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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你可醒了,快吃两口,马上下井了!”
这里是华夏腹地太行山脉东南的一个普普通通的无证小煤窑,根本谈不上不正规,只有八九个矿工。几年前煤炭价格火爆的时候,矿主老林很是发了笔横财,可架不住花钱大手大脚,再加上投资失败,早已坐吃山空。无奈之下只能重操旧业,暗地里盘下一个小煤窑,准备东山再起。
矿工头何明林是个四十几岁的西北汉子,为人朴实,做事稳重,在矿里时间最长,大家都挺服他。
边小福是矿工里面年纪最小的一个,甚至比王双宝还要小上一岁多,还不到十七。不过,边小福在这个矿工群里资历可不浅,因为他已经干了大半年了。
这种黑煤窑危险性极高,工作又累又脏,赚得也不多。在这里工作的人多半都有点问题,有些是智商方面,有些干脆就是逃债而来,甚至还有通缉的逃犯,因而这里的人都不打听彼此的事儿,而且这里的人基本都干不长,三两个月有人就会主动离开。
王双宝之所以会来也是因为没有办法,他上面有五个姐姐,到生他时家里已经一贫如洗,在那个将计划生育视为政治运动的年代,他根本落不上户口,因此成了黑户。这也是导致他文化程度不高、年纪轻轻就出来打工的直接原因。
唐朝阳和宋金明就是王双宝来煤窑打工的介绍人,他们两个据说是同乡,而为了掩盖王双宝没有身份证且不够年龄的事实,唐朝阳一直自称是王双宝的亲娘舅。这三个人在矿里也干了近一个月了,工作积极努力,矿主老林很喜欢他们。
还有三个人智力有问题,听说是人贩子将他们偷来的,扔到这里干脏活累活,只管吃饭和住宿,别的一概不管,干不好就要挨打。时间长了,这些人虽然干活不动脑子,但却是矿里干活时最本分的,从来没有什么歪心思。
王双宝三下五除二将两个馒头硬吞下肚,吃得急了噎住了喉咙,好不容易用稀到透明的米汤给顺了下去;紧赶慢赶的,总算赶上了准备下窑的罐子车。
“双宝,你咋才来?”矿主老林生气的瞪着他。
“我外甥有夜游症,昨晚上犯了病了。”唐朝阳一个劲的解释,并且把“我外甥”三个字加重语气,他刚刚和宋金明一直在力劝老林多等几分钟,等王双宝一起下井。
“是哦,我昨晚又犯病了,好不容易才醒过来。”王双宝的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这可是寒冬腊月的天气,让老林不得不信。
“丧气”
矿主老林再不想理会他们,将电闸拉下,罐子车徐徐启动,慢慢的深入矿井之中。
“双宝,我那么用力的喊你、摇你,你咋也醒不了呢?”边小福小声的问。
“我听见你叫我了,可就是醒不了”
“你到底做的啥梦啊,吓成那样?”王双宝的假舅舅表示着“关怀”。
“十几个外国人在山顶子上,下着大雪,叽里咕噜的说了半天,我一句也听不懂”
王双宝甚至不知道这些外国人说得是哪国话,不过因为总是做相同的梦,这些外国话他几乎能背下来了。
“你这里有问题吧”宋金明用手指了一下脑袋,嘴角不自觉的笑了一下。
由于经常下矿且经常洗不上澡,每个人身上都有层厚厚的煤灰,再加上矿道里的灯光昏黄不清,根本看不出各自的表情,更看不到唐朝阳和宋金明在眼神上的交流。
“俺娘说小时候磕着后头了。”王双宝实在的过了头。
矿下的空间很局促,不能挤在一起干活,何明林的意思是将八个人分成两帮,他带着三个傻子,边小福加入唐朝阳、宋金明、王双宝这一帮;
可是他的好意唐明阳并不领情:“何头儿,我们三个一起干惯了,小福子还是跟着你们吧,我们三个就行。”
这并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何明林点头同意了。
矿下有四五个出煤点,何明林选了个最宽敞的所在,而唐朝阳却选了个离他们最远的地点,并且被四通入达的矿道阻隔,若两帮子人想要交流,非得大声呼喊不可。
“双宝,上次你宋叔要给你开壶,你咋不上呢?白浪费了那两百块钱!”唐朝阳边走边埋怨着,“你不干也不要紧,可你为啥不说呢?”
