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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教训得是!”若风低声道。
“从你过了十五岁后,我便好久没有与你好好聊聊了,”清歌淡淡地道,“你要记得,我说得再难听,终归是为了你好,将来如果我们都不在你们身边,你们兄弟二人撑起偌大的天日王朝,你以为平平常常的表现和能力可以应付?”
“舅舅如何说……”若风蓦然抬头,俊脸上泛起惊诧。
“有王叔在我们身边指点,朗乾和若风自然不会行差踏错!”朗乾语气果断地道,似乎也是在说服自己的心一般。
“我是你们长辈,年纪比你们大,总归是要早你们而去的。”清歌含糊地道。
要走了,才发现心头还是相当牵挂的,只是,这份牵挂,恰恰需要自己以离去来维系。
御花园内,皇上接过太傅递上来的奏疏,顿时脸色瞬息万变,再联想起刚刚清歌那一手出神入化的棋艺,最后满怀惊涛骇浪化为一片沉静过头的海洋。
“皇上,皇上——”见皇上久久不语,脸色却是越来越阴沉,太傅心头升起不安的感觉。
御花园的上空飘来了一朵乌云,可是,没有人注意到。
终于,皇上缓缓地开口,口气一如既往地平静无波。
“太傅,单看这奏疏内容,乍一看的确像是出自您老人家的手,但朕做了您近三十年的学生,这点眼力还是有的——此文的筋骨,虽也刚正不阿,一片赤胆忠心,却刚中有柔,心忧笔虑,心窍多密善于思谋,这样的文断不会出自太傅之手。太傅,您可否认真地告诉朕,这篇《十思疏》,是谁让您呈上的?”
“皇上对老臣了如指掌,老臣不敢撒谎,”太傅苦笑道,“老臣原本也不愿掠人之美,皇上既如此问,想必已经猜到此文出自谁手了。老臣乍见此文,也震惊至极!”
皇上静静地听太傅娓娓说着当日在礼部大堂发生的舌战之事,心慢慢沉入低谷。
“朕知道了,太傅辛苦!”
听太傅说完后,皇上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几个字,只觉得五内俱焚,痛不可抑,一种深深的无力和悲哀向他的四肢百骸蔓延而去。
原来,原来如此,难怪她会答应得如此爽快,难怪她会如此积极地准备会试,这一切,一切表面的和气顺利,风平浪静,都是为了麻痹自己而已!
她连温色敷衍一下那些书生都不再愿意,可见她的耐心,已经到达了底线,这篇十思疏也许早就在她的头脑中酝酿出来,只是非到最后关头,以她的个性,她不可能拿出来。
怪不得,清歌无意中(现在他也不确定清歌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了)下了一手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棋子,他们,是要开始逼他了吗?
恨,像冲破堤防的洪水,汹涌肆流,霎时席卷了残存的一线自制和理智!
既然他们无情,就休怪他先下手为强!
“逐流,监视睿王府的那些回报什么消息?”
快速地召唤来莫逐流,下达一系列的命令,一定要赶在他们之前准备好一切,一定要拦下他们!
“禀皇上,睿王府的人如平常那样出出进进,完全没有出现任何不妥!”莫逐流清晰地道。
睿王府到底会发生什么,为什么皇上会那么紧张,让他也跟着紧张起来,总觉得,皇城的氛围,仿佛是一支上了弦的利箭,他的呼吸也有了不定时的停顿,战场上的血液,在他的体内沸腾……
“很好。”
‘很好’后面,皇上又顿住了,脸上飘过一片苍凉的阴云,可是莫逐流根本不敢抬头,生怕窥破这一刹那的帝王心事。
“你马上去调集两——万士兵,分头守住京师各路出口,绝对不许有一丝的遗漏!”
“是,皇上。”
“逐流,你再去挑选六百精悍士兵过来,朕要他们团团围住睿王府,抽身出来的两百死士,你率领他们听候命令!”
“是——”
“还有,马上派人追上睿王,就说……”
最后一道命令,让莫逐流诧异地抬起头,可是随即又低了下来,皇上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还是像平时那样从容威严,可是皇上的面孔——已经扭曲得近乎狰狞!
“睿王,不好了,睿王——”
一声声嘶力竭的呼叫,阻住了清歌的步伐,一个小太监浑身浴血、踉踉跄跄地摔在他的脚下。
“王,王,皇上,皇上……”
小太监满面鲜血混杂着恐惧,模样可怕至极,他艰难地手指向御花园,却最终没有说完话,双目大睁,僵硬地倒在地上,死了。
清歌脸色有一霎那微微地苍白了一下,这小太监,是皇上身边的人,刚刚就是他来禀报太傅求见——
皇上有危险,可是,自己才刚刚离去,那时候周围并没有可疑的人——
看着快捷如闪电般疾奔向皇宫的白衣背影,悄然潜出的莫逐流睁着不敢置信的眼睛——原来,睿王不但没有失去武功,还比他们想象中更加高深……
伸脚踢了踢小太监的尸身,他的脸上是漠然冷酷的表情——只有杀了小太监,他的话,才更加真实,否则以睿王的聪明智慧,一旦看破皇上的计划,后果不堪设想,为了皇上的计划能够成功,死个把小太监,又算得了什么?
就连他自己,也不过是一枚随时准备着牺牲的棋子罢了。
刚刚还阳光明媚的御花园,已经乌云密布,清歌赶到那里,皇上已经不见踪影,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浑身血窟窿的小太监,看得清歌心惊肉跳,敏捷的思维一瞬间空白罢工——
皇上呢?
不要慌,皇上同样身怀高强武功,不会那么容易就出事,一定要定下神,一定要——
果然,摒弃了脑中的纷纷乱乱,将灵台归于清明,他慢慢捕捉到一丝杀气——御书房?
