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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仿佛听到遥远的某处传来一阵七嘴八舌的抗议声,
“谁为老不尊……”
“太过分了,枉我那么疼你们……”
“等你们回来再收拾你们……”
……
“那么,所有善后遣散之类的琐事就交给你了!”我深吸一口气,扬起明艳的笑容。
“决不会让你失望!”清歌专注深邃地看着我,眼底渐渐升出一簇火苗。
“安圣,”我突然回头,灿烂一笑。
“什么?”安圣漫不经心地,突然觉得心头升起一丝寒意。
“我云家,和云梦海那根木头,就请你好好照顾了!”我微笑,笑中有一丝感伤,到底,我还是见不到他们在一起啊……
她顿时僵住。
来过很多次皇宫,只有这一次心情最是平和。
在我们上去没多久,皇宫的圣旨就下来了,首先是封我太子少傅——没错,必须要一阶一阶铺垫才行,先太子少傅,然后身为太子老师的我才有资格去主持天日最高的人才选拔——会试。
当时我一介女流当上少傅时,朝中多少大臣痛哭疾呼祖宗纲常败坏,竟然容许女人做文官,虽然没几天就被我一纸回书说降伽罗一事压了下来,可是毕竟是很多人心头的阴影。
现在皇上再来这一招,不怕引起反弹?
不怕,因为这是朝堂上大部分臣子共同上折推举的!云梦池笑得非常有花枝乱颤之嫌疑,身为清歌的伴读,他有空的话,还是会来瞧瞧受伤的老上司,顺便把一些他无法解决的问题丢给清歌。
原来,经过了种种以后,大家心知肚明,别说睿王妃的确有这个资格主持偌大的会试,就是睿王妃身后受伤深居的睿王也足以给予王妃最大的帮助啊!
我这才恍然明白,众臣是要借我出头,让清歌幕后帮忙——多灾多难的睿王,虽是天日找不出第二个的人才,可是却实在太过珍贵易碎,有文武双全的王妃在外头挡着,也许能替睿王挡掉很多伤害吧!
显然这次他们君臣目的虽有不同,结果却殊途同归,于是上下一心,要把我们夫妻二人拉进政治文化的漩涡中。
而这,又何尝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
三方面皆大欢喜,于是我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进宫谢恩。
皇上看见我笑吟吟地,显然我痛痛快快地接下圣旨,也让他的心情无比痛快。
“朕以为你会拒绝。”他笑道,极具穿透力的眼光看着我,仿佛要挖出我最隐秘的心事。
“这么好的事,我为什么拒绝?”我微笑,“皇上曾许诺,我身为少傅时,可以自称‘我’。”
“不止是身为少傅时,你随时都可以。”皇上一笑。
花园里繁花斗艳,皇上漫步在前,我尾随在后,时光显得非常悠闲,夏末的阳光还是十分有热度的,可是再热的阳光也照不透我们各怀心事的内里,悠闲,也不能说早已笃定的心情不算悠闲,所以皇上明里高兴,我也暗自得意。
“接下来可够你忙的,知道你分不出心照顾清歌,朕会挑两个手脚利落的宫女去照顾他,你大可放心。”皇上回眸瞥了我一眼。
我一愣,失笑。
“朕说的话有什么好笑的地方?”他问道。
“皇上拥有三宫六院,却不了解女人的心思,”我故作不知地一笑,“你若派去两个花容月貌的宫女去照顾清歌,我能放心才有鬼,到时候搞砸了皇上关注无比的会试,那可是天大的罪孽!”
“你倒是从来不掩饰自己的心思,”皇上淡淡地道,“把弱点这么随随便便地摊开,难道不怕被人利用吗?”
我歪头想了想,“皇上是指我爱吃醋的性格?嗯,早就有人利用过了。可是,民间俗话说的好,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倘若清歌心正身端,别人自然无隙可趁,我爱吃醋,也要清歌配合才行,真要我天天捧醋狂饮,别说清歌受不了,我自己也受不了——要爱人时时刻刻防范你是否主动或者被迫出轨,倒不如先巩固自己的意志,让自己值得爱人信任!皇上说对不对?”
皇上沉默半晌,才冒出一句,“清歌真的有这么好?”
“再好的人,也要碰上对的人才行,如果不是碰上我,清歌也许一辈子不成亲,也许会娶一个相敬如宾的妻子——那样的话,他肯定做不到现在这样,也就没有人看出来他到底有多好了。”我真心地道,反正都要走了,说说也无妨,何况这些话又不算刺激。
“你的意思是,朕也能做到那样,只是没有碰到对的人而已?”皇上忽然扬起嘴角道。
我一愣,一时不察,差点又栽了个跟头,“皇上圣意,我不敢胡乱揣测,不过其他的我不知道,但有一件事我可以肯定,皇上一定是一位将来青史留名的一代英明帝王。”
皇上这下真的扬起整个笑脸,“哈哈,想不到你溜须拍马的功夫比那些老臣还老道十分,不过你倒是真懂得转移话题。”
“因为皇上是明君我才敢说。”我微笑。
“好吧,既然你都说是明君了,不明一下还真过不去。朕答应你,不派宫女去就是,朕派两名太医和两名太监过去,你可满意了?”
“谢皇上,皇上,今日我可否抱回忆爵?清歌受伤躺在床上,十分想念他,我想,有忆爵在,清歌的心情也会好些。而且忆爵在宫里打扰多日,与礼不合。”
不把忆爵抱回,等我们行动时被扣成人质就惨了,这才是我今天来的目的。
什么宫女太监,不过是派去监视清歌的人罢了,相信清歌一定能够应付。
“……好吧,改日再带他进来,等会试结束,朕就给他办一次封王大典!”
