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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跪在门外。”高凌曦明白太后的心意,随即吩咐一旁立着的双喜:“把人带上来。”
双喜连忙倒着走几步,快到门口时才转身迈出去,唤了奶娘与两个丫头一并入内。
“事发的时候,你们何故丢下三公主,一五一十的说清楚。”高凌曦弯眉一挑,花容月貌显露难得可见的严肃。嗔怒的样子,别有几分清冷,到底也是美的。
兰昕不经意的发觉了这样的美态,忽然就生出几分嫉妒。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三人齐声告罪。随后奶娘先开口道:“奴婢原本陪着三公主在园子里玩耍,三公主说梨树花都已经谢了很可惜,又看见树上的小果子,便让奴婢去取剪子来,折两枝下来插进花瓶里。奴婢不知后来丫头们为何离开……”
太后冷哼了一声,打断了奶娘的话,犹自只问一句:“哀家不想听辩解之言。只问一句,未能尽心照顾三公主,令其受伤,究竟是你的疏失还是另有内情?”
奶娘一个哆嗦,唬得脸都白了:“是奴婢未能尽心,太后饶命啊,奴婢也没料到,一向乖巧听话的三公主,竟然会有胆子自己爬到树上去。奴婢不敢欺骗太后。”
“高翔啊。”太后的手,情不自禁的抚了抚脖颈上挂着的那一串翠玉珠子。“不堪用的人,何以留在紫禁城里。”
“嗻。”高翔听懂了太后的意思,召唤了三名侍卫上前,当即就要将三人拖下去。
“太后。”高凌曦有些惶恐,是想请示这三人当如何处置才好。可话还未到口边,心里已经不那么宁静了。
“乱棍打死。”太后的语气,很平和,没有半点波澜。“就在午门前行刑好了,让宫里伺候的宫人们均到场观看。有了这一回警戒,必然没有下一回的疏失了。”
苏婉蓉的一直沉着头,闻言禁不住心乱的仰起脸来,疑惑看向鲜少能见到面的皇太后。她心里有些慌乱,逐渐蔓延为深深的惶恐不安。太后的手段,竟然如此凌厉,这便是入宫数十载沉寂下来的果断干脆,来去不经心么?
“太后饶命啊,奴婢等真是无心的。太后饶命啊……”奶娘与两个年纪还轻的小丫头,撕心裂肺的叫嚷哀求,却丝毫不能勾起太后的半点怜悯。
“皇后觉着,如此处置妥当么?”太后目光里,似乎没有征求的意思。只是象征性的问一问罢了。“不是哀家心狠,实在是她们太可恶了。倘若如缤有什么不测,哀家的心又要再痛一回啊。”
兰昕的眸子里噙满了泪水,她的如丝年幼时便没有了。随后富察寻雁诞下的皇二女,也夭折了。如缤是她和皇上的二个女儿,亦是至此时唯一的一个女儿。试问她怎么会不关心,怎么会不是真的心疼。
弘历看着已经被拖出去的奴婢,重重点一点头:“全凭皇额娘做主,此时,朕只希望如缤平安无事。”
有一丝眩晕之感,兰昕以为自己一定是听错了。怎么皇上没有唤太后,反而是唤了“皇额娘”,难道这对母子之间的关系,在自己不经意的时候,已经有所改善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好像她错过了很多东西,就在不经意之间。
“如缤绝壁不会有事的,哀家要一直守在这里。”太后沉痛的闭一闭眼,狭长的凤目透着一丝凄幽的哀光:“皇后,你就陪哀家一起守在这里,待如缤转醒可好?”
