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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连溪客躬身时,也松了口气。
季长芳瞟了他一眼,挑眉:“过来。”
连溪客连忙绷紧皮上前:“殿下?”
季长芳问:“身上的伤如何了?”
连溪客抿着嘴,忍下心里的小开心道:“好得差不多了。”
季长芳点了点头,伸出脚对着他的膝盖就是一踹。
她的力气不大,连溪客却还是因为惯性跪在了地上。
他也机灵,连忙也把另外一只脚放了下来,“殿下可是恼奴婢了?”
“呸。”季长芳轻唾一口:“你这个坏坯。”
连溪客低头,还不待他失落,就听到季长芳继续道:“孤也是个坏坯。”
“殿下。”连溪客赶紧抓着桌案往前探身:“殿下是个好人。”
季长芳听了,面无表情的爆粗口:“屁的好人,宫里容不下好人!”
连溪客不说话,却怎么也收不起眼里的崇敬。
季长芳看着拿朱笔批复好的折章,突然拽紧了说:“翘威,做朕手里的刀吧。”
连溪客赶忙后退磕头:“奴婢愿为殿下万死不辞。”
季长芳抬了抬头,突然轻笑。
她把本子丢到连溪客怀里,起身说:“找个机会,朕把南镇抚司抢过来给你玩。”
连溪客心头一悸:按他之前的猜想,是以为季长芳会把他编入麒麟卫的。如今说来……
季长芳拿了两块未写字的白纸来,上书一南一北。她就举着这么两张纸,在手里晃呀,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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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刀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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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史曹舒坐在季长芳下手右边; 一双眼睛直直地黏在她的身上,注意其一举一动。
在他看来,十二皇子殿下姿态优雅,举手投足间尽显天潢贵胄气态。他就算坐在那儿不动; 也像幅画似的。
“什么尚书令?就一老贼罢!这时候他拿什么脸跟孤妖三舞四的?你去跟他讲,要钱去找户部,什么时候收拾登基大典,要做皇帝的出过钱?商家真这么穷,那还行什么商?”
当然,要是生气的时候遣词能一直保持文雅就更好了。
曹舒看着季长芳把桌子拍得震天响; 默默地在卷书上记下一笔。
由钦天监算过日子; 群臣提议于今月初八给季长芳行登基大典。时间虽是仓促了些; 但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 登基大典是重事,赶也得赶出来。三省六部的官员从前日起就跟陀螺一般为这事儿忙了起来,到现在条条框框整理好; 只差银子了。
这事儿是个烫手山芋; 玉珉不想揽着; 便笑嘻嘻地丢给了杜岩松。杜岩松在甘廉走后就做好了日后会做很多吃力不讨好的差事的准备,这回也是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接了。
跟户部打交道,是让赵国所有官员头疼的事儿。商家人一个个财迷似的; 户部又向来是个【要钱没有; 要命一条】; 惯会哭穷的地方。杜岩松堂堂一个左相,这回也是碰了无数软钉子。他是实在没有办法,才在长子杜沣的建议下,有了如今腆着老脸不要,直接上疏找季长芳求银子的行为。
季长芳骂他,却也不是真的骂他。
等候在外的杜岩松接过司礼监太监递出来的奏疏。他打开看到上头大大的,用朱笔写出来的【驳回】二字后,立马拉住转身要走的太监,忐忑不安地问:“公公,殿下可还说了什么?”
这位太监也是无语,他小声答道:“大人,您听里头这动静,都是在骂您呢。”
杜岩松立马想到了出门前杜沣同他说的话:
“殿下要是动怒驳回,再骂您两句,这事儿就同咱们家没什么关系了。”
如今看来……
眨眼间,杜岩松又看见一个怀里揣着东西的太监走了出来。
不知为何,杜岩松反而觉得安心。
童宪带着新的奏疏入殿时,正听到季长芳在那儿骂:“……你直接去找商坤,问他为什么不给杜岩松批银子。他要哭穷说没钱,你就跟他说,朕打算直接在他家办登基大典,你问他要脸不要!”
接了季长芳的话迎面出去的,是罗郇。
童宪已经能想象罗郇会拿什么样的表情跟商家家主转述这句话了。
他摇了摇头,侧身吩咐身后的内侍一一把新挑选好的奏疏摆至季长芳面前的桌上。
昨日,司礼监大太监也追随季祎,殉葬去了。司礼监属于门下省中枢机关,每日百官的上疏都由其过度递交,哪能一日没人领导?恰逢季长芳开始处理朝政,她便直接指派曾经在司礼监待过的童宪成了司礼监的新任大太监。
只要有官职的都能称作【太监】,大太监则是其中的翘楚。赵国的太监官职不高,童宪做季长芳宫中,问章宫的大太监都只是六品,只能着青衣。可司礼监大太监不同,由于直接能接触到朝政的缘故,其位列四品,是赵国太监中品味最高的官职,也是唯一一个,有实权的太监官职。
调至此位的童宪,已经换了一身绛色蟒袍,真真正正成了一步登天。
季长芳拿笔杆敲了敲砚台,以此提醒旁边磨朱砂的太监要快些,嘴里问道:“奏疏还有多少?”
童宪躬身答道:“回殿下话,还有将近五百之数。”
这几日屯下来未批的岂止上千?说五百,还是童宪带着司礼监的太监们筛选之后得出来的数量。
季长芳但也不觉得事重,她若耐心批,总有阅完的一天。她只问:“其中可有涝旱灾情来报?”
