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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许星洲就愣住了。
来的第一个人是个年纪不小的,有点谢顶发胖顶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手里拎着不少东西,许星洲不认识;第二个男人年轻,许星洲却记得清清楚楚。
那个人个子算不得很高,应该是有一辆布加迪,面目阴沉模糊。
——在春天的雨夜,秦渡带她去飙车的那个夜晚,就是这个人靠在他的跑车上,说“老秦带来的那个妞蛮漂亮,不知道砸了多少钱呢”。
许星洲对他印象深刻,包括自己当时怼回去的样子。
——怎么能忘记呢?那可是一个给自己打上价签的人。
‘那小丫头漂亮倒是真的漂亮,但是漂亮有什么用?我们这群人想找漂亮的哪里没有?’他说,接着就是风雨中的一阵哄堂大笑。
许星洲僵了一下,直直看着那个胡家儿子。
姚阿姨敏锐地问:“怎么了?”
也是,许星洲想,他们这种家庭,肯定会有私交的。
否则那个人怎么会对秦师兄那么了如指掌——如果只是同在一个俱乐部,哪能了解到这个地步?一看就是之前认识的。
那一瞬间,许星洲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对着姚阿姨摇了摇头,示意没事。
“秦总,”那个中年人笑着寒暄道:“过年好啊。”
秦爸爸——老秦总笑了笑,问:“怎么今天小胡也来了?”
胡安雄赔笑道:“犬子不懂事,今年年中时把秦公子得罪了,当爸爸的带过来,给秦公子赔礼道个歉,这种事总不好拖过了年。”
许星洲好奇地看了那个人一眼。
他看上去特别不服,却又不得不忍着——这人脸上带着种教科书般的富二代模样,此时居然还要来给秦渡道歉,服才有鬼呢。
虽然不知道他是为什么来道歉,但是许星洲莫名特别暗爽。
老秦总嗯了一声,中肯地说:“——小辈的事我们毕竟不好插手。”
秦长洲靠在窗边,看好戏似的道:“婶,他五月份的时候把胡家那小子揍了一顿。”
姚阿姨:“渡渡怎么打人?胡家这个做了什么?”
秦长洲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许星洲的后脑勺,道:
“——大概只有当事人晓得了吧。”
…
“小胡”——胡瀚,在秦家看到许星洲的瞬间,表情扭曲了一下。
那个女孩和这家的夫人坐在一起。
她眉眼垂着,一头黑长的头发撩起,露出消瘦天鹅般的脖颈。手腕上还戴着一个金光闪闪的小手环,价值不菲,在临近过年时出现在秦家。
了不起啊,胡瀚想,连他们秦家的高枝都攀得这么轻松。
他冷笑一声。
那一刹那被秦渡捉着衣领揍的疼痛仿佛又浮现在脸上。人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位秦公子那天早上却拳拳照着脸抡。
——这仇都该记在哪呢?
复仇的机会,说来就来。
那个女孩去厨房去给自己倒果汁,正拿着玻璃杯回去的时候,被逼出现在当场、也不太愿意道歉的胡瀚刚从外面抽了三根闷烟回来。
那女孩抬头看了胡瀚一眼,似乎直接把他当成空气了,是个连招呼都不想和他打的模样。
记仇是不可能记在秦渡身上的,记在他身上徒增烦恼,那还能记在谁身上呢——显然是这个女孩儿。何况秦渡秦公子,当前不在家。
这个歉,你必须道——他爸爸来之前拎着他的耳朵说。我管你做错了什么,管你是不是在大早上被秦渡那二世祖摁在公司门口砸到鼻骨骨裂,这个歉你也必须得道到他满意为止。
这个小妞当时也挺呛口的,趁着秦渡不在,逮着他一顿辱骂。
可是这是秦渡的家,这应该也是这小妞第一次来过年,她还得想方设法讨好公公婆婆呢,以她的心机,不会把这件事闹大。
胡瀚冷笑道:“这就上位成功了?”
