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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儿啊,你啊,无论如何留他们在咱们家吃上顿饭,咱们家没啥好菜,但好在昨儿你娘一学生家割来了半块肉。”
音没落,李贵不及说他眼下不便留在这儿呢,吴氏又一头扎进了厨房里,开始催着二女婿开始继续推豆腐,然后叹息今儿两个女儿怎么就没在家——
大女婿娘接女婿回娘家,大女儿跟着去也就罢了,这老二,闲得,大过年不在家好好读书,居然去什么同窗家,会什么诗,见什么友,闲得这下好了,把和柳状元套近乎的机会都错过了,白白耽误了自己的好前程。
李家的女婿也不敢接公公的嘴,只埋头擦着汗,继续推着石磨,心里叹气:今儿请了客人,明儿只怕还得再接着磨!
柳金蟾一行还没进屋,李家男人们就忙得几乎没跑断了腿:去地里摘菜的摘菜、下地窖取地瓜的、抬坛子的,全忙作了一团。
柳金蟾原打算去先生家坐坐就走,但转念一想,只怕未必这么容易,而且他们一行人提着两份东西,只怕一进去全部都出不来,又怎么好意思将天白捎给她爹的东西,又厚着脸皮从人家的眼皮子底下拿出来,非说一句“山脚楚家的”……
她就悄悄喊来雨墨,领着奉箭先将送去楚家礼送到楚家去,然后和着抱瓦几个先在楚家等着,与那很久没看见女儿的常生叔,聊聊楚天白在京城当捕快,多么“神勇”的事儿,淡然她被药的事,决口不可以提半个字——
老人家就楚天白这么个指望!
不然,她们一行二十余人,得把先生家挤爆了不可,让先生家犯难不是?
待到柳金蟾领着北堂傲款款踏进李家门时,早已被迫等候多时的李贵,不得不压下满心的疑虑,先一马当先亲自迎了上前,见着北堂傲补到门槛边,边无比关切地说道:
“怎么……妹夫你身子不好,也不多休息一日,巴巴地就赶了过来。”
然后李贵又摆出姐夫的模样来责备柳金蟾:
“四妹妹也真是,明知你相公身子弱,怎得也不知多怜惜,顶着这么大雪,自己来就是,怎还劳驾你男人来,亏得人都说你心细,怎得这节骨眼儿倒不知心疼人了?
来来来,妹夫你赶紧里面坐,别又着了凉。姐夫娘家这儿,别的都还将就,就是地方太窄,三五个人来了,就转不过弯来,只怕妹夫你不习惯!”
柳金蟾笑,要说点辩白的话,北堂傲就赶紧抢了话头,用还显虚弱的声音道:
“怎么不习惯,我们那边屋也是一样的。三姐夫,你也切莫金蟾她,是妹夫我自己要来的,一则,咱们都说咱们都是一家子亲戚,妹夫我一看三妹夫,就觉得对眼儿。
二嘛,令尊是金蟾的恩师,怎么说考了状元,也该回来拜恩师,隔了这么多年,才得空来拜,还请李先生和三姐夫莫要见怪才好!”
“这是什么话?前程要紧!这不是京城隔得远么?妹夫,这边请,兰儿,还没告诉娘么?”
虽知娘迟迟不出来,就是死爱面子,但客人都进了屋门,岂有还在屋里磨磨蹭蹭的道理。李贵虽是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但不管怎么说这也是自己的娘家,怎么不赶紧帮着圆圆呢?
“这如何能让先生来迎学生?金蟾可不能乱了这祖宗留下的礼数!三姐夫,我相公和孩子就先拜托姐夫您照顾了!”
柳金蟾说罢抱手作揖,然后紧随李兰进屋:
“恩师,您老人家,怎么亲自出来了,快快,您赶紧坐,学生还没给您老人家磕头呢!”
第157章 虚伪()
这虚伪的……当年你那些个花花事没把你先生气死,你先生就是烧了高香了!
