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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利用外戚的身份,从甘廉那儿得到了右相之位,下一步将要做的,就是打入士族的阵营。
他对这个不着急,他会慢慢的等待机会。
玉珉把日后会面临的事儿再在脑中过了一遍,自满地说:“你就在京里住段时间吧。”
玉春明有些迟疑,“但是鸿州……”
“鸿州少一个你,能出什么事?”玉珉笑道:“你刚才不是还说你心疼十二皇子殿下吗?”
都被这么说了,玉春明只得作罢,“侄儿听大伯父的。”
玉珉点了点头,挥手示意他退下。
玉春明抿了抿嘴,没再说什么。
他原本想同玉珉说玉氏子弟沉迷奢靡越矩之事,现一想,还是作罢。
何必在人家兴头的时候去泼冷水?那不就是忠言逆耳吗?
玉春明回院子后,马上提笔写了一本给季祎请安的奏章。
第二日开朝议会时,看到这本奏章,季祎便为没对不宣而主动进京的玉春明说什么。毕竟人家说得很透彻了,他原本是来祭元后的。
随后,甘廉上前道出自己告老还乡之意。
也是此时,玉珉将代替甘廉为右相的事才摆到台面上说。
那一瞬间,朝堂上所有的官员表情都不算好。
季长芳冷眼看着,顺眼一望,额外有心记住了几个人的表情。
甘廉对自己退仕之事准备许久,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当天下午就准备带老小返乡。
他的车马刚驶上出城的车马道,就有两个黑衣男子挡住去路。
甘家人以为是政敌寻仇,一个个义愤填膺准备上去,却被甘廉拦住。
甘廉朝两人行礼,然后一言不发地跟在了他们的身后。
两位黑衣男子把甘廉带至旁边的酒楼。花恒书院 huahengsy
一开门,里面赫然坐着穿便服的季祎和季长芳。
当时,这位七旬老臣的眼角就湿润了。
他浑身颤抖地往地上一跪,声音是从未在朝堂上显露出来的情深意切,“陛下……”
季祎走过来亲手扶住甘廉的左右手,“起来吧。”
季长芳看着甘廉佝偻着身子哭得不成样子,开口道:“孤曾以为,甘相不喜欢父皇,只爱丞相之位。”
季祎扶住甘廉,回首看着她道:“你不觉得,朝中的右相亲近皇帝,是一件很让人恐怖的事吗?”
“确实会有人多人因此夜不能寐。”季长芳起身一礼,“孩儿受教。”
“陛下——”甘廉拉着季祎的手放声哭道:“老臣,不能在您身边陪伴了。臣年事已高,今日可能是永别……”
季祎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甘相,曾经为朕心之所依。日后就算不在,朕也会时常惦念。”
甘廉心里悲苦,一时说不出话来。
季祎便伸手叫来季长芳,“太子,过来敬甘相一杯。”
季长芳端起桌上早就备好的两杯酒,过来分了甘廉一杯。
甘廉伸手满是茧子的手,端着杯子又是一跪,“臣,衷心盼望,殿下日后神功耀九州!”
季长芳也是如今才明白,为了保护双方,季祎和甘廉这对明显交心的君臣,竟然在朝堂上演了几十年的戏。
她不由得轻声问了一句:“值得吗?”
甘廉中气十足地喊道:“能得季氏三朝信任,老臣觉得值!”
说完仰头,将酒水一饮而尽。
季长芳托手,饮酒前行了一个大礼,“愿甘相一路保重。”
甘廉起身时,又是一哭。
季祎扶他起来,用力握住他的手,“你放心,杜家父子朕会照顾,朕也不会让你寒门吃亏。”
甘廉拭泪,这才露出笑容,“臣相信陛下。”
季祎点头,又拍了拍他的胳膊,“去吧。辛苦了一辈子,去过几年好日子吧。”
甘廉只笑,头也不回地走了。
季长芳来到窗边,看到着一身灰色葛布的甘廉在儿孙的搀扶上回到车上。
季祎走过来,看着这一幕感慨道:“朕的父皇同朕说,甘廉来奉阳时,是个浑身稚气的少年郎。他虽穿着一身麻布粗衣,可眼底的风采,堪比星月。过了几十年,甘廉离开奉阳时,也是一身粗衣,不同的是那满头白发。这奉阳城里的岁月啊。”
季长芳想到自己走了再来也是大了几岁,如今又一年将过,心中也是惆怅。
季祎瞟了一眼她,缓缓道来:“甘廉是朕的开蒙老师,在朕新帝初登时,对其很是信任,是以也格外倚重寒门。”
“朕是得到了卢氏兄妹的帮助才很轻松的登了帝位。卢氏兄妹都是很有胸襟的人,对朕除了他们二人之外还宠信外人,不仅没同甘廉红脸,还因这个跟寒门关系好了起来。”
“朕那时觉得自己处理好了老祖宗们几百年都处理不好的士庶之争,一时颇为得意,哪里知道,朝中有很多人心里对朕诸多不满。只是碍于秋明几的手段和容澈的眼色,以及卢正堂的身份才隐而不发。”
“卢氏作为秋家主家,是士族中的顶级权贵,就算别的主家有异心,也得让其三分。低等级的豪族贵族也不敢去找卢氏兄妹的麻烦,他们便对甘廉下手。那时甘廉已经年过五十,是老臣中的老臣,可面对士族那群人的陷害,莫须有的罪名仍是一盖一个准儿。要不是他应付得快,朕也足够信任他,甘廉早就是一捧黄土了。”
“朕是那时见识到了士族们的睚眦必报及小肚鸡肠。也是那个时候明白,越喜欢一个人,就越不能表现出来。反而是你讨厌的,你要能对他多好对他多好。”
季长芳一直默默听着,到这里却开口:“父皇说的是玉氏?”
