漓笙突兀的一句话,才垂下来望着已然破解的棋盘,倏然笑了,“阿宁,人家这小姑娘站这半天了,我瞧着她都站不住了。”
这人分明早就留意到了,还故作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