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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那时候是这么想的,”秦渡眼眶通红:“——如果许星洲没了的话,我也差不多是死了。”
许星洲眼神恸然,眼泪咕噜一声滚了下来。
“你不知道师兄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表面光鲜,”秦渡痛苦地说:“可是内里全烂着,质问和怀疑,自我厌恶,不是任何人的问题,是我自己的巴别塔,可是无人能懂,我也不想给任何人看。”
秦渡看着许星洲在一边抹泪一边大哭的模样。
她哭得太难受了,鼻尖通红地堵着,秦渡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要裂开了。
——而他就是要把这颗裂开的心脏,从头至尾、囫囵而又毫无保留地捧给他的星洲看。
“——可是你来了。”
那个青年说。
那是世界的桥梁,她燃烧着却又伤痕累累地,从星河尽头跋涉而来。
秦渡难受地道:“许星洲,师兄这辈子没对人动过情只是唯独对你,唯独你。”
许星洲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哭,船上没有纸。
“——你是柔情。”秦渡近乎剖开心脏地说:“是师兄这么多年的人生中,所能见到的最美好的存在。”
许星洲拼命擦了擦眼睛。
她看见秦渡靠了过来。
灯火如昼,河流倒映着千万河灯,小舟漂向远方。
“你以前告诉师兄七色花,”秦渡按着桨。
“红色花瓣被女孩拿去修补碎裂的花瓶,黄色是女孩买的甜甜圈,橙色是她想要的满街的玩具,蓝色花瓣被她拿去飞往北极”
“你的那小药盒里面什么颜色都有,可是唯独没有绿色。”
许星洲脸红到了眼梢,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涌。
“后来师兄才知道,”秦师兄粗糙的手指擦过她的眉眼:“绿色的花瓣代表家而你没有。”
许星洲那一瞬间,心脏都被攥住了。
秦渡用他的手捏住了许星洲的一颗心,她甚至无可遁形,只能泪眼朦胧地望着她的师兄。
“所以”
漫天的灯火之中,秦渡缓慢而深情地道:“所以,师兄想送你一片绿花瓣。”
——我想给你一个家。
许星洲捂着嘴落泪,眼泪落得犹如珠串。
“不一定是现在”
秦渡红着眼眶说:“可是,师兄保证——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许星洲堪堪忍着泪水。
她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哭得太难看,并且满脑子都是秦师兄肯定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这样表白了,因此不能用太丑的、满脸鼻涕的模样给自己留下惨痛的回忆。
许星洲哽咽着抬他的杠:“不,你才不想。”
——你明明还欺负我,许星洲一边擦眼泪一边别别扭扭地想。你还去勾搭临床小师妹,对我抠门得要命,三句话不离杠我,我现在就要杠回去。
“你不想,”许星洲满脸通红地哭着说:“你如果今晚回去和我说你今天是骗我的,我就”
秦渡沙哑地道:
“许星洲骗你做什么?师兄如果没了你,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活啊”
秦渡眼眶红得几乎滴出血来:
“——师兄真的”
“需要你啊。”
许星洲那一瞬间,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是不是说了他需要许星洲——他是说了需要,是吗?
他是说了没有我就不知道怎么活下去了么?
许星洲再也忍不住,丝毫不顾忌形象地,嚎啕大哭。
…
这世上,谁不想被爱。
又是谁不想被所爱的人需要。
——那些蜷缩在床上的夜晚。死活无法入睡,只能跑去空荡荡的奶奶的床上睡觉的深夜。那些落在向日葵上的金灿黎明,无数次走出校门口时望着别人父母来送饭时,旁边枯萎的藤蔓月季。
还有许星洲空旷寂寥的一颗心。
这世上哪会有人爱你,那颗心重复而苦痛地对她说,谁会需要你呢。
——不爱你的人世间遍地皆是;爱你的人人间无处可寻。
许星洲一直晓得荒野里的风声,见惯一个人走回家的道路上流火夕阳,知道医院里孤身住院的孤寂,更明白什么是无人需要。
她羡慕程雁在假期有家可回,羡慕李青青每个周都要和父母打电话,她羡慕她同父异母的妹妹,羡慕她的欢乐谷之行,羡慕她有人陪伴的生日。
会有人爱我吗,会有人需要我么?
