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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伤,无事。”
这是他方才熬粥时烫伤的。
他不想让她知道,不想把自己放到低到尘埃里的位置,不想让本就狼狈不堪的自己,更加难堪。
所幸穆漓笙没有再追问。
她艰难地吞下了一整碗稀粥,望着颜澈。
“怎么了?”
“我想出去走走。”
颜澈眼泪就掉了下来。
他忙不迭应道,“好。”
一切都像是一个梦。
……
穆漓笙已经记不清她有多久没有这样惬意地走出栖梧殿了,她自察觉到肚子里多了个小家伙后就小心行事,将这个秘密捂得严严实实的。如今再次走出去好像和往日没什么差别,只不过身畔的人由青梧换成了颜澈,竟也有了恍如隔世的错觉。
颜澈就在离她小半步的地方,不远不近地陪着她。他似是很怕他磕磕绊绊给摔着,又不敢上前去握她的手,生怕惹她厌烦。
形形色色的宫女侍卫跪了一地。
穆漓笙走了一段终是察觉到不对劲儿来。想来也是,她待在皇宫里那么长一段时间,虽是以囚禁之名,却从来没有让她守过那些繁文缛节。帝王宠爱是最可怖的东西,然而他却甘愿将这一生的宠爱都捧到她面前。
卑微得不像是一国之君。
她停下来。
“颜澈。”
那是她那么久以来第一次开口唤他的名字,颜澈喜上眉梢,愣愣地瞧着她那朦胧的侧脸,应了一声。
她上一次这般和颜悦色地同他说话,已是三年前。
白驹过隙。
不过如此。
穆漓笙歪着头笑了笑,“总觉得你一个一国之君跟在我一个前朝公主后面会被人嘲笑的。指不定明日就有人纳谏弹劾了。”
颜澈被她那一笑给晃了神。
回过神时道,“谁敢嘲笑。”
穆漓笙一怔,复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摇了摇头,“如今我倒是忘了,你的身份与以前大不相同了。这天下,都是你的。”
颜澈忽地就看不懂她了。
他不知道她提起这事是何意,他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过她。他局促不安地搓着手,小心翼翼地瞥着她,呼吸也不由得加重。
穆漓笙只不过偶然提起,很快又扯开了话题,道,“先前选秀我瞧着你留下了不少的佳丽,这皇宫怎么看起来还是那样的冷清。”
颜澈心口一跳。
讷讷地道,“那都是做做样子给你看的。”
事实上偌大的皇宫里不过就那么几人。
“幼稚。”
穆漓笙轻嗤。
颜澈应声,“是我幼稚。”
他又道,“那些人……我都没碰过。”
他心口泛酸,“我一直都在等着你。”
穆漓笙没有回答,颜澈陡然有些失落。但那份失落也延续不了多长时间,因为穆漓笙又开口了,道,“颜澈,我想去未央宫。”
颜澈亮着的眼眸慢慢暗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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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水月()
—以下重复章,勿买,之后补齐—
那日的颜澈也醒得分外的早。
他醒来时坐在床榻上怔怔地走了一会儿神,适才眼皮跳个不停,扰得他心神不宁。索性翻身下了榻,冲着外头喊了声,“云盛。”
昨夜恰巧轮到云盛守夜。
他正倚在殿门上打瞌睡,骤然听见这么一声,浑身的瞌睡登时就醒了。他屁颠屁颠地跑进来,应了声,“圣上。”
颜澈揉着眉心。
“什么时辰了?”
“卯时了。”
昨夜批奏折他睡得晚,如今睡了不过一两个时辰。但依如今这模样大抵是睡不着了的,眼睛还是火辣辣的疼,他令道,“更衣。”
“是。”
云盛一边替他整理着衣领,还一边小声地道,“陛下,现在离早朝还早。今儿个要去哪个娘娘的宫?”
话虽那样说,但云盛心里却门儿清。后宫里那些大臣硬塞给他的女子,大多数人连圣上的面儿都没见到过,而圣上更是从来不会踏足这里。他如今这样一问,心里的答案却分明得紧。
颜澈一顿,问。
“云盛,朕有多久没去栖梧殿了?”
“奴才约莫记得,有小半月了吧。”
原来,已过了那么久。
他嫉恨那人肚子里怀着的骨肉,更嫉恨她瞒了他那样久,只为了护住她心里的那人,她孩子的父亲。他更恨的是,她从头到尾,都将他当成个傻子。
云盛小心试探着,“圣上,可要去栖梧殿那边瞧瞧。”
“走吧。”
终归到底,还是放不下。
而今这个时辰,她该是还没起吧。那人素来赖床,又活得随心所欲,自是不可能起得那样早。
但到了栖梧殿外,却又退却了。
颜澈在殿外踌躇半晌,终是没能下定决心踏进去。他心想罢了,反正那人没心没肺的,定是不大想瞧见她,说不定还会嫌他碍眼,被气得伤了胎气。他还是不要眼巴巴地凑上来惹她心烦了。
他扭头欲走,却被方要出宫殿的青梧给喊住了。
“陛下。”
她跪下来行了个礼。
这下颜澈走也不成,不走也不成,只能回过身来,掩唇欲盖弥彰地轻咳一声,“你家娘娘呢?”
“娘娘方出去了。”
颜澈一怔,“去哪儿了?”