童宪如实回答:“上天眷顾,奴婢并未看到一桩百里加急。”
司礼监是知道按照轻重缓急来上折子的。
季长芳也没有别的话,点头后令他退下。
批复奏折时,有数十个太监围绕着季长芳接本递本传本,一切有条不紊。季长芳很少出错,那些个有经验的太监忙晕了头,有时还以为又看到了先帝。
其实季长芳比起季祎年轻力壮,应该能比他做得更好,如今只是缺少经验。
等批复完这一摞,她抬手休息的功夫,连溪客走了进来。
他现如今还算内侍太监,并无权利去触碰,查阅奏本,所以方才一直侯在门外。如今进来,也只是为了奉茶。
他也不乱看,把茶杯置下后就垂着手站到一边,拿过身后宫女手里奉着的帕子。
季长芳擦了手,才一口把些许冰凉的饮品喝尽。
就算屋子里放了四个冰盆,季长芳也并未觉得凉快。外头如今正在下雨,然盛夏之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对这燥热的天气没有起到丝毫降温作用,反而更加闷热。
连溪客见她皱着眉颇为难受,忙把袖子里的罐子取出,拿了一颗药丸出来。
“殿下。”他往前一奉道:“这是太医院的老院士给您开的降心火的药,您用一颗试试?”
“老先生还真做出来了?”季长芳不疑有他,就着他的手吃了。
药丸入口有些甜糯,季长芳便又嚼了几口。
那天老太医像哄小孩儿一样哄她上药,如今还真把她当成孩子给她做了“糖丸”。
季长芳难免嘀咕了一声:“我又不是真的那么任性……”
连溪客听到了也只是一笑。
他给季长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轻声道:“有件事奴婢还未禀告殿下呢。殿下,元妃娘娘似乎有事需要同您商议,方才派了宫女在外头问您今夜是否有空,往问章宫一趟。”
季长芳端起空了的茶杯朝他扬了扬,“她有事?”
连溪客几步上前,接了杯子说道:“奴婢不知。只是见元妃娘娘面带焦急。”
季长芳抿了抿嘴角问:“内宫怎么了?”
连溪客从来没有回答不出她的问题过:“近日貌似有许多有官职的夫人去拜会娘娘。”
不外乎后宫之事。
季长芳秒懂。
她心知元福落是多思,又不愿多管的性子,今夜去一趟安她的心倒也可以。
她点了点头。
连溪客马上道:“奴婢告退。”
他这是要去给元福落的宫女回话了。
他刚走出大门,曹舒就忍不住起身开口了,“服侍殿下的奴婢中,应该有专门奉茶的宫女才是。”
季长芳瞟了他一眼,提笔沾了朱砂,继续批阅奏章,“这些人员派动,就要去问殿中省了。”
曹舒点了点头,还真在上面留了心,“确实,这是殿中省做得不对。”
他一番忖度,又抬头说:“但殿下您也要自洁其身。”
季长芳停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曹舒挺直胸口,用满腔正气说:“您与宦官太过亲近,为国为民都不是益事。”
季长芳愣了会儿,随即忍不住大笑出声。
“哈哈哈……”
曹舒听着她的笑声,憋得满脸通红,忍不住站了起来,“殿下,臣没有在同您开玩笑!”
“朕就算不亲男女之事,也无其他癖好。”季长芳冷下脸对他说道:“曹卿若关心孤的冷热,今晚不如就歇在问章宫好了?”
曹舒见她变脸,连忙跪下,“臣没有质疑殿下品格之意。臣只是期望殿下亲贤臣,远小人……”
季长芳打断他的话,斜睨着道:“宦官不一定全是小人,这就跟朝堂里不一定全是贤臣是一个道理。孰是孰非,怕是还轮不到曹卿空口评断吧?”兔兔飞小说网 tutufei
坐在另一边的左史曹庆眼看着要起身帮忙说话,坐在季长芳身后的曹钦赶紧抡起一个纸团砸在曹舒头上。
曹舒打开纸团,只见上头写着【噤声】二字。
曹钦要他闭嘴。
曹舒低下头时,满腹委屈。
季长芳回头瞪着曹钦,哼了一声。
曹舒不说话了,季长芳也没有追着计较。她还觉得他们无理取闹呢。
她继续伏案批文,这一批,就是半夜。
连曹钦都在打哈欠,隐隐撑不住了。
季长芳撂下笔,把批好的奏疏丢给换了不知几茬的值班太监。
“没了吧?”
“禀殿下,该阅的,您都已经批完了。”
几乎是听到这句话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季长芳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叫来人,打道回问章宫。
元福落当时都依着矮塌睡着了,她的婢女笙歌一听到连溪客传来消息,立马进屋把元福落喊了起来。
院子里当时有半刻钟的人仰马翻。
季长芳来时,元福落桌上的菜都热了一新。
待通了礼,季长芳也没多言,坐上桌就开始吃饭。
之前用的那些垫肚子的点心,是真的不经饿。
元福落见她饿狠了,也没有急着多言,起身一直给她布菜,贤惠地伺候着。
她开口说话时,还带着两分心疼:“殿下没有用晚膳吗?就算再忙,一日三餐也不能耽搁啊。”
“今天事情多,孤心里惦记着,就随便吃了两口。如今想来,是有些因噎废食。”
季长芳想起刚才自己坐下时第一口的狼吞虎咽,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拍了拍元福落的手说:“梓童不用担心,明日就没那么忙了。”
元福落见季长芳神色不再严肃,也轻松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