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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那时候那点难过又有什么要紧呢;秦渡想。
许星洲小小地点了点头;然后秦渡揉了揉许星洲的后脑勺,示意她看着屏幕;接着当着她的面,将许星洲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对话框里还留着许星洲给他的转账记录;秦渡往上划了划;揶揄道:“你可真有钱,两千四百三十一块两毛五——嗯?”
许星洲盯着秦渡。
“连毛带分的转账。”秦渡嘲笑她道:“你微信有多少就转了师兄多少是吧?。”
许星洲憋闷地问:“有问题吗?”
秦渡以手指在她额头上一戳,道:“生怕不把师兄气死。”
“好歹也是一个月生活费了。”许星洲颇为心塞地道:“不要也不用嘲讽我嘛。”
秦渡哧哧地笑了半天,又问她:“我要是点了这转账的话,你这个月吃什么?”
许星洲想了一会儿,肯定地说:“西北风。”
“因为这个”许星洲严谨地实话实说:“就是我五月的生活费。”
秦渡:“”
秦渡觉得这个小混蛋真的是欠敲竹杠,以手指头一怼许星洲的额头,把自己的手机给她了。
静谧夜风拂过,许星洲坐在秦渡身边,她头发没干时有点卷卷的,披在后背上。
秦渡漫不经心道:“明天我走了之后会有我家的阿姨给你送粥,你热一热再吃。”
许星洲一愣:“诶?”
“——你不是嫌师兄那天去给你买的不好吃吗?”秦渡盯着腿上的演算本,道:“我家那个阿姨熬粥熬得还不错,应该还有点小菜什么的,我让她多给你带了点。”
许星洲好奇地问:“阿姨?你家有几个厨子?”
秦渡看了许星洲一眼,莞尔道:“一个,八大菜系精通粤菜。有时候会从外头请。”
她家应该没有厨师这种东西吧秦渡又想,毕竟许星洲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子,会不会有距离感?要不要解释一下家里养厨师只是他妈妈爱吃粤菜,他爸聘的而已——
但是他侧过头看了一眼,发现许星洲眼睛笑得像两轮小月牙,好像从来没有病过一般,面色微微发红。
“师兄,”许星洲挠了挠头,又有点小腼腆地道:
“那天你妈妈是不是来了呀?”
…
秦渡愣住了。
“我就觉得”
许星洲小声说:“我当时本来觉得好难受啊,哭得鼻子都堵了,整个人窝在床上就像快死了一样。”
“生是痛苦,”许星洲喃喃道:“不被需要是痛苦,在世上毫无牵挂也是痛苦”
秦渡手中的铅笔在纸上划出长长浅浅的一道痕迹。
“我当时如果有力气的话,师兄你别生气,”许星洲揉了揉鼻尖道:“我可能会拉开窗户,变成一只没有翅膀的鸟。大概就是绝望到这个地步吧。”
朦胧的光影之中,初夏的风如海水般灌入。
秦渡望着许星洲。
那姑娘在地毯上抱成一团,她瘦得肩胛凸出,只露出一截苍白的脖颈,好似一只双翼断折的凤尾绿咬鹃。
——一只无法承受任何一次下坠,如果离开窗户,就会粉身碎骨的鸟儿。
“然后,我觉得有人来了。”
许星洲不好意思地对秦渡说。
“我记得不太清楚,就记得好像是一个个子不太高的、很温柔的阿姨。她给我擦了眼泪,告诉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哭得都看不清那个阿姨长什么样子,只知道很温柔很暖和的一双手。”
“就记得那个阿姨好像说了,她是你妈妈。”
秦渡点了点头:“对。”
许星洲一笑,温暖道:“真好呀。”
“我觉得那个阿姨真的很温暖。”
秦渡:“”
然后许星洲又有点憋屈地道:“但是我猜她不会喜欢我了,我见了她光哭了一场这种见面也太糟糕了”
秦渡低下头,漫不经心道:“这个印象不印象的,不用你管。”
许星洲一愣。
“去玩游戏吧,”秦渡疲惫地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道:“——师兄不喜欢你总想太多。”
…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什么叫‘不喜欢你总想太多’?什么又叫‘不用你管’?
秦渡大概根本不喜欢自己和他妈妈提前接触吧,许星洲想。毕竟秦渡今年才二十一岁,而见妈妈这种事情,实在是太正式了。
秦渡是非常喜欢我的,许星洲告诉自己——但他不会考虑我的以后,就像他其实也不需要我一样他会怎么和他妈妈介绍许星洲呢?那个我现在挺喜欢的女孩子?但是我们不可能走到最后?
许星洲倒不觉得难受,只觉得心里有点凉嗖嗖的,这个世界过于现实。
她抱着三张光盘,坐在了电视机前。
秦渡住的公寓非常的宽阔,漆黑的一片,远处窗边亮着灯,秦渡在那灯下的靠椅上做作业。许星洲从抽屉里翻出秦渡买的ps4pro,把游戏机连上,开了电视。
4k电视加上ps4pro,再加上满架子的游戏,也就是跟秦渡蹭吃蹭喝才能有这种豪华体验,一定得好好珍惜
许星洲这么想着,连握着游戏手柄的姿势都带上了一丝庄严!
毕竟以后回宿舍住了的话,哪还能碰到这种好的条件!
她把胡闹厨房(overcooked)的盘推了进去——这游戏的画风相当可爱,圆圆的厨师小人,一看就是适合手残低龄儿童的益智游戏,许星洲对自己的水平认知十分明确,心里清楚地知道自己也就玩个不考验操作的低龄游戏
电视上洋葱国王呼呼哈哈地讲着剧情,许星洲揉了揉眼睛,下一秒,秦渡在她头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许星洲怒道:“你打我!”