“如若奴婢没记错的话,娘娘应是往城墙那边去了。”
颜澈的心陡然一沉。
眼皮跳得厉害。
……
穆漓笙仿佛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她好像又回到了二八年华,回到了那年烨王府的墙头上,与颜曦、林蘅妩饮酒共乐,那时她是真的快活。她初入烨王府,还只是个横冲直撞的小姑娘,与另一个横冲直撞的姑娘结成知己至交。
后来那个姑娘呢。
客死他乡、尸骸无存。
她本该活得好好的,本该安然无恙地做她的恣意潇洒的西楚公主,纵然活在刀光剑影下,但到底还是活着。
她满腔仇恨、孑然一身,过的本就是在刀口上行走的日子,却幸得与同样孤苦伶仃的林蘅妩惺惺相惜。
后来那个姑娘呢。
命丧黄泉、不得善终。
那个姑娘素来腼腆羞涩,这一辈子难得硬气了一回,再见已是诀别。她本该活得好好的,本该安然无恙地做她的不谙世事的王府婢女,纵然一生仰人鼻息、卑躬屈膝,但到底还是活着。
她与明霜自幼一起长大,素来都是她闯祸,而明霜护住她。于是她就这样护了一路。至死,她还在护着她。
后来那个姑娘呢。
粉身碎骨、五马分尸。
当初她跪在她面前说要助她谋略天下时她就该狠下心来拒绝,她不该把她牵扯进去,她本该活得好好的,本该安然无恙地做她的众星捧月的花魁娘子,纵然卖笑为生,如履薄冰,但到底还是活着。
她们不该遇见她的。
她害了那样多的人,却还好端端地活着。
凭什么呢。
还有她的皇兄,那个一生铮铮铁骨的皇兄。他困顿一生,坐不住帝王席,护不了心尖人。
记忆停格在地方,却是永安镇的庭院里。
依稀记得那是个桃花灼灼、莺飞草长的春。她坐在庭院里的秋千上,像春一般的颜色的绿裙子飞扬,和如海藻般的墨发一起。那时他便着一袭胜雪白衣坐在桃花树下,温柔地抚琴,偶尔偏过头来温柔地望着她。
后来到了长安,烨王府的景色数十年如一日,都是泛着死气的冰冷。她独居摘星阁,总觉得春天来得太迟,而冬天,漫长得不可思议。
苏南卿呵。
哦,对了还有苏南卿。
那个举世无双、名扬天下的公子瑾。
那个甘愿为她入世的苏南卿。
她不是个合格的公主。
身为东齐王朝仅剩的唯一的血脉,本该翻云覆雨夺回自己的家国天下,却活得混沌,浑浑噩噩地被困在这深深宫闱,为儿女情长所累。身为唯一能靠近仇人的人,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置他于死地,却屡屡手软,妇人之仁。
此为一罪。
她不是个合格的朋友。
处心积虑接近颜曦,成了至交好友,却狠心逼她和亲,让她落得个客死他乡、不得善终的下场。许诺护住林蘅妩,却背了承诺,让她黄泉碧落,死不瞑目。
此为二罪。
她亦不是个合格的妻子。
身陷险境,却不能自救。害他入世,卷入争斗。拖他入水,旧疾复发。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她的错。
此为三罪。
穆漓笙嘴角噙着笑,温柔地抚过平坦的小腹。
她更不是个合格的母亲。
那个还未成形的孩子,还未有过姓名的孩子,纵然挣扎来到这世上,却也是成了旁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苟延残喘走过一生。
不如不来。
当初她孑然一身逃出火海,绝处逢生遇见苏南卿。如若没有苏南卿,这世上早就没了穆漓笙。
后来苏南卿陪她九死一生,她醒来第一眼望见与她十指相扣、旁人怎么扳都扳不开的苏南卿时,便决意要与他共生死。她孤苦伶仃,生逢乱世,宛如浮萍,幸得一人相伴,夫复何求。
他们有过生离。
历过死别。
从此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分开他们了。
她如今什么都没有。
那些曾经在她生命里出现过的人儿,绚烂一时,却如过往云烟般滚入了红尘。再也寻觅不着了。
而今不过大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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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归路()
穆漓笙走的那日是晴天。
颜澈在栖梧殿外站了一宿,熬红了眼也没等到那紧闭着的宫门探出熟悉的头来。云盛怎么劝他都劝不走,他就这样执拗地站上了一夜,也不知道惩罚的人是那里头的人,还是自怜自艾的自己。
而外头的一切穆漓笙都一无所知。
栖梧殿就像是与世隔绝般似的,青梧在帮她收拾行李,衣袖抹了抹眼眶里泛起的泪。但穆漓笙还是眼尖地瞧见了,她搁下手上的动作,走过来温柔地替青梧擦拭。青梧半眯着眼望着她,眼泪却掉得更凶了。
她是想过要带青梧走,也跟青梧提起过。青梧却婉拒了她,她说她长于皇宫,这里已经成了她的根,再也离不开了。
她还说姑娘要找回自己的根了,她就待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可青梧不知道,穆漓笙早就没了根。而今的她孑然一身、宛如浮萍,有苏南卿的地方,便是她的家。
“乖,别哭了。”
穆漓笙温柔地望着她,像是望着当初的那个林蘅妩。她笑着说道,“离开皇宫的那个人是我,我都还没哭呢,怎么你倒先哭上了。还要我反过来安慰你,哪有这样的道理?”
青梧抹了抹眼泪,哽咽着道。
“可是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一个人像姑娘这样待我好了。”
“会有的。”
穆漓笙握过她的手,轻拍了拍,道,“先前是我耽误了你,如今我就要离开了。青梧,若日后遇到喜欢的人,你就随他出宫去吧,莫要在这皇宫里蹉跎一生。或许今后没有我,你会过得更舒心。”
“姑娘不去与陛下告别吗?”
她顿了顿,摇头。
“不必了。”
走过这里,便是山高水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