修长的身影霎时去如流虹,一瞬间无影无踪。
御书房内,高耸如屋顶的书架未倒,但是上面的书籍却早已纷纷扬扬,变成无数纸屑。
皇上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三个黑衣人,他的右臂上划了一道又深又长的血口,鲜血迅速染红他那一身明黄皇袍,除此之外,他倒是没受到一点伤。
他力大无穷的左手,捏着一名黑衣人脆弱的脖子,而他的脖子,则暴露在另一名黑衣人锋利的长剑下,腰上的死穴,正被人用利剑牢牢地指定。
破窗的啸声震得其中两名黑衣人立足不稳,霎时,一枝满是嫩绿柳叶的枝条已经拂到他们面上,看似力道轻微,却在收尾的刹那——在他们的额上留下深如刀刮的血痕!
不容他们有丝毫时间喘息,柔韧的柳条刷刷刷连挥三招,第一招过后,一名黑衣人扑面倒地,一动不动;第二招过后,第二名黑衣人指着皇上脖子的长剑化为段段碎片,分插在黑衣人自己的周身要穴上;第三招过后,那指着皇上腰部的黑衣人大骇,翻身便倒,一招铁板桥,堪堪躲过那致命的一击——
清歌突然停下了汹涌如狂涛的进攻之势,白衣飘飘,翠枝依偎,即使在如此狼狈万分的环境中看起来依然是那么美丽协调,可是他死死地盯着最后那名黑衣人,俊雅容颜上已经温和不再,脸色更是严峻到了极点,“你,剑影?”
那黑衣人喘了一口气,畏惧地看了他一眼——不,是看向他身后的人一眼,慢慢拉下蒙面黑巾——那血迹斑斑的面庞如此地熟悉,伤痛愧疚的眼神无言地看着他,正是他手下唯一一个背叛了他的死士,剑影。
有那么一瞬间的功夫,他很想猛然回过头揪住身后人的衣领,大声地责问他到底是不是疯了,就为了试探他到底有没有失去武功,就忍心牺牲掉这么多的人命,如果他不回来,是不是就会有更多的人遭殃?
可是他毕竟是清歌,涵养和包容力无人能及的清歌。
他默默地垂下头,迅速跨过已死的黑衣人,走到第一个黑衣人身边,出手准确地点了他几处穴道止血。
“去叫太医过来,他的伤势虽然沉重,但还救得回来一条命!”他哑着嗓子吩咐道。
皇上冷冷地瞧着他颓然的背影,有一种解恨的痛快和刀割的疼痛在同时进行着,仿佛心跳会因为这样剧烈的疼痛随时停止,仿佛呼吸会因为这样剧烈的疼痛随时中断……
咬咬牙,他随即向剑影一挥手,要她带走受伤的死士,如果不是剑影翻身躲避露出了自己的行藏,这场戏他本来还想多演一会——
举手投足,一瞬间错位移形,三招便足以杀死他三个武功高强的死士,这样的身手,是应该出现在应该武功全失的清歌身上吗?
看着清歌逃避似的背对着自己,他想,他应该先开口,可是他刚刚清了清嗓子,清歌缥缈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这就是你想要的?”
“这不也是你想要的?”皇上嘲讽道,也不管自己鲜血长流的右臂。
“正因为我不要,我才隐藏,难道到了今天,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清歌慢慢回头,看向皇上,清潭眸中,终于一片死寂,冰封的死寂。
“有很多时候,我真想敲破你那颗顽固的脑袋!”清歌苦笑道。
“明知这样下去你和我都会陷入痛苦深渊,你还是毫不犹豫地去做,以前那个精明坚强、决不做损人不利己之事的九天哪里去了?”
“以前那个,心中有情,会偷偷关照被欺负的兄弟的九天哪里去了?权力真的腐化了你的心吗?”
“以前那个淡漠如仙的清歌也早已经死了!”皇上薄唇微动,终于道。
清歌默然,皇上的言外之意,是不是,兄弟之情,早已随着那个万事不萦于怀的清歌而消逝,现在仅剩的,只有君臣之义罢了。
“我看你还是留在宫里吧,此刻时局混乱,谁知道出去会出现什么难以预料的事情,就算你是堂堂亲王,有些事情,能避嫌自然最好。”
皇上淡淡地说完,转身离去,清歌已经恢复了平静,哪怕只是表面上的平静,从他看出剑影的身手后,便已经预料到这样的结果。
皇上知道,清歌绝对不可能在他背后偷袭,清歌也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在他的背后下手。
门在皇上的背后缓缓关上,隔断了清歌死寂的视线,以及,皇上深眸中滑下的唯一一滴泪。
第1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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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场的庄严大门在我的背后缓缓地关上,阳光在我背后慢慢缩小照射的范围。
为期三天的会试正式开始,考官迅速宣读了一遍考场规则,无非和往年一样的陈腔滥调,大部分考生们的表情异常地麻木,只偶尔出现一些神情比较轻松活跃的考生。
当我跨进去的时候,三百名考生,齐刷刷地看着一身绢白男装、却分明是女人的我,有震惊的,有傲慢的,有轻视的,有怀疑的,也有极个别看起来很平静的。
一切基本准备就绪,这些考生只要通过最后的搜查一关,就可以进入考场各就各位了。
当场搜查,无非是搜查是否身藏夹带,是否冒名顶替,而真正影响会试公正的举动却早在台面下进行过——达官显贵徇私舞弊,有钱人家贿赂考官,考官主动泄漏试题等等。
只不过今年他们遇到了刁钻奸猾商人出身的我,三场考试的题目,赋诗,经义,策论,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