十几岁的许星洲蜷缩在奶奶的床上想。她汲取着上面冰凉的温度,后来秦渡出现,在难以入眠的夜晚,将她牢牢抱在了怀里。
犹如极夜中升起的阳光。
——他真的是个坏蛋,以逗弄许星洲为乐,又狗又抠,然而温暖得犹如极夜的阳光。许星洲依赖他,瘫软于他,爱他,却无论如何都不敢把自己的心脏交付到他的手中。
他不会需要我的,许星洲想。
秦渡那样的富有、锐利而喜新厌旧。他对一切都游刃有余。
——许星洲曾经怕他怕得连表白都不敢接受。
可是,在她二十岁生日的夜晚。
这天晚上风声温柔,河流两畔绘着柔和壁画,雕塑和莲花——漫天河灯腾飞入天穹,水面倒影万千,犹如一条温暖绚烂的星河。
许星洲在星河之中,像个终于得到爱的孩子似的,嚎啕大哭。
她看着秦渡就又开心又酸涩,船里也都是含着露珠的鲜花,许星洲哭得泪眼朦胧地踩了一支雏菊,雏菊花枝便顺水飘向大海。
秦渡哭笑不得地道:“你怎么回事啊?”
许星洲哽哽咽咽,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该怎么告诉他呢?
——你像我需要你一样,你也需要着我?
如何告诉他这满腔的情意,如何告诉他我也像你爱我一样爱着你?
许星洲不知道怎么告诉他,只能呜呜地嚎啕。
——那是个几乎断气的哭法,而且毫无形象可言,女孩哭得满脸泪水,不住抽鼻涕,又不能用手擦,简直马上就要百万雄师过大江了。
她自知自己非常丢脸,过了一会儿,扯起了自己的裙子。
秦渡:“”
…
孔明灯飞入云海,花枝从船中满溢出来,阔叶百合垂入水中。
他们的小船靠岸,芦苇荡中隐没着一轮明月。
虫鸣月圆,夜色之中歌声悠扬,船停泊于码头时,是秦渡先下了船。
秦师兄个子非常高,腿长就有一米二,上岸只需要一跨,他上了岸后将小船一拉,张开胳膊,要把许星洲抱过来。
许星洲抽抽噎噎的,眼眶红肿,伸手要秦渡抱抱。
秦渡扶正了许星洲头上的小头冠,然后将许星洲从船上以公主抱,抱了下来。
“师兄”许星洲抱在秦渡怀里,迷恋地在他脖颈处蹭了蹭:“还要抱抱。”
秦渡嘲笑她:“你是粘人精吗?师兄都抱了你一晚上了。”
许星洲笑了起来,点了点头,等着秦渡戳她脑门——以往秦渡是肯定要‘叭’一声弹她一下的,可是这次许星洲等了半天,秦师兄舍不得弹她脑瓜崩。
一对他撒娇,他就舍不得下手。
夜空萧索,秦渡抱着许星洲穿过树林和城堡——全城都是粉红色的横幅和气球,丝带缠绕枝头,随着他稳健步伐走过,灰白鸽子扑棱棱飞起。
‘happybirthday’,那些横幅上写道。
那些粉嫩横幅挂在城堡上,拴在梢头,缠绕在护城盔甲的胳膊之间,冷硬的盔甲上还绑了粉红色蝴蝶结,连缨都变成了娇嫩的粉色。
许星洲这辈子都没做过这样的公主。
确切来说,许星洲甚至都没有过什么公主梦。
公主梦是那些被宠爱的女孩才会有的。这种奢侈的梦境要有父母在她们的床头读睡前故事,以爱与梦浇灌,以安全娇惯,许星洲从小只听过奶奶讲田螺姑娘和七仙女,这种公主梦她只敢隔着书本幻想,却连做都没敢做过。