北堂傲还记仇的心里忍不住冷冷地低哼一声。
乡野之地考了数十年不中的先生,在他看来就是废物,将来若是考上,快五十的高龄了,还能有什么作为的机会?当自己是姜子牙么?可天下谁能没点家底就坐上了丞相之位?就连当年叱咤一时的尉迟瑾也在宦海沉浮了数十年呢!
“四妹夫,你走小心些,三姐夫娘家,比不得咱们柳家大院,房多,院子大,偏偏兄弟姊妹还多,你可要注意……哎哎……小心这有个盆……这窄的……你别滑着了!”
李贵也不甘人后,赶紧上前亲自扶着牛高马大却十分“柔弱”的北堂傲往她娘书房隔壁的屋去:
“爹,妹夫,还不赶紧出来迎状元相公。四妹夫啊,你莫怪,他们都在厨房,只怕一时没听见您来,还在为过年的用的东西做准备呢!”
这抬眼就看遍的小院,还听不见他们来?
北堂傲也不去拆穿这李贵的显而易见的谎言,只拿眼观这小院主屋茅檐低矮,院内倒是宽敞的泥地大大小小地或站或蹲了一群娃娃,全都拿奇怪的眼神看怪物似的看着他,不知还当这是某个寺庙里的慈安堂呢。
北堂傲待要想这么小屋子怎么装得下这许多人时,李贵的爹吴氏,已领着身后好似风一吹就能刮跑了似的两个女婿,巴巴地一边解着围兜,一边满脸堆笑地奔向前:
“这就是金蟾相公,状元相公啊!”
什么这就是,他北堂傲的纱幂都还没摘呢!
自认到了“后院”,也算是礼数到了的北堂傲缓缓地优雅地将脸上的面纱挑了挑,不待众人为他美貌倒吸一口气的功夫,他已开口笑着让奉书将来前就备下的表礼送上前:
“这是金蟾和小婿的一点点心意,还请笑纳!也给先生先拜个早年了。”
美貌算什么?又不能吃!
吴氏和女婿与众人的眼,立刻被北堂傲令人端上来四色礼吸引了去。
礼其实不高,甚至在北堂傲看来,简直拿不出手,每逢过年,他单一个庄子上的庄主送来打牙祭的心意,不挑山珍,也是上等的野味中药材,这……北堂家的下人都未必肯抬抬眼皮呢。
但柳家带回家的东西都才那模样,他如何敢背着柳金蟾在这儿摆阔?
一只足够李家过年的猪后腿,四盒包装也算过得去的点心,两匹细布一匹缎子,最后……
“这个……是金蟾听说先生来年要赶赴秋试。
虽一路舟车劳顿都有衙门的补贴,但倘或秋闱高中,来年又赶京考,单是路上来回就是半年的奔波,处处都是花钱的事儿,家里又失了收入……这一封银子不多,但也可贴补你们,先生这一年在外的家用,略表金蟾她的一点孝心。”
北堂傲缓缓地拿过奉书托在手里的一封二十两纹银,不紧不慢地双手奉在吴氏满是茧子的手里:
“师父切莫推辞,这银子本该金蟾亲自奉与先生,但金蟾说先生素来清高,不屑与金钱为伍,所以还请师父代为收下!倘或不收,就是嫌这礼薄了!”
“这这这……这么好意思!”吴氏手都有点抖,二十两,二十两,于她们这样的小户人家,可就是一笔巨款,飞来的横财啊!
“师父这是什么话儿!都是应该的!”
北堂傲微微一笑,转眼又去看李家的两个女婿,这可怜见的,看这二人单薄的,一脸的青白,一看就是吃不饱饭,还连件棉袄都没有。大抵是同为人婿,他听太多这为人女婿的苦来,幸得他生在大户人家,又陪嫁丰厚,不然……
他真不敢想这饥寒交迫下,还得受公公气……当然再看这当公公的,也是生得斯斯文文的,但伸出的两手都是糙得比他这时常舞枪弄棒的还甚……
北堂傲心里不禁就浮现“糟糠之夫”的话来——
哎,期期艾艾盼着自己女人高中,自此走上康庄大道,但几个高中后,还记得糟糠,不忙着纳妾?不想着升官发财死老公,好再娶美娇郎的?
