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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在椒房殿中被皇后问起给程盈请教书先生一事,又得另说了。
程盈被崔文墨牵着,在长长的宫道上漫步。
师徒俩相顾无言很久,还是崔文墨开口将程盈的注意力唤回来,“昨天的事情,你想了一晚,想明白了吗?”
程盈看着脚前的石子儿,起步跳了过去,“我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间就对我的名字不满了。”
“掖庭宫里住着的,是这个宫里最卑贱的女人。”
“但是我娘不是。”
“您的母亲当然不是。”崔文墨一笑,躬下身子压低嗓音说:“但是陛下的母亲是。”
程盈抬头,停了动作,眼睛里全是惊愕。
“听说是牵扯到贪腐大案的罪奴。若是原府家的娘子倒也罢了,偏偏还是签了卖身契的婢女。”崔文墨一边说一边牵着他继续往前面走,“昨日他发作的原因,无非是冼王借着你的名字牵强附会嘲笑他罢了。他坐上那个已经二十余年,心高气傲自持身份,自然是不能忍的。所以那个所谓【知足】之意,也并非针对你。其实现在改了也好,若是等你长大了再因这个被人拿来做筏子……呵。”
其实,被皇帝骂也没什么,反正程盈也不是很在乎他。他只是有点担心惠姬,“母妃一直希望他喜欢我,希望他能看到我,你跟我说的这些,母妃他知道吗?”
“娘娘在宫里时间不短,想来肯定也是知道的。”
当年季祎和诸位兄弟争夺皇位时,出身卑下一事被朝臣拿来各种攻击,惠姬作为一个过来人,怎么可能不清楚?不然昨日她也不会怕成那样了。
程盈叹了口气,说:“其实我觉得他完全没有必要。”
崔文墨被他老气横秋的语气逗得有些发笑,“殿下有何高见?”
程盈说:“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自古英雄不问出处。就算出身再怎么不好,坐上那个位置的人也是他,这是不争的事实嘛。他何必因为一句话就气急败坏落了下乘,还要被人说小气狭隘。”
崔文墨点头,也第一次开始欣赏这个孩子,“你心怀坦荡,看人做事自然也求坦荡。”
“总归,我是不能理解他的。”程盈往前面跳了两步,正想着回去再走一圈,云台殿的宫婢们就过来了。
她们时收到了有客来访的消息,“殿下,汝阳郡主来了,娘娘不在,您看是不是……”
程盈皱了皱眉,回头问道:“汝阳郡主是谁?”
崔文墨轻声给他解释,“是庄亲王义子汝阳郡王和永嘉公主的女儿,大名付卿书。汝阳郡王出身军旅,拼了一辈子才拼来了个世袭的爵位,又因去的早,所以付卿书成年后便袭了他的王爵,她又因为是女子,旁人为了方便称呼便把郡王改成郡主了。”
付卿书的这个郡主之名,虽只是二品,但其中的意义,十个公主也不过。
毕竟公主的女儿可不能袭母亲的公主名分。
程盈站在原地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她昨日跟我说过话的。”
崔文墨笑着提点他,“惠姬娘娘暂时不在,你可以去帮忙接见一下。”
“好。”程盈觉得付卿书心肠好,很是愿意招待她。他答完话后转身就吩咐奴婢带路。
崔文墨看着他跑远,想着如今大概正在正殿里坐着的付卿书,忍不住笑了。
“你知道看着你,我想到了什么吗?”
“什么?”
“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
“那你知道我看着你,想到什么了吗?”
“什么?”
“神情懒散,故有林下之风。”
“我可不是那【风韵高迈,叙致清雅,先及家事,慷慨流涟徐酬问旨,词理无滞】的谢道韫。”
“我怕也不是能在临刑前,神色自若而奏《广陵散》的嵇康。”
这大概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说的话了?
崔文墨摇头,将心底的这份思绪藏起来。转身远远眺望着奉阳宫中最高的那座名为【重霄馆】实为七层木塔的建筑,陷入沉思。
要想弄清楚赵国皇室的玄机,这个地方他总有一天要进去看看的。
现在还不是时候。
过些天就是花朝节了。
去年发生了很多事,今年年初也发生了很多事。
这些事,注定让季祎睡不着觉。
月上枝头,夜深之时,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想的全是往年自己被整个朝堂讥讽“罪奴之子”之事。
赵国人对于身份讲究从母制,虽然是同一个父亲,但季祎从出生就比其他兄弟矮一头。虽然他的母亲生下他就死了,虽然他也是被贵族家的女儿养大的,但这些都改变不了别人看他的那些异样目光。因为这个,他直到举行青礼之前都没有自己的名字;因为这个,那些眼高于顶的士族,自视清高的望族,狐假虎威的贵族,没有哪一家肯把女儿嫁给他。要不是出了个玉书南那个傻的……
想到玉书南,季祎就忍不住坐了起来。
知道他心神不宁,随身伺候的太监三禾一直不敢松懈。也正好,他一坐起来,三禾就凑了上来,“陛下?”
季祎眯了眯眼睛,问:“端妃呢?”
三禾的心跳一下子便漏了一拍,“端妃娘娘……娘娘在凌烟阁呢。”
“她就不曾出来?”
“不曾。”
“就算知道自己儿子被朕赶了出去也不曾出来?”
三禾抿起嘴,为难地直接跪下了,“陛下……”
季祎冷哼一声,突然又朗声大笑,“不愧是望族之女,有骨气,有骨气,我等贱民当与之不及!”