他把拍了许星洲的脑袋一下的演草纸扔了,道:“那叫拍你。小师妹,连分手厨房都会玩了?”
许星洲愣愣地问:“这个叫分手厨房?”
“2017年年度合家欢游戏,”秦渡又去拿了个手柄,在许星洲旁边坐下,闲散地道:“——适合情侣大吵一架撕逼分手、夫妻怒摔手柄甩锅离婚,兄弟割席反目,你倒是挺会挑的。”
许星洲:“呵呵。”
秦渡眉峰一挑,问:“不信是吧?”
你就骗我吧,许星洲腹诽,连玩个益智游戏都要恐吓我。
我今天非要给你看看,虽然我别的不行,但是玩益智游戏还是可以的!
…
夜里十一点零四分。
客厅漆黑一片,ps4主机发出荧荧蓝光,电视屏幕上,两个圆滚滚的小人坐在车里,停在关卡门前。
秦渡漫不经心道:“我说这游戏叫分手厨房你还不信。让你切菜你按加速,让你煎肉饼你去给我洗盘子,知不知道分工合作是什么意思?”
许星洲气得要拿手柄砸他:“我不懂,就你懂是吧——!”
“师兄连五人模式都全星通关了,”秦渡嘲讽她:“到底是谁懂啊小师妹?”
许星洲:“”
许星洲愤怒道:“那你动作也慢啊!”
“小师妹,你说师兄慢,也没问题嘛。”秦渡摆弄着手柄,恶意道:“但是得用事实说话,这个游戏有记录功能,你要不要看?”
许星洲嘴硬道:“如果你敢的话——”
秦渡散漫道:“——就让我们用科学求真务实的、唯物辩证的态度,打开游戏记录,看看你切了几只菜,洗了几只盘子,煮了几锅汤——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做的最多的就是拿灭火器灭火,因为你做的菜糊了。”
许星洲:“”
许星洲气得摔了手柄
“怎么了?”秦渡继续嘲笑手残小朋友:“你敢说刚刚那两个三星通关的关卡不是师兄的功劳?你还呵呵我?”
是可忍孰不可忍!许星洲气得抄了秦渡的演算纸打他
秦渡被揍了两下,捏住许星洲的手腕,使坏道:“打人不对,你统计老师不是和你说过么?——也就是师兄疼你才不计较罢了。”
许星洲:“”
秦师兄调戏完了,又觉得小师妹生气的样子也萌萌的,颇想抱抱小坑货。
“得了,”秦渡看了眼表,微笑起来,“不气了哦,师兄抱你——”
秦渡上楼两个字还没说完呢,许星洲就气得耳根发红地开了口:
“——你不许碰我。”
…
秦渡:“”
许星洲头发已经干得差不多,她吃了今日份的安定,往客卧里一钻,秦渡连阻止都没来得及阻止,那扇门就咕咚一声就合在了他眼前
秦渡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本来多好的气氛,本来说不定都能亲一下占个便宜的来着,这一晚上秦渡继‘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之后又明白了‘活几把该’的滋味。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机,许星洲现在手机还不在自己手里,发微信道歉没用。
肖然和陈博涛再加上秦渡的三人小群里刷了个99的新消息,秦渡烦闷地点开一看,群里陈博涛和肖然赌了五千块,就赌‘秦渡今晚到底能不能有进展’,陈博涛对他们离开时的氛围盲目自信,认为秦渡今晚要是亲不到就不算男人;而肖然赌的是‘他会自己作自己’,亲得到才有鬼。
秦渡:“呵呵。”
时针指向十一点半。
秦渡在群里说:“赌你妈呢。”
秦渡都已经抱着许星洲睡了两晚上——许星洲一睡着就非常黏人,投怀送抱的,娇娇软软的一只,结果今晚玩完了游戏,直接去睡客卧了。
秦渡斟酌了一下到底是扔游戏盘还是扔ps4,最终觉得不行的话俩都扔了算了,留着也是个祸害
他在门口又等了一会儿,还是说了一句:“记得别锁门。”
许星洲在里面生气地大喊:“没锁门好吗——!我又不傻!你去玩你的分手厨房吧!”
秦渡:“”
秦渡憋屈地道:“不玩了,真的不玩了,师兄把游戏盘掰掉。”
然后他听见窸窸窣窣下床的声音,接着许星洲打开门,眯着眼睛对秦渡说:“你知不知道,游戏是无辜的。”
秦渡简直是个孙子,低三下四:“好好好——不掰了不掰了别生”
然后许星洲不爽地说:“——有罪的是你,你玩游戏太烦人。”
接着,许星洲将门咕咚一声关上了。
…
秦渡一个人睡在自己的主卧里。
夜风吹过辽阔大地,二十一岁的、天不怕地不怕的秦渡没开空调,只是躺着思考着自己的家庭。
秦渡小时候,跟着他妈妈走南闯北。秦渡是他家的独苗,而他的妈妈——姚汝君,是个天生的学者。
姚汝君与秦海遥相识时,就是个无法被安放的性格。她有着旺盛到难以置信的求知欲和行动力,那具不到一米六的、甚至有些孱弱的身体里,是一个燃烧着求知的灵魂。
秦渡六岁时跟着她去剑桥读博,在三一学院广袤的草坪上,姚汝君坐在喷泉旁,以英语与教授争论。
姚汝君应该是和星洲投缘的。
可是她在和许星洲投缘之前,先是一个母亲。
而许星洲被姚汝君看见之前,首先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家庭破裂的,连心智都被情绪逼得模糊的十九岁女孩。
‘我觉得那个阿姨真的很温暖。’——许星洲对他说。
‘可是她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