然而许星洲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冷冷地反问:“怎么,你这么上位过?”
胡瀚:“”
许星洲拿着杯子要走,胡瀚却又不能让她这么滚蛋——这揍总不能白挨吧?
他嘲道:“戳了痛脚了是吧——你们这些女人什么样子,我他妈早八百年领教过了,给钱就笑,廉价得很。”
“秦渡是没见过女的么,”他低声嘲讽说:“——居然能让你这种人进家门?”
许星洲眯起了眼睛。
…
‘攀高枝、飞上枝头、成功上位。’
许星洲那一瞬间甚至都找不出话反驳这个人——毕竟任是谁看都是这剧本,何况豪门恩怨本就是千百年的大热门。豪门的恩怨火了无数作品,甚至连红楼梦都是其一。
可是只要在局中,就谁都知道,许星洲并不是这样。
许星洲拿着杯子,嘲讽回去:“我进谁的门关你什么事?对着我意难平个没完了?还是在f大找不到漂亮妞,或者是你包不到啊?”
许星洲又说:“包不到才正常,这世界上人总比禽兽多。而且奉劝你一句话,你不要脸就自己安静如鸡,别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
胡瀚暴怒道:“你他妈的还装白莲花?”
许星洲牙尖嘴利:“白莲花你妈,腌臜货色说谁呢?”
许星洲老家民风彪悍,荆楚之地连买菜讲价都能讲出凶悍无匹、诸葛亮火烧博望坡的气势,加上她奶奶也从不让她吃这种亏,平时脾气好不喷人,但是一旦喷起人来,大约能喷十个废物二世祖。
远处大门咔哒一声响,不知是谁回来了。
但是许星洲气得耳朵里血管都在砰砰作响,根本没往心里去。
“腌臜货色?说我呢?”胡瀚危险地道:“他娘的大早上起来秦渡把我堵在公司楼门口打,是你出的上不得台面的主意吧?”
许星洲吃了一惊:“别他妈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谁知道你是不是——”
胡瀚说:“你他妈等着就是,秦渡他娘的能给你当一辈子靠山?”
“”
“我在别处认识的朋友多得很,”胡瀚压低了声音警告她,“以我的人脉,找人弄个大学生还不简单?你不是还没根没基的?连愿意给你出头的爹娘都没有吧?”
“你他妈的,死了都没人知道。”
许星洲那一瞬间,气得头发都要炸起来了。
她站在厨房到露台的走廊中,灯光昏昏暗暗的,手里拿着凉冰冰的橙汁,那是她刚从厨房倒来的。她有点渴,刚刚去厨房倒了一点果汁,而姚阿姨还在客厅的一角等着她。
许星洲想把果汁泼在胡瀚脸上。
胡瀚似乎知道许星洲想做什么,嘲讽道:“泼啊?”
“泼啊,”胡瀚得意地说:“你不是很厉害么,不是还撺掇着秦渡来打我么?把我打到鼻骨骨裂的么?你泼泼看。”
许星洲气得手都在发抖,直直地看着他。
“泼泼看啊。”胡瀚挑衅道:“橙汁,照着脸来——泼完看看老秦总怎么说?秦渡先不提,他现在对你发着疯呢,且看看秦太太怎么说?”