三禾一听这话,浑身都忍不住发起抖来。
季祎也不管他,直接光着脚下床,“以前,以前正唐还在的时候,他总会四两拨千斤的将此事在朕身上绕过去。朕以为朕登基二十余年,兢兢业业,是一个尚且合格的皇帝,哪知在这些所谓的士族三卿,名门望族眼中,还是如烂泥一般!”
“朕,就算出身卑微又能如何?”季祎走到桌案前,一言不发的研磨,提笔,如龙行九天,不带一丝犹豫的写下一封密函。
他丢了笔,将信函盖上玉玺大印,然后直接丢到三禾面前。
“找个人,半月之内,将此信送到清河,事情没有办好提头来见!”
三禾磕头领命,余光扫到密函上“皇十四子”、“不具操守”、“忤逆不逊”、“罚跪于闹市”等字眼,吓得再也不敢把头抬起来。
“奴婢领旨。”
皇上这是逼着人去死啊!
60。祸从天降()
地处西部边陲; 气候严寒,清河县年节之后又下了一场大雪。
“往上报的折子今早已经由驿官送出了。”
王贤带着冷风进屋; 看到易希正伏案写些什么; 便料到他是在处理公文。她回身将门掩好; 端着茶盏走过来问:“之前我也没细问,现下见你这么忙,你老实同我说; 这次损失如何,可有让你头疼?要不要让我托娘家帮忙?”
“夫人多虑啦。”易希摇头,将笔撂下拿热毛巾擦过手后抬头看着她笑了一下,“只是雪太大压垮了十多家农户的房子,人我都安置好了。至于其他钱财方便的损失; 天晴了捞出来就是。牲畜那方面的也还好; 俱都在过年之前该卖的卖; 该杀的杀,没有哪里打紧。”
王贤看着丈夫的表情; 不疑有他,安心地把茶汤放下,“吃茶吧,我早上刚煮的。”
易希端起; 喝了一口脸立马拧了起来,“有点辣; 这……姜放多了。”
王贤说:“故意放多的。冬天冷; 吃姜驱寒。”
易希觉得有理; 便不再多话。吹着热气小心地喝完一碗,他又说:“有没有多的?也给别苑公主那里送去一份。”
王贤回头,乐了,她倒没有生气——他们夫妻相处几年来,基本都是不带脾气的,她只是和和气气的说:“你让我侍奉她读书也就罢了,现在还让我服侍她吃茶,这样不好吧?”
易希一想,连忙起身道歉,“冒犯夫人了。”他抬手作揖,在王贤过来扶他时抓住她的双手说:“是为夫说错话了,夫人见谅。”
“我没怪你。我只是觉得,他们皇家子弟,怕是也用不着人情味。”王贤任他拉着,看他笑着,说:“别苑里的奴婢都是玉家送来的,伺候人的功夫还是有的,你不用挂念。若真有那个时间担心人家小公主,还不如多想想那些受灾的百姓。”
易希连连点头,“夫人说的是。”
王贤与他执手坐下,问:“虽说没什么损失,但房屋重建也是需要银子的。你可知道这次抚恤的官银什么时候能下来?若久了,民心不满,闹起来就不好看了。”
“清河穷啊,按照往年,怕是大半年都没个盼头。”易希叹气,摇头,摇着摇着又笑了,“不过现在不同了,有皇子殿下在,清河成了他的治下,就算是为了顾及他的脸面,州府那些人也是不敢怠慢,我们于此可借了好大的光。等这些事情了结了,开春时,我们就能把孩儿接回来。”
王贤本来还笑着的脸上,突然挂上了深深地担忧。
易希不知道她因何就不高兴了,“夫人,怎么了吗?”
“我不知道十四殿下在清河到底对我们是好是坏。”王贤低头,叹了口气,小声说:“你应该懂的,就算十四殿下现在被立马召回奉阳,在别人眼里,也是认定了你是十四皇子的人。除非你不再入仕途,否则今后你只要在官场一日,就被绑在他身上一日。我不指望他以后能怎么样,就怕他不领你的情……”
易希握紧妻子的手,也歪头看着她问:“我若不入仕途,你会不会对我失望?”
王贤嗔笑道:“你本就是做学问的,若能在家舞文弄墨,天天陪着我,那才叫好。”
“可那样我不就配不上你了吗?”易希柔声开解妻子说:“若我以后真的怨怪,也只能怪自己做官的时候不对。此时正逢殿下们成年的年纪,陛下却还康健。太子之位与皇位只有一个人能坐,觊觎它的人却不少。殿下们只要稍微有点追求想法,又有那些乐见其成的官员们推波助澜,朝中就免不了有一场党派之争。你我如今身在局中,何谈自保?你刚才说到十四殿下,十四殿下的事你应该也有所耳闻,你与他同为望族之后,可忍心见他被人糟践?他又于我有恩,不说报答,他那么个知理聪慧的孩子,年长的见了都会喜欢,尽可能的帮帮他没什么的。就算被视为党羽……如果十四殿下无心,又哪里来的党羽呢?”
这些道理,王贤不是不明白的。但是用一个妻子,一个母亲的立场来说,她是真的想把所有危险都隔绝在这个家之外。易希言辞恳切,目光又太过炙热,有些心虚惭愧的王贤不由得把视线移开,偏过了头。
易希决定给她时间让她想清楚,所以他也只道:“你放心,我会保护好我们这个家的。”
隔了很久,王贤轻轻地“嗯”了一声。
夫妻俩静坐多时,惊觉起,外头突然有仆从匆忙赶来通报,一开口传达的消息就使二人心中一震:
“县官老爷,有天使到了!”
王贤跟着易希同时起身,她第一时间看着自己的丈夫问:“是来找十四殿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