许星洲从来只把自己当成勇者。
世间勇者出身草莽,以与恶龙搏斗为宿命,他们没有宫殿,只有一腔热血和命中注定的、屠龙的远征。
可是公主这种存在,是会被娇惯,被呵护的。
秦渡低头看了看女孩子,漫不经心地道:“——冠冕快掉了,扶一下。”
许星洲笑了起来,把那个倒霉催的公主冠冕扶正。
“小师妹,今晚你是主角,万事都顺着你,”秦渡把许星洲往上抱了抱,散漫道:“——所以连擦鼻涕,都是用师兄的袖子擦的。”
许星洲乖乖地抱住了秦渡的脖子。
他们走在夜里。
地球的阴影里长出开遍全城的花朵,系上飘扬彩旗,许星洲头上的冠冕,礼物和蛋糕,公主的合照。
在那一切的浪漫的正中心,最不解风情的人低声道:
“——你在师兄心尖上呢。”
心尖上的人。
许星洲鼻尖儿又红了,埋在他的脖颈处讷讷地不说话,片刻后小金豆又涌了出来,挂在鼻尖尖上。
…
那时候,其实都快十二点了。
时间紧凑,许星洲玩了一整晚上,就算是秦渡抱着,都没什么精神了,再加上迪士尼在浦东新区,他们家在静安,足有三十四公里还要多,就是把许星洲的腿打折,她都不想大半夜跋涉千里回家。
从游乐园回家,总有种故事落幕的感觉。
秦渡也没打算让她回去,他一早就安排好了住宿,许星洲推门而入的时候还看见了谭瑞瑞下楼买饮料,显然是秦渡把所有人的住宿都安排在了园区酒店里。
秦渡的车还嚣张地停在园区门口,就算是富二代也得遵守交通规则,否则明早秦渡恐怕要和拖车打交道于是他去外头找门童去解决停车的事儿,把许星洲一个人放了进去。
许星洲笑眯眯地对谭瑞瑞挥了挥手。
谭瑞瑞也笑了笑,开心地道:“粥宝,二十岁生日快乐。”
许星洲脸蛋都红扑扑的,春风得意马蹄疾,上去和谭瑞瑞腻歪了一会儿,她过生日,谭瑞瑞部长又相当宠爱自己大病初愈的副部长,他们还没腻歪多久,自动门一转,秦渡长腿迈入。
许星洲开心地笑了起来:“师兄你回来啦!”
许星洲看到他就开心,几乎是在摇小尾巴,秦渡漫不经心地扫了谭瑞瑞一眼。
谭瑞瑞:“”
谭瑞瑞忍气吞声:“你妈”
许星洲这次还真没撩妹,她只是喜欢谭瑞瑞而已,甚至还有了点儿有妇之夫不对,有夫之妇的自觉,开始学着洁身自好,这次终于没上去对着他们萌妹部长老婆长老婆短。
——不过就是叫了几声宝贝儿。
宝贝星洲宝贝瑞瑞,粥宝宝你好可爱呀来部长抱抱
他们这么搞的次数太多了。
酒店大堂空旷幽深,金碧辉煌,秦渡善良地道:“谭部长,天不早了,早点休息。”
谭瑞瑞:“”
许星洲也笑着和她挥别,跑去找秦师兄,追在秦渡身后,两个人去坐电梯了。
许星洲谈起恋爱来简直是块小蜜糖,跑到秦渡身边去按电梯。
接着,秦渡将许星洲小后颈皮一掐。
被掐住命运的后颈皮的许星洲也不懂反抗,而且她对秦渡毫无防备,被喜欢的人捏着小皮掐也不觉得疼,还甜甜地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