“多大了?”
北堂傲抬手本去拉拉这李家两女婿冻得通红甚至有点发紫的手,但他毕竟不是柳金蟾,能无视对方的手满是泥垢,也一样把手伸得老长,握得巴适,手虽随心意只在袖笼中微微一动,复又捂着手炉不动了——
早已经深入到了骨髓离的公府大少爷的尊贵,与自幼接受的教导,让他还是不由自主不愿与庶民们有太多的肌肤接触,尤其他又是个闺阁男人——
岂能是可以让自己妻主以外的人乱碰的?
“二十有四了!”
“十八!”
但就是这么淡淡一问,李家的女婿也突然有点受宠若惊。
“那都比我小!”北堂傲笑,“孩子有吗?”
“贤儿,还不快来喊伯伯!”李家大女婿立马回头喊身后正弯着腰在那木盆里凉水里洗菜的男娃娃。
“伯伯!”
孩子小,又哪见过这许多人一下子来家的阵仗,立刻就吓得站了起来,声音怯怯的,站在原地起身,也不敢动,就两冻得通红通红的手不住地来回紧张擦着。
北堂傲一看这孩子明明个头和大宝一般,居然就能在冷水里做事,身为当爹的心,不由得疼了起来,虽不愿动手,却不忘拿眼示意身边的奉书,赶紧从专门给囡囡和大宝带得零食包里,抓了好大一把糖果直直地塞在孩子的手里,直将孩子的两手装得冒尖尖。
“不……不……”
糖果谁不爱,但家教森严,孩子那敢收,忙吓得直往外推,又怕把客人送来的珍贵糖果弄到了地上,一边的囡囡急了,以为人家是觉得不好吃,忙急急地上前也帮着奉书将糖压在男孩手里,还亲自给剥了一颗,塞进男孩的嘴里:
“你尝尝,可甜了!”
北堂傲刚平顺了的心,一瞅这囡囡主动献殷勤的模样,不像柳金蟾又像谁?心里又梗了起来:真就是上行下效,什么样的娘,养什么样儿的女儿,这囡囡见着有点模样的孩子,也说动手动脚就动手动脚起来了。
第158章 兴亡匹妇有责()
亏得有纱幂挡着,北堂傲板起的脸,谁也见不着。
吴氏见柳家小小姐都这么殷勤,如何敢扫了北堂傲的面子?他忙对孩子说:“伯伯给你,你就拿着,还推个什么劲儿,柳伯伯可不是外人。”
但男孩听了这话,还是两眼巴巴地望着他爹:“爹——”要?还是不要?
“姥爷都说要了,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过来给柳伯伯磕头。”李家大女婿一看公公看自己,吓得也赶紧对自己大儿子猛招手。
此一言出,孩子赶紧惴惴不安地跑来就着雪地便给北堂傲磕头。
北堂傲照例又赏了孩子别的吃食。
吴氏只当北堂傲是喜欢大女婿的大儿子,忙上前笑道:
“这金蟾的女儿可真像金蟾小时候,自幼就最懂怜惜人了,柳相公真是好福气。这当年,金蟾还没成亲时,村里的男孩子们都私心里盼着嫁金蟾那孩子呢!”
“是么?”北堂傲闷,禁不住就刻薄了起来,“想,也得有这命才是!”说着,北堂傲就要去拉囡囡到身边来,不想手一伸过去,就碰到了名唤“贤儿”的男孩,薄薄的衣料子,一下子就能感觉到孩子凉凉的肌肤:
“这单薄的,怎么不穿件棉衣,仔细冻坏了!”
都是当爹的人,北堂傲一下子就心疼起年幼的孩子来,他可记得初进门时,瞅见书房有个在埋头写字的女孩,围着火盆穿得还是件棉袄。
“这点算什么?旧年下大凌,村里的孩子还穿一条单裤,去河里洗衣服呢!”李家男人吴氏赶上前,不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