“玉珉做的这一切,就是想要玉氏升阶。要是不过分,朕说不定还会暗中支持,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起了蚕食寒门势力壮大自己的心。他这是妄图撼动朕好不容易做到的士庶平衡。”
季祎转眼一想,又道:“这事儿放在你的兄弟身上也是。十三,还有你的那两个结拜兄弟,你要自己保护好。士族那帮孽畜,是巴不得你无欲无求最好。你那两个兄弟一个天生神勇一个天赐智慧,保不齐哪天人就没了。”
季长芳一想到那种场景,就惊得站了起来。
她心中不寒而栗。
“他们有这么讨厌皇帝吗?”
“他们讨厌不听话的皇帝。”季祎看着远方,幽幽叹道:“朕不知道别人,反正赵家,在赵家人心里,皇帝也仅仅只是皇帝罢了。”
他眨了眨眼,前头看着季长芳问:“朕让季盈下个月取了那个赵家女儿可好?”
因为玉书南刚逝,季祎才有此问。
“父皇决定就好。”季长芳点了点头,若能早日取个赵家的女儿,季盈也能早些得个保障。
季祎点了点头,伸手探臂,指着下方的街道一挥:
“你还未好好看过奉阳城吧?今日便在城中逛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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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马游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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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长芳趴在窗台边; 看着远处被烟笼罩的西山崖。
时已至黄昏; 落日余晖铺遍了整个奉阳城。
街上熙熙攘攘,不像只有季长芳一人在的房间里安静。她听着各种叫卖声吵闹声; 正值昏昏欲睡之际,又闻到远处传来的; 哪个少年的感叹:
“软红十丈的奉阳城对无权无势的人来说,与其他城市并没有什么区别,不过就是大了些。没钱的人来到这儿; 只能看别地儿没有的高楼,聚不到一起的人潮,眼中唯灯火辉煌; 车水马龙尔。一阶一级皆有分制; 只有在士贵之族的眼中; 这里才是一个让人纸醉金迷的花花世界!”
混在这句话里的; 是几声女人们妖精般的娇笑。
季长芳是从来没有看过奉阳这朵簇锦团花。
她一拍窗柩; 回首喊道:“翘威; 去把史雾谦给孤叫来!”
“诺——”
季长芳原本做好了等一会儿的准备; 谁知每个一盏茶的时间; 翘威就把史雾谦带来了。
“给殿下请安。”
史雾谦跪下时; 身上的轻甲发出哐当声。
“起来吧。”季长芳见他满头大汗,朝翘威使了个眼色。
翘威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史雾谦听到翘威开门出去; 起身时憨笑道:“今日碰到翘公公; 因他着着常服; 末将差点还没认出来。”
季长芳碰了碰被冰镇过的茶杯; 问:“今天天气这么热,你还在巡街?”
有一滴汗从脑门上流下来,史雾谦也不敢伸手去擦,“这不是马上快到七夕节了嘛,宫里又刚办完大事,寻常年末才会进城的权贵们都来了,代职任京兆府尹的容大人担心城里人多易生事,所以找御林军借人。末将是被分调过来的。”
史雾谦所说的【容大人】就是容澈。那日早朝后,高颉就被革职查办,却因生了其他事端,皇帝也没有趁机给心中中意的祁南王平反推出。秋明几知道季祎的心思,便也没有在这个职位上派遣别人,通知六部后,调来仍是官身的容澈暂时代理。
这样一来,既不会有人惦记京兆府尹的位子,皇帝也不会再故意提起容澈说些别的,可谓一举两得。
季长芳也知道史雾谦在奉阳有多尴尬,她轻声道:“只可惜你手下一波强兵,都是在战场厮杀过的人,如今却被困在奉阳中消磨血气。”
史雾谦不敢接这话,他抬眼偷瞟了一眼季长芳,见她端着杯茶水慵慵懒懒地靠在榻上,连忙垂首。
这时,有几名便衣虎威军拿着屏风与水盆进来。
翘威拿着一身崭新的绛色袍子进来,笑呵呵地对史雾谦说:
“请将军先把衣服换了吧。”
史雾谦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甲胄,有些摸不着头脑:“换衣服作甚?”
季长芳打了个哈欠说:“父皇让孤在城里转转。孤本来也没想去,后来实在是无聊……”
史雾谦心说他也不会玩啊。他跟着翘威走了两步,突然说道:“殿下,再把高隙叫来如何?”
季长芳自无不可,“去喊人吧。”
房里的虎威军当即退了个干净。
史雾谦在屏风后换好衣服,又重新被剃了一次须。帮他戴发冠时,翘威闻着他头上有些味道,赶忙回身点起香料把他头发解开熏了熏。
史雾谦从未往自己身上用过香料,闻着那味儿,一时好不自在。
等他连脚都被熏完一遍出来,整个人都有些呆滞了。
“殿下……”
季长芳并没有可怜被折腾一番的史雾谦,反而笑话他:“史雾谦,你要是一直这个样子,汝阳姐姐说不定就会喜欢你呢。”
史雾谦立马反驳,“汝阳岂是那等肤浅,在乎外貌之人?再说末将是要去打仗的,又不是那群文官,弄得身上香喷喷的,半点男子气概也无,如何统领三军?”
季长芳一笑,倒也没计较他的无礼。她听着门外有动静,估计是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