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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脸上少有的化了妆,眼周用了眼影,颊上用了腮红,下巴用了遮瑕膏,精心掩饰她狠狠哭过、过于苍白和邝云修曾经失控的痕迹。而她知道,自己最需要遮掩的,其实还是胸腔中那一团的血肉模糊。
刚进办公室坐下,手机就响了。一看亮闪闪的宽屏,她沉重的嘴角居然微弯出一抹真心的弧度,随即摁下了接听键。
“hi;lesy;三天后我就能飞到你身边了!”话筒传来一把清亮而愉快的女声,和口音不太正宗的国语。
“真好!”宁绒暗淡的眼眸掠过一抹亮色。
“你的声音怎么这么哑?”电|话那边似是吓了一跳。
宁绒并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什么不妥,反正近段她的声音基本如此。
“没事!最近都差不多!”宁绒心不在焉的应。
聂红柳的声音便显得有些忧心忡忡:“怎么样?还是找不到资金吗?”她已经知道了万屏的危机。
像是有一丝涩意从心底油然而生,宁绒立即警觉的将它镇|压下去,然后调出一种轻松的语调:“不!正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已经找到投资者了,相信这次万屏可以安然渡过危机!我现在正需要你呢!”
她的人生注定是一场又一场贵重的失去。所幸,老天对她也不算太过狠绝,让她留下的,仍然十分珍贵。像聂红柳的友谊,像董芳意的忠心。
大约一星期前,宁绒在绝望之余,将万屏所历危机直言不讳的告诉好友,本想让刚刚毕业的好友不要再回中国来帮她,以免耽误了好友。谁料聂红柳听了这坏消息之后,却反而将回国的行程提前,她坚持要与宁绒有难同当,还说,若是拼到最后还是难逃一劫的话,她就把宁绒带回美国。
面对好友的义气,宁绒除了感动,还是感动。
如今万屏的危机已有望解决,聂红柳的到来恰逢其时。她早就有意将董芳意任为总裁,而让好友成为自己的秘书。拿到万屏的救命钱后,她知道前方还有大量的艰辛,不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吗?她希望,她与董芳意还有即将加盟的聂红柳能携手唱好这出大戏,将所有给万屏的冷眼变成侧目。
“真的吗?真的吗?”聂红柳的声音一下提高了八度。
“是真的!”宁绒极力压下又想涌上来作乱的心思,竭力只让自己去感受好友的兴奋。
然而,她的心思还是不受控制的飘到了另一件事上。眼中有些恍惚,面上掠过犹疑,说,还是不说?挣扎了一下,最终决定开口:“niki,你这次回来得正好,正好可以参加我的订婚宴。”
电|话那边一下静了,过了一会儿,聂红柳突然对着话筒尖叫起来:“啊……!”宁绒着实被惊了一下,“我的天!这是真的吗?太好了!太棒了!哇!这简直是双喜临门啊!”激动过头的聂红柳迅速换了口气,又马上嚷起来:“为什么订婚?直接结婚多好啊!你和邝云修不就有情人终成家属了!”
宁绒眼神黯下,另一只空空的手无意识的捏紧,她屏息了一会儿,才试图吐出一种再稀松平常不过的语声:“niki;有一件事我忘记告诉你了,其实……我和邝云修已经分手了!和我订婚的,是另一个人!”
仿佛一个炸弹投了出去,那头一下被炸得蒙了。几秒之后,宁绒先是听到一阵大力的抽吸声,然后就是聂红柳震惊不已的声音:“你……你刚才说什么?你说……和你订婚的……不是邝云修?”
“是啊!他叫池洛丞,就是我和你提过的那个画画的男人!”宁绒竭力稳住自己的声音,甚至让它听上去像是带着些欢喜的意味。
耳边又是一阵高低不稳的喘息声,过了一会儿,聂红柳的声音又尖又急:“lesy,你不要和我开玩笑!你和邝云修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分手?”
聂红柳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宁绒的脾性她了解,宁绒对邝云修的感情她了解,他们两人之间的两情款洽她也一清二楚,这样的两个人,怎么会一转眼,就不声不响的分手呢?
宁绒的指甲陷入掌心中,胸腔中那冷到发硬的一团似是哪处又迸裂,又有新鲜的血液汩汩流出,她拚命的想抵御那种椎心刺骨,却感觉就像在抵抗地球的引力那样徒然,她好不容易才打开口,本来沙哑的声音听着更是低沉:“我们其实并不是那么合适!”
电|话那头又静了数秒,然后聂红柳的声音警觉起来:“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我怎么觉得事情好像有些不对?你为什么会突然和邝云修分手?为什么非要在这时候和别的男人订婚?还有,你突然找到的资金是怎么一回事?”
面对好友连串聪明的责问,宁绒面若死灰,喉咙中就像塞了一团硬实的棉花。在这个情若姐妹的好友面前,她知道她骗不过她。
“你说话啊!究竟是怎么回事?”聂红柳在那头焦躁起来。
宁绒放开那只紧握的拳头,慢慢移上撑着自己的额,声音终于卸下了伪装,显出它的虚软:“没有为什么!niki;这些都是我的决定!”
聂红柳似是窒了一下,然后突然拔高了声音:“难道和你订婚的男人和你找来的资金有关?”
宁绒苦涩的闭上眼。
在那一秒的静默中,聂红柳便已敏锐的猜出了答案,她面色大变,又气又急吼了出来:“你疯了吗?宁绒!你在干什么?你怎么能对自己那么残忍!”
印象中,认识多年,若不是真把好友惹得恼了,她不会这样用中文连名带姓的喊自己。而这种机会,确实不多。想必这一次,自己肯定是让她太过失望了。
直过了好久,宁绒才像受伤的小猫般发出了呻吟:“niki,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求你!”