“是。”兰昕应声的同时,不免垂下头去,谁知泪水就这样掉了出来,难以掩饰的悲伤。
“皇上回去吧。”太后轻轻一叹:“有哀家与皇后在,如缤必然能逢凶化吉。雅福。”她伸手示意雅福将玉平安扣递到手中。“这还是哀家才入王府的时候,先帝送的东西。多少年来,从未离开过哀家呢。兰昕啊,你给如缤带上,把哀家的福气给她带上,必然能保佑她平安。”
“多谢皇额娘。”兰昕红着眼,随了皇上一般,唤了这一声皇额娘。接过那枚平安扣,走到如缤身侧,颤抖的为她带在了身上。
弘历跟着轻轻走了过去,于兰昕耳畔道:“如缤不会有事的,我们的女儿不会有事的。”
高凌曦转过脸去抹了一把泪,似乎很是不忍看到。苏婉蓉却依旧是温婉的样子,吩咐身边儿的侍婢赶紧备茶和糕点,端进来给太后润润喉垫垫饥也是好的。
这样一折腾,又是好一会儿的功夫。直到众人散去,太后依然立在床边,忧心忡忡的看着床榻上的如缤,心疼不已。
兰昕站了好一会儿的功夫,小足酸麻的很难受。遂上前劝一声太后:“皇额娘,您还是坐下歇歇吧!”
“哀家不累。就这样看着如缤,哀家心里才踏实。”太后转过脸去,轻轻用帕子揉去了眼里还未流出来的浊泪。“宫里的孩子难将养,个个都是三灾八难的身子。哀家一见如缤,就喜欢的不行,好好的一个丫头,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以为太后是责备自己,兰昕随即跪了下去:“太后已经提点过臣妾,要臣妾不可疏忽了对永琏、如缤的关怀。可臣妾还是力有不逮,没好好按照太后吩咐的那样尽心。”
“倘若真是意外,也怪不得你。”太后转过脸,示意雅福扶起皇后。“你比哀家有福气,不但是有过如丝,还有永琏和如缤。且说你还年轻,往后定能再为皇上多添几个孩儿。可哀家从来只有弘历,她是哀家的指望啊。”
这话若在平时听起来,兰昕必然觉得太后是别有用心的。可在这个时候听着,怎么会触痛心头最软的地方。“太后……”
“哀家还是喜欢听你唤一声皇额娘。在哀家眼中,你是弘历的妻子,是哀家的儿媳。你们好了,哀家才是真的好了。”太后阖上眼,似乎有无尽的苦衷:“从前放不开的种种,是哀家太过贪恋,现下真就想清楚了,自己的心竟也豁达了不少。”
忽而笑了起来,太后眼里唯有泪光:“哀家的确搁不下权势,可哀家不愿意看见后宫不宁。何况到了哀家这个岁数,心有余而力不足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脸上略微有些尴尬,太后敛住悲伤,振作道:“别说这么多了,雅福,你去着人看看如缤的药熬好了没。哀家要亲自喂她吃了,才能放心不是。”
兰昕抹去了脸上的泪痕,心里的疑惑犹如浓密的雾气一般,任凭风吹也散不尽,这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
第一百二十章:寂寞嫦娥舒广袖 已修改()
深秋,是紫禁城里最好的时节。站在城楼高处放眼望去,不是红澄澄黄橙橙的硕果满枝,便是菊色清新,姹紫嫣红的团团簇簇,到底也不输给春时的娇花烂漫。
最要紧的,还不是这些缤纷精致的好景色,反而是气候令人舒爽。没有了夏日的浮躁与灼热,更不曾沾染冬日的寒凉与凛冽,恰到好处的保留着温暖与清爽,嗅着空气里弥散开来的鲜果清甜,倍觉沁心,令人舒适,只恨自己把存不住这样的云淡风轻。
且说今日,还是个比较特别的日子。
承乾宫的正宫门随着一声沉闷的吱响,终于缓慢的敞开了。一束温和明亮的强光,随着门缝逐渐敞大,越投越满,直让那空落落萧条的院子里,不满的金辉之色。
这时候,守卫在门外的侍卫们才察觉,院子里的花卉早已经干涸枯萎,甚至那花蕾尚且还未绽放,就已经风干成萎黄的枯草了。
盼语迎风立着,一身暗沉的草绿便显得格外突兀。若非那衣袂随风飘舞,摇曳而清逸,看见的人大抵会以为这一抹鲜绿,不过是不合承乾宫时宜的幻象。从头到尾,她都没有一点表情,欣喜或是悲哀,仿佛真正的云淡风轻都在她瘦弱的身上,得到了最好的诠释。
“娴妃娘娘,差不多是时候了。”金沛姿远远的走上近前来,缓缓一笑:“三公主的伤势已经好多了,皇后娘娘这才有功夫宣六宫于长春宫请安觐见。就让臣妾陪着娘娘一起走吧?”
