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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豹见人跑了,也不再追,而是回头来找我。
我半睁着肿起来的眼睛,看着黑豹,笑了。
当天傍晚,天将黑没黑的时候,老哥给我擦着药膏,黑豹突然叫了起来,老哥赶紧给我批了件衣服,走到院子里,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刚开始什么都没发现,但忽然一下子,我们家的门被砸得嘭嗙响,看样子,门外来了很多人。
老哥推开门,发现门外已经挤满了人,8个是孩子,其他的都是大人,看样子是一大堆家长领着几个孩子来我们家找说法。
老哥有点纳闷,就问是怎么了。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你看你们家狗给我们孩子咬的。”一个悍妇样的学生家长说道。
老哥看了看,一笑,说道“哦,原来是撕破了裤子。其他的伤口不像咬伤,应该是自己摔的吧。”
“你他妈的还笑!”旁边一个面目凶恶的怒汉冲过来就要动手。
老哥没躲也没闪,只是又笑了笑,没理他,反而转过身来叫我。
我挪过去,站在老哥旁边。
老哥让我站在灯光下,然后轻轻脱下披在我身上的衣服,一一指给这些砸上门来的家伙,
“我弟弟被你们这几个儿子欺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我心里很清楚,
但这个小男子汉从来就没跟我告过状,他不说自己被打了,也从来不说是谁,
我猜,他应该也从来没跟老师打过小报告,
他就是这样的人,什么事都喜欢自己解决,从小就是。
这一身伤,我每天看着都心疼,
但心疼归心疼,可我也骄傲,因为我弟弟是个男子汉,
我有一个男子汉的弟弟,我这当哥的我骄傲,
我觉得我这个当哥的应该尊重男子汉自己选择的尊严。
可你们呢?你们到底教出了一群什么儿子?!”
老哥说得有点眼圈儿泛红,他平静了一下,又说道
“可你们的儿子们呢?8个打1个,还去告小状,丢人么?
被条大狗扯破了裤子,就只会跑回家找家长,
我们北江的男人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
沉默。一大帮家长,看着我身上一块儿叠一块儿的淤青和疤痕,又看了看低着头不说话的自家孩子,再也说不出来一句话来,全都沉默在了当场。
我睁着肿成一条缝儿的眼睛看着老哥,觉得他突然变得特别高大。
“但你们家的狗•••”另外一个学生的母亲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被他的丈夫挥挥手阻止住了。
周围,重归安静,人群自觉地掉转了方向,回去了。
这天以后,黑豹依旧陪着我上学放学,我没再受欺负,可也没什么朋友,继续一个人、一条狗、一条路的来来回回。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我9岁那年。
那年,我永远也忘不了。
第49章 再出发,再见了,黑豹(六)()
这一年,我们班来了个转校生,他的身份似乎很不一般。
他转来的那一天,不但是校长亲自送来我们班,而且连市教育局的领导也来了。
这几位领导美其名曰考察工作,但连我都能看出来,他们其实都是围着这个新来的转校生在转。这让我这个平时很冷漠的人都觉得好奇,
后来,听消息灵通的同学说,转校生的老爸是京城里的大官儿,但工作太忙,没时间管他,就把他送来了北江的外公外婆家。
到底是多大个官儿呢?不清楚。但应该是很大很大,大到上至教育局领导,下至班主任、同桌、课代表等一众小民都围着他、讨好他、巴结他。
有些人吧,尤其是被环境宠坏了的人,你不宠着他,他就恨你。
我们班这个转校生就是,从小就被惯坏了,他身边的狗腿子也多,谁不巴结他,他就收拾谁。我们班几个没讨好过他的人,都被他整了个遍,就差我了,而他最讨厌的、最想收拾的人,就是我。
为什么把我留在最后呢?
因为黑豹总在我身边,他的几个狗腿子都特别怕黑豹,他自己更怕,但他这人坏主意特别多,很快的,他也开始养狗,而且比我的黑豹更大也更凶,还一下子就养了三条。
他要干什么,其实不用我说,大家应该也猜到了。
这一天,他觉得时机成熟了,悄悄叫仆人带了三条狗,放学的时候在门口等着。他算计着放学的时间,先我一步带着他的狗腿子冲到了学校门口,接过三条狗链,把仆人们打发回家,就在校门口等着伏击我。
蒙在鼓里的我毫不知情,我依旧像往常一样走出校门,抱着来接我的黑豹亲昵了一会儿,就往家走。
“站住!”转校生和他的狗腿子们突然跳出来拦住了我,大喊道,
我被吓了一跳,但随即明白了过来。
黑豹也意识到了危险,冲过来把我挡在身后,恶狠狠的盯着转校生。
转校生从小娇生惯养,从来也没被如此大狗这么近的面对面盯着,一下子慌了,下意识的就松开了手里的狗链。
狗链一送,三条恶犬嗖的一声就朝黑豹扑了过来。
这三条恶犬都是专业训犬师训练出来的专业格斗犬,凶悍异常,但黑豹的身后就是我,强大的保护欲望和对主人深沉的忠诚使它毫不退缩。黑豹也扑了上去,和三条凶犬战在了一起。
黑豹很强,也很勇猛,但毕竟是以一敌三,瞬间就被咬得鲜血淋淋,我一看急了,冲过去,照着一条猛犬的腰胯狗丸处就是一脚。
我这一脚充满了愤怒,踢得又急又狠,而且正中猛犬裆部,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那猛犬呜咽一声,当场倒地,抽搐着起不来了。
我一击得手来不及高兴,如法炮制又朝着另外一条猛犬的腰胯踢去。但我忘了,我此刻已经转到了转校生旁边,他平时就恨坏了我,这一刻见我得手更是恼羞成怒,他上前一步,朝着我死命就是一推。
我此时另一只脚已经踢出去了,只剩下一只脚支撑体重,不防被他一推,当场摔倒在地。
但我这些年打架也打出经验了,顺势一滚化解了力道,扑棱一下脑袋,就想站起来,可这时我突然发现,就在我鼻尖儿不远的地方,正晃荡着一对儿硕大的凶犬狗丸,而余光里这对狗丸的主人正撕扯着黑豹的后腿,
我当即大怒,当时也顾不上许多,双手抓紧左右狗腿,张开嘴,露出白牙,照着凶犬的狗丸,咔嚓一口就咬了下去,接着咬紧牙关用力一扯,竟生生的把对儿狗丸给撕了下来。
血腥味儿,瞬间充满了我的口鼻,我说不上那是种什么感觉,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心里炸了,我突然觉得眼前这些人都他妈的该死,这些年被欺负的怨恨一下子一股脑的涌进了我的脑袋,
凭什么你们他妈的都欺负我?今天,我就要让你们知道什么是死!!!