我压抑住心头的喜悦,缓步退走——封王大典,还不知道能不能办成呢!
我并不知道,我走后,花园中悄悄走进来一个黑衣人。
“如何?”皇上淡下面容,看向远处逐渐变淡的背影。
“那煞影背影极似当日那个身受重伤的江湖人,只是臣无法挑衅他出手,他极少离开王府,就算离开王府,也是去附近固定的酒肆喝酒——只是他在府里的行动比其他下人自由得多,似乎身份远在他们之上,臣观察过,那面具的确是为了掩饰煞影脸上的伤痕。”
他已经装成一般地痞出手数次,可是煞影硬是一动不动,最后一次他划破了煞影的衣服,在胸口留了一条好长的血痕,煞影只是仰首喝酒,依旧不为所动,让他实在无法下手。
“身份超然?面部有伤?江湖人?去查查,朕总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对劲。”
隐隐约约有一个光点闪烁,可是他抓不住,到底是什么呢?是什么促使绮罗毫不犹豫地答应主持会试?
还有清歌,他真的被废了武功吗?
那晚,他是没有出手,可是会不会是因为笃定有一个煞影在他身边,他不会死,还是察觉那群刺客绝对不会伤他性命?
手中,一朵鲜艳的红花被不自觉地揉碎,从他的指尖,滴出凄艳似血的花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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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深夜的睿王府,周围树影婆娑,在树影的间隙间,不是漏出几条长长的身影,即使仔细看也未必看得出来。
一条长长敦实的身影远远地慢腾腾而来,仿佛散步一般,带着平平常常的斗笠,穿着普普通通的布衣,在即将进入这些黑影视野范围时,鼻翼一动,突然停下来,厚沉的眸迅速扫视了一下四周。
慢慢把手伸到怀里,也没见他掏出什么,只是再伸出手时,空空的右手微扬,一阵微风拂过,那隐藏在树影中的身影似乎也没有什么动静,可是他却满意地勾起嘴角,然后继续往前,一直走进身影们的视线内,推开虚掩的睿王府侧门,闪了进去。
从头到尾,那些身影都呆呆地看着,仿佛睁眼进入了梦乡,直到他从容地进去了,才突然清醒一般,摇摇头,似乎记忆中有短暂的空白,怎会回事?
那个睿王的面具随从站在门外,东张西望了一阵,然后眼光似有若无地瞟向他们藏身的地方——难道睿王府的人早就知道他们奉命待在此处?
可是他迅速收回目光,转身进去,好像没什么事,睿王府跟平常一样安静,他们只要继续监视着就行了。
看到眼前这个绝艳妩媚的女人,他一向沉稳的表情差点当场垮台——那个英气勃勃太阳一般耀眼的家伙,如今竟然变得如此平凡,一身光芒不再,锐气不再,那她还是她么?不是她的她,还有什么让他不辞劳苦的意义?怎不让他心底仿佛失落了尘封的遗迹一般纠结成一团?
他不该来的,不该在接到她的信后连夜赶来,她毁了他心头仅剩的一点温暖。
盯着蚩昊一脸的阴郁,我从他厚沉如大地的黑眸中读到一种讯息——他在后悔,在失望,在轻蔑。
数年不见,虽然我们和他的联系中他从来不谈公事,但我们还是透过朝廷了解到不少关于他的功绩,他刚刚升为西域元帅,统领了西域数十万的大军,也收复了西域大大小小的少数民族,他的气势稳若泰山一般,早已今非昔比。他很忙,让他为我们做这么点事情,实在是委屈他了,可是他还是守信地赶来,他的人还是老样子,沉默,讳莫如深,信守承诺。
“但愿你明白你冒了多大的险。”我舒出一口气道。
“只要值得!”他简单地道。
“那么你愿意听一下我们的计划吗?”我微笑。
很简单,我们死,他奔丧,趁机利用手下的亲骑夹带,幸好清歌善于易容——一批人离开,不夹杂在部队里是很难的,我们不可能逃得过皇上的眼睛。
说起来简单,操作起来却十分复杂,一个环节不对,满盘皆输,我曾经想过只要易容成老百姓蒙混出去就行了,却被安圣给一口否决——除了清歌和爷爷,我们没人有足够的本事掩饰自己的身手,皇上的那些死士一眼便能看穿,何况皇上本人?
“有些劳师动众,”他实事求是地道,“却让人完全想不到在这上面做文章,挺好!”
转了口气,“真打算走?”
“嗯。”
要走了,把安圣拖进来,把蚩昊也拖进来,实在有点不好意思,可是没有办法,计划是规规矩矩的,我只怕事到临头有变化,多预防总是没错。
真的能够离去了吗?想起那天笑起来很开心的皇上,为什么心头总有一丝不安在慢慢扩大?
“你懂得忧郁了,”他突然若无其事地道,“记得以前,你似乎天不怕地不怕。”
我微微一笑,我知道他的意思,我不再是以前的我,那么他也就找不回旧时的感觉了。
也许感到失落吧,女人总是那么善变,我已经地地道道地贯彻了这句名言。
清歌抱着忆爵走进来,煞影跟在后面,忆爵骨碌碌的眼睛盯着煞影,突然咧嘴一笑,这小子很善于用笑容“勾引”别人,不到三两下就能收服一个人,笑容成了他套交情的法宝。
煞影一怔,显然也被忆爵漂亮灿烂的笑容电到,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透过那圆睁愕然的眸子,也看出十分的滑稽来。
蚩昊缓缓站起来,沉入土地的眼神蓦然迸出炙热的烈焰,仿佛没有看到清歌和忆爵,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