听着金沛姿温和的语调,盼语微微点头,冰冷的脸颊似乎并不曾被和煦的眼光温暖,就连笑容也格外的冷清:“本宫执拗无礼,不惜开罪圣上,虽说禁足了三月,可皇上未必就想看见本宫呢。宫门是敞开了不假,可倘若皇上的心没有敞开,只怕我想走,也走不出去。”
神色有些凝滞,金沛姿笑得有些不自然,随即缓过神来,忙不迭的宽言抚慰:“娘娘多心了,皇上取下了您的那一支压鬓,不是什么都表现的很明白了么?正因为太过在意,才会动了真气。可事情慢慢的冷淡下来,能看见的必然是自己的真心。”
“但愿吧。”盼语笑不出来,也不想掩藏心里的没落。这三个月仿佛如同三年一样久,她不知道自己一天一天是怎么掰着手指头挨过来的,她以为承乾宫就是她的尽头,她的冷宫,再没有春光明媚,硕果满枝,有的不过是寒冷,常年冰雪封山一样的死寂。
“站住,你别跑,看你往哪儿跑?站住……”
“什么声音?”金沛姿警惕的看了一眼,不远处几名内侍监,正奋力的追赶着一个人。那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根本看不清楚样子。但从娇小的身形来看,大抵是给女子。“怎么甬道上,会有这样的女子疯跑,未免太奇怪了。灵澜,你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许是金沛姿清丽的声音不算低,追逐着的人们隐约听见了什么。加之娴妃身侧,还跟着几名侍婢,一行数人站在宽阔平坦的大道上,到底显眼。那疯妇竟然狂奔而来,如离弦箭一样,嗖嗖的直扑过来,容不得人闪躲开。
“娘娘,此处怕是不可多留,还是让臣妾陪着您回避一下吧。”金沛姿警惕的挡在了娴妃身前,作势就要调转回头。毕竟才出承乾宫不久,返回宫中躲避是最保险不过的了。
可盼语是不愿意回头的,那里已经囚禁了她三月之久,好不容易走出来了,却还要为了躲避疯妇再自愿走回去么?她真的很抵触,亦多有不愿,遂轻轻摇一摇头,示意金贵人让开:“疯妇如何,本宫不畏,还怕她吃了我不成么?”
“还是小心为好,娘娘……”金沛姿的话还未说完,就见娴妃瞪大了双眼。她还没转身去看背后,小朴子、碧澜与在场的侍婢便已经围扑上去。
“怎么回事儿?”金沛姿手足无措的转过身来,才发现那疯妇的双手长长直直的伸着,若不是被小朴子所挡,恐怕早已经触及她的脖颈。“岂有此理,吓唬人不说,你分明是要杀人。拨开她挡在脸前的长发,我倒要看看是谁在作死。”
“怎么,阔别数月,故人就见面这就不相识了么?”
那声音很是熟悉,着实惊得金沛姿险些跳起来:“仪嫔,竟然是你!”
“哼。”黄蕊娥冷哼一声,兀自拨弄开了挡在脸前的蓬乱的发丝。“金贵人好记性啊。”
追上来的内侍监看见娴妃与金贵人具在,扑通扑通的跪倒一地,面如死灰般垂下头去。一个字也不敢多言。
“你怎么会跑出来了?”盼语虽然被禁足在宫内,可也从金沛姿口中知晓了仪嫔的种种恶行,以及皇上的旨意。这会儿子看见她疯癫发狂的模样,心里还是有些惊愕的。
黄蕊娥冷笑不止,趾高气昂的样子着实令人厌恶:“皇上赏给臣妾的恩旨是秋后问斩,秋不是还没过完么。既然臣妾的脑袋,还在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