不到十八周岁的王双宝是个绝对的处男,而宋金明前两天突然慷慨得出钱给他“破**处”,可王双宝还是个孩子,裹着被子死拽着裤子一整宿,楞是没让那个想要“占他便宜”的春姨得逞。
“双宝是嫌春娘年纪太大了”宋金明揶揄着,他想象着春娘丰腴的身材,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春姨快四十了”王双宝嗫嚅着,红着脸低下了头。
“哼,你懂个屁,年纪越大越知道疼人儿”唐明阳呵斥道。
“好了好了,干活了”
矿下的工作很单调,就是重复铲煤和装煤这两个动作,干得久了,人就像机器一样,固定的动作,固定的频率,固定的荤段子。
不过今天的气氛有些特别,一向说起女人就滔滔不绝的唐朝阳和宋金明似乎有些沉默,而且宋金明的眼神似乎总是不经意的瞄向王双宝的后脑勺。
“双宝,我的帽子有点紧,咱俩换一下。”唐朝阳直起身子,指指双宝头上的安全帽。
老实憨厚的王双宝根本啥都没想,摘下帽子就递了过去,而身体还保持着弯腰工作的姿势;
说是迟哪是快,宋金明手中的镐头飞快的抡下,王双宝感觉脑后遭到重击,一下子就扎到了煤堆里。
“再来两下,还没死透!”唐朝阳低声命令着。
呯,呯,呯!
几声闷响之后,王双宝身体一下挺直,腿蹬了几下,死了过去。
“怪不得说人死叫蹬腿,敢情是真的呀”行凶者宋金明非但没有害怕,还有点胜利的喜悦。
“少啰嗦,快造现场吧。”
唐朝阳第一次对这么年轻的“点子”下手,总有些恻隐之心,其实前两天安排给王双宝开壶的主意和两百块钱都是他出的。
十分钟后,一声尖锐的嚎叫响彻整个矿井:“双宝,双宝!这可咋向俺姐交待呀”
紧接着另一个声音响起:“何头儿!冒顶了!快救人!”
人肯定是没救了,因为早在被人为冒顶的煤堆掩埋之前,王双宝就已经死了。
当一群人惶恐的奔到矿主老林那里时,他反而很镇定,只是上前翻翻眼皮,试试鼻息,而后就蹲到一边抽旱烟去了。
“老何,把双宝弄后面屋里去。唐朝阳,你过来,咱俩谈谈。”
唐朝阳痛不欲生的已经说不出话,只好临时委托宋金明当中间人,而所谓的谈判不过就是价钱的高低罢了。
“说吧,你俩是不是专业的?”矿主老林冷笑着,上来就将了一军。
“啥专业的?”宋金明一脸的惊讶与无知。
老林挣过大钱,见过的世面多,早就听说有专门吃这碗饭的,将人骗入井下,秘密害死,而后骗取赔偿。
“说个数吧”老林面无表情,稳如泰山。
宋金明默想过多日的数字现在却说不出口,而那些滚瓜烂熟的台词也派不上用场,他还在揣摩刚刚老林那句话的意思,好像是在点醒他,差不多就行了,不要狮子大开口,撕破脸谁都不好看。
“十万吧,我和他舅唐朝阳商量商量”
“行。”
通常这种事儿的价钱在二十万到三十万之间,感觉被识破的宋金明主动让步,而矿主老林倒也痛快。
这事儿根本没什么可商量的,宋金明的意见和唐朝阳肯定相同,他们都担心被识破,因为这些敢私自开矿的煤老板都通着黑道,万一将他们圈起来不仅钱拿不到,连性命都堪忧。
谈判顺利的完成后,矿主老林开着吉普车去县里取了十万块钱现金,要求他们立即把尸体运走;只不过因为老林取钱的时间太长,错过了最晚的一班车的时间,只好第二天再行动。