他几乎是掐准了许星洲不会动手,嘴碎地罗列着可能出现的后果,嘲笑她。
许星洲真的,特别想泼下去。
——如果是孤家寡人的话,兴许就这么干了,许星洲想。
可是问题是许星洲可以肩负起自己的后果,却不能为此毁了别人的。孤家寡人胜在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不用顾忌他人的利益,只消自己支付自己的后果即可。可是许星洲不觉得自己能替秦叔叔、姚阿姨,甚至秦渡,去支付泼这一杯橙汁的代价。
电视剧里拍间谍时,总会拍他们受制的家人。
许星洲气得脑子里嗡嗡响。
接着,她又听见了胡瀚的下一句话——
“想泼我,你当你是谁?”黑暗中,他轻蔑道:“婊|子。”
许星洲心里不住地劝自己,说粥宝这次就别和他计较了,泼他干嘛呢。
这贱人都被秦师兄不明原因地揍过了,还揍到了鼻骨骨裂,甚至还loser到把这个堂而皇之地拿出来说,仿佛那是什么天大的委屈似的——这样一个幼稚的废物,还是别浪费手里这杯无辜的果汁了。
许星洲将那杯果汁一端,刚准备憋着气离开,就突然被一只熟悉温暖的手掌攥住了手腕。
秦渡攥着许星洲的手,将那橙汁哗啦泼了胡瀚一头。
…
秦渡那时候连外套都还没脱,厚重的羊绒大衣上还有冬夜冰冷气息,手里提着个似乎挺熟悉的袋子,他拿着许星洲的手泼完,还将许星洲手上沾的橙汁擦了一擦。
许星洲都惊了:“师、师兄”
他瞥了一眼被橙汁兜头淋了的胡瀚,嘴角微微一勾,文质彬彬地开口:
“你说她不够资格,那我够不够?”
秦师兄说话的样子极其文雅,特别不像他,转向对面被浇得眼睛都睁不开的胡瀚。许星洲一时间都觉得秦师兄被换了个芯儿
但是接着,秦渡就对着胡瀚开了口。
“——胡瀚,你还真他妈不记打啊。”
秦师兄盯着胡瀚。说不出他究竟是种什么神色,却有种极度狠厉的、豹子般的意味。
那是一种,秦渡所独有的,暴戾与尖锐。
番外:灯火()
番外:灯火
…
“——胡瀚;你还真他妈不记打啊。”
秦渡将买的那个袋子往旁边一放;对被泼了满头果汁的胡瀚道:“你对她说了什么;对我再说一遍。”
秦渡光是个子就比胡瀚高不少。
他其实年纪比胡瀚要小两三岁;但是在这个是人都分三六九等的世上;胡瀚何止得让他三分?关系最好的时候胡瀚都不敢叫他小秦;只敢跟着别人秦哥秦哥地叫。
胡瀚哪里敢讲?他闭了嘴一言不发。
秦渡嗤笑一声道:“刚刚不是挺能说的么?不是对着我家妞也挺能比比的么?现在哑火了?”
被淋了一头果汁的胡瀚道:“这是误会;秦哥,我也没说什么。”
许星洲:“”
“没说什么?”秦渡眯起眼睛:“许星洲,你给我复述一遍。”
许星洲呆呆地道:“算、算了吧对叔叔阿姨不太好。”
许星洲是真的不想惹事。
况且这个人真是一副和他计较就会掉价的模样——他甚至对自己说的话都毫无担当。同样都是二世祖;怎么二世祖和二世祖的差距比人和狗还要大呢?
秦渡冷笑一声。
胡瀚立刻解释道:“真没什么,小口角而已。”
“”
“了不起啊,鼻骨骨裂也能他妈不长记性。”
秦渡嗤一声笑了;松开许星洲的手腕。
灯光半明半暗;胡瀚大约是觉得秦渡把话说到了这份上,许星洲看上去也不是个打算追究的模样;这两个人大约是不会计较了——胡瀚便立时要溜。
可是;秦师兄往前迈了一步;拽着他的衣领;把他堵在了里面。
胡瀚发怒地大声道:“你干什么——”
“许星洲;”他扯着胡瀚的衣领道:
“他说了什么,你跟我说一遍。”
秦渡:“从四月份那天晚上开始;到刚刚,他侮辱你为止;每一句话;只要你想得起来——”
秦渡盯着胡瀚的眼睛,话却是对着许星洲说的:
“——只要你想得起来,就告诉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