“你……”聂红柳一口气噎住,她是又惊又怒,可好友声音里那前所未有的绝望与软弱,又像猫爪似的揪紧了她的心。
沉默,在电|话两头僵持。
过了好久,宁绒才隐下所有的情绪,对着话筒柔声开口:“我等你回来!”说完,就挂了电|话。
收了电}话,宁绒将眼光调向那一大块落地玻璃,眼底都是凄怆。
人的一生,总有这样或那样的不得已,不管你处在何位置,是何身份,都没有例外。
幸福有岸,而自己,注定只能是一条永远无法靠岸的船了。
就那样眼神空洞的盯着落地玻璃,直到有一阵高跟鞋的声音敲入耳膜,宁绒才回了神。循声望去,董芳意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正朝她走来。
董芳意将保温杯放到宁绒面前,那是一杯西洋参茶,最近这段,她每天都要给宁绒冲上个三两杯,以保护她那几乎都要破了的嗓门。
宁绒敛了所有的情绪,在椅上调了调身姿,说:“芳姐,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找你!”
董芳意看一眼宁绒,在她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那15亿落实了!”
董芳意面色一震,微沉的眉眼陡地亮了。
她又喜又疑的眼光在宁绒虽然上妆,却仍难掩憔悴的面上移来移去。
宁绒避开她的目光,微垂眸盯着红棕色的桌面,继续说:“一个星期后我和池洛丞订婚,然后喻开兰就正式对外宣布入股万屏。”
董芳意的脸一下僵了。刚才曾有那么一刹,她还以为有奇迹发生。
震骇、怜悯各种复杂在董芳意的心中搅成一锅,她呆了很久,才沉重的开口:“宁董,您真决定要这么做吗?”
董芳意在万屏工作了十七年,可以说是以万屏为家,她和宁绒一样,都想想尽方法保存万屏,可是,要牺牲宁绒一生的幸福去挽回万屏,她于心不安。所以,她才会将喻开兰来找宁绒的消息知会邝云修,她并不希望宁绒做出那样的选择,对这个生活才刚刚开始的年轻女孩来说,那样太不公平了!
宁绒仍是没有抬眸,她沙哑的声音淡漠:“细节方面就交给你了,开兰集团那边,由他们的总裁严晋负责,相关事宜你可以直接和他接洽。”
宁绒的避而不答让董芳意沉沉叹了口气,张了张口,却又不知还能说什么。
她刚想起身,又听宁绒说:“还有一件事,你这几天把手头的工作清一清,我有个朋友三天后就从美国回来,你把董秘这摊交给她,我会正式下文,由你出任万屏总裁一职。”
董芳意又是微微吃了一惊。
万屏转危为安,自己荣升总裁,本都是可喜可贺之事,但不知怎的,董芳意却觉得心里直有千斤之重。
她甚至无法开口说谢谢。
揣着满腹的心事慢慢踱至门口,董芳意忍不住扭回头,宁绒已敛着眉眼低头不知在看什么文件,她最近益发纤瘦的身子,在那红棕色宽大的办公椅里更显得娇小羸弱,她安静的就像这宽旷房间里的一件摆设,看着看着,董芳意忽然就红了眼,她迅速把头又别了回去,脚步微乱地快步出了宁绒的办公室。
只为这一生牵她的手()
只为这一生牵她的手
同天早上,天影。
在以色列学习考察了近半个月的张蓦终于回国。一大早回公司报到,向同事派完礼物后,他就与路樵进了邝云修的办公室。
张蓦在邝云修对面的椅子坐下,笑嘻嘻开口:“修哥,这趟在以色列可真太有收获了!我现在对咱们的安保学校有一大堆的想法,我都巴不得它明天就开张!”张蓦神色飞扬,语调兴奋,透着想大干一场的豪情。
他身旁的路樵瞥过来一眼,好心情的抿了抿嘴。
邝云修面色凝沉,看一眼张蓦,声音微低:“我正好有事要和你们说。关于这个学校,我不打算开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一下风干了张蓦面上的意气风发,路樵也是大吃一惊。
“为……为什么不开?”张蓦双目大瞠,诧异得都有些结巴了。
邝云修不答,声音平静的继续说:“天影我也不打算经营下去了。正想问问你们俩,有没有兴趣?如果你们想接手的话,我就不另外找买家了!”
路樵和张蓦这回彻底被这个晴天霹雳给炸晕了,两人惶然望向对方,过了一会儿,路樵才回神,焦急的问:“修哥,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呀?”公司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就说不干了?
邝云黑眸扫过自己的左膀右臂,眼色复杂,心知这个消息让他们实在太难消化。还有外面那些为天影尽心尽力的职员,如今自己说走就走,对他们实在也是不公。
他之所以一直没有去找覃北堂求援,并非不舍得自己这一片大好江山,而是覃氏与万屏的产业的确不好整合,兼且,覃氏入股万屏后,覃北堂可以做到在商言商,但覃宝菱却是个不稳定因素,说不准哪天就会成为宁绒的另一重危机。如果不是喻开兰莫名其妙的一招,他实在不愿走这一步。
“我答应覃北堂加入覃氏。”
“哈?”张蓦和路樵异口同声。
“你们对天影很熟悉,自己也有一定的基础,若愿意接手,我走了之后,也不致让天影发生太大变动。当然,这还要看你们自己的意愿!”邝云修如今最希望的是自己的离去,不致对天影上下造成太大的影响。毕竟,这些人也是他的责任。
“你为什么突然要过覃氏?”张蓦的脸已经苦成一条苦瓜了。天影目前已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