“明天一早,你们马上给我消失!”这是矿主老林丢下的最后一句话。
第2章疯狂的石头()
宋金明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相对而言,唐朝阳在这方面就要差些,他本来并不想对这么年轻的“点子”下手,可是春节将至,现在的人又猴精猴精的,很难得遇上像王双宝这么合适的。
作为王双宝的“舅舅”,唐朝阳自然有处理遗物的权力;他翻遍死者的全身,才在内裤缝制的小口袋里找到一百二十块钱。看样子这小子真是等着矿上开支,才有钱买车票回家。
唐朝阳犹不死心,在小口袋里用小拇指抠了抠,抠出一个圆形的透明石头,迎着光,能看出一抹幽蓝。
“咦?这是什么?”
这一幕恰巧被刚刚进屋的宋金明撞见,他担心唐朝阳找到了什么好东西不分给自己,所以匆匆赶来。在他身后,还有前来见王双宝最后一面的何明林和边小福。
“月光石,双宝的宝贝。”边小福最后一个挤进来,却是唯一一个能回答问题的人。
“嗯。”唐朝阳当然不知道来历,只能含混的附和着。
“宝贝?很值钱吗?”宋金明嘴角浮现出一丝狞笑,这是他起了歹意的先兆。
“月光石不值钱的,”矿工头何明林显然对这种东西有所了解,他仔细端详一番,“这块成色还行,没听说这东西有多宝贝。”
“我听双宝说,这石头原来是镶嵌在金戒指上的,灾荒年间,金戒指换了粮食,只把这块石头撬了下来。”
边小福的话让心灰意冷的宋金明重新燃起希望,既然这东西能镶到金戒指上,说明它可能价值不菲。
“对,对,”唐朝阳轻叹了一口气,“双宝喜欢,就给他留着吧。”
说罢,唐朝阳将月光石轻轻的塞到王双宝微握的右手里,只是人死身体已僵硬,手不能完全闭合,仍能看到一小部分。
“双宝他舅,节哀顺便,天快黑了,散了吧。”
何明林颇通人情的建议自然被唐朝阳采纳了,只是一番哭哭啼啼是少不了的。
几分钟后,一张白色的床单盖住了王双宝的遗体,众人相继离开了小屋。
入夜,一轮皎洁的明月冉冉升起;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凛冽的北风吹散了乌云和雾霾,天空十分睛朗,柔和的月光洒满大地。
盛放王双宝尸体的小屋原本是个储藏室,是用来存储米面蔬菜的,后来矿主老林嫌它又偏又小,早已废弃不用;时间久了,连窗户上的玻璃都没剩几块,呼啸的北风直直的灌了进来。
北风把覆盖在王双宝身上的白布掀到一旁,右手露了出来,月光照在微露的月光石上,慢慢的起了反应:
一抹淡蓝的幽光从手心开始缓缓散出,直到渐渐包裹全身,死亡多时的王双宝仿佛正从月华中吸取着能量。
这时,屋门轻开,一个人影悄悄的闪了进来,他手里攥着一颗普通的玻璃珠,看样子是想替换王双宝手中的月光石。
此人正是谋财害命的宋金明,正当他努力想掰开王双宝僵硬的手指取出月光石时,突然,王双宝竟坐了起来,双目圆睁,直直的瞪着宋金明。
猝不及防的宋金明被眼前这一幕吓得三魂出窍,连滚带爬的想要逃出小屋,蓦然发现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