气氛突然变了,我不知道是因为我,还是因为满地的血腥味儿,世界好像突然安静了,转校生和他的狗腿子们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就那么的看着我,既不敢战,也不敢逃,
我缓缓的站起身来,红着眼睛,歪着脑袋,狞笑的盯着转校生,猛地一个跨步,冲向他,“扑”的一下把嘴里咬的稀烂的狗丸全吐到了他的脸上,
转校生从小就欺负人欺负惯了,从来也没被人欺负过,今天突然的角色反转,他都快被吓死了,咕咚一声跪坐在地上,脸上的污垢也忘了擦,抽搐着嘴角,全身颤栗,
我哈哈大笑。他那个怂样让我觉得很好玩儿,我忽然很好奇,猫玩儿耗子是不是也是我今天的这种快感。坏人怂成他这幅德行,还真是丢邪恶的脸。
他的怂,更增加了我的杀意,我的双眼变得越来越红,红的像火,红的像血。
我盯着转校生,开始思考着从哪里下手才能让他死得更卑微、下贱,可就在这个时候,一条黑影突然扑过来,挡在了我和转校生之间,它用身体挡住我,闪着黑亮的眼睛看着我,那黑色好纯净啊!
是黑豹!是你么?黑豹!你怎么会阻止我杀死一个混蛋呢?你难道不知道就是他害得你现在这样遍体鳞伤么?
我挥手让黑豹让开。
黑豹一动不动。
我又加大了力度,更加用力的挥手,让黑豹赶紧让开。
黑豹还是一动不动,就那样挡在我身前,就那样看着我,眼神纯净依旧。
“你他妈的到底想干什么?让开!!!”我朝黑豹吼道。
黑豹不说话,看着我,柔声呜咽了几下,忽然人立而起,两只前爪搭在我的肩膀,用头轻轻蹭着我的脸,又伸出舌头温柔的舔去了我一脸的血污。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黑豹那轻轻的一舔,好似在我的心上揉了一下,我心中那原本坚硬无比的杀与恨竟倏地变得柔软起来,我看着黑豹,黑豹看着我,它好像再问我,
“嗨,好点了么”。
杀心,一念之间。
黑豹的爱,拭去了我心头的杀心,
我像忽然睡醒一样的明白过来,黑豹不是在救他,而是在救我!!!
它在乎的不是眼前这个混蛋的死活!
它是怕失去那个善良的我!
我的心崩了,紧紧抱住满身是血的黑豹,无声的哭了起来。
夕阳,从天边缓缓落下,那片红,像火,也像血。
晚上来找我的老哥,和我一起把黑豹送去了兽医院,又带着我打了狂犬疫苗,再带着我回来等黑豹的手术结果。
黑豹力斗三犬,虽然在最后咬死了一只,但毕竟伤势太重,手术持续了4个小时才脱离了危险。
然而,···,我的黑豹,最终还是在一个月后,因过度虚弱而死去了。
我很伤心。每天傍晚放学后,都会去黑豹的坟前陪它。
一个月后,我做了个梦,梦见了黑豹,它开口对我说,到了它该走的时候了,不要再每天去看它了,它看着很心疼。
我在梦里答应了它,
它渐隐而去,
我梦醒,
一脸泪痕。
这就是我和黑豹的故事。
至于那个转校生,他和他的狗腿子们似乎一句都没跟家里人提起那天发生的事。我所知道的,只是他的母亲帮他又转了个学,离开了这个城市,远远地到南方去了。
“汪——,汪——,汪——”
深陷回忆的我突然被金宝的叫声打断,我回过头来,发现小树竟然来了,她怎么找到我的?!!
“阿嫂喊你吃饭!”小树稚嫩的说道,
“哦,好。”我站起身来,走过去,牵起小树的的手。
“树下的是谁啊?”小树问道。
“一个老朋友。”我想了想,回答道。
“是女朋友么?”小树又问。
我差点没笑出声来,望了大榆树一眼,牵着小树,一路走,一路慢慢的给小树讲黑豹的故事。
小树也哭了。
回到家,吃过饭,我该走了。
我和老哥、嫂子、小树,以及四个活宝一一告别,背好风狸刀,缠紧背包,双翅一挥,朝着穗州城飞去。
第50章 稻圣冢出门遇见蛇(一)()
穗州,古称稻圣冢。传说中,教授万民种植水稻的先圣——连山槐姜,死后就葬在了这里。
也许,真的是稻圣的福佑,穗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