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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五点的时候,秦师兄闹铃嗡嗡地响起,他烦躁地揉了揉眼睛,起了床。
那时候天都还没亮,许星洲听见簌簌的声音就迷迷糊糊地揉了揉双眼,看见秦渡脖子脊背上还有许星洲夜里挠的红痕,肌肉隆起,他生活规律而健康,一周三次健身房的习惯已经保持了七年,身材犹如一尊健美的雕塑。
“醒了?”来偷情顺便抱着睡的秦师兄困倦地道:“还早,师兄回自己卧室。”
许星洲模糊地嗯了一声,蹭过去,在熹微的朝阳之中,抱住了他的腰。
北半球一月份的、五点五十七晨光映红了许星洲的眼皮。
——上大学之后,许星洲已经鲜少见到冬日五点的朝阳了。
一是大学不需要这么早起,二是已经不再是地狱一般的高三。
许星洲属于小聪明很盛的那种学生,学生时代的中上游,思维活络爱玩,玩着学也能考得不错,可饶是如此,她都在高三脱了一层皮。
许星洲想起自己当时为了离开自己的老家,高三时在冰寒刺骨的清晨五点,捧着一小塑料杯一块五一杯的、过早的蛋花米酒,在教学楼的过道里哆哆嗦嗦地背自己的地理笔记。那时候天还没有亮,远处楼房低矮,只有地平线尽头、油菜地里一线即将亮起的天光。
那时天地间寂寥无人。
要好好背下这些东西,那时的许星洲冻得鼻尖儿通红,瑟瑟地发着抖,这样告诉自己。
——我什么都没有,只有手头这些苍白的笔记和书本能让我走到更远的地方:能让我在我有限的人生中得到更多的机会,能令我彻底告别自己的故乡。
——它能让我有活得够本的资本。
她对着空无一人的油菜田喃喃自语。
那是一个没有家的高三女孩的、最充满希望的自白。
于是清晨金色浅淡的阳光落在许星洲的线装本里,照进许星洲的地理课本和笔袋,她裹成个球,搓着自己的手指,一边咳嗽一边反复背自己的笔记和错题。
那时的天光,就与现在无二。
已经大三的许星洲觉得特别难受。
可是接着,许星洲又感觉到秦师兄温柔地亲了亲自己的额头,说:
“——睡吧。”
…
他们老秦家确实是挂牌敲钟过的家底,一到年关,求着他们办事的人一长串。那天周末,秦爸爸没去公司,在家里呆着,来送礼的人就络绎不绝。
许星洲和姚阿姨坐在一处。
阳光明媚,秦渡回家之后放松了不少,此时应该是在自己房间里打游戏,许星洲就和姚阿姨一起待在她的阳光房里。姚阿姨的阳光房应该是她的‘城堡’、私人领域一样的存在,许星洲被她带进来时都惊了一跳。
玻璃房连着一个小温室,遮阴的那面墙上钉了一个巨大的书架,上头有姚阿姨近期去图书馆借阅的图书、课本和一些,甚至还有满满一格专门放她的笔记。
许星洲拿下来看了看,发现那个绿色掉皮的硬皮本上写着:‘88级数学,姚汝君’。字迹秀丽端正,比现在生涩得多,应是姚阿姨本科时的笔记本。
许星洲由衷道:“呜哇”
姚阿姨笑了笑,在长桌上摊开书复习,爬山虎缠绕攀爬在玻璃上,在冬日阳光下投出暖洋洋的树影。许星洲站在书架旁翻开那笔记本一看,居然是数理统计。
许星洲瞬间想起上个学期期末时,秦渡给自己补习应统的模样
这家人脑子都太好了吧!深感平凡的许星洲,感到了一丝心塞。
——那整整一格书架上,都是姚阿姨攒了近三十年的笔记和研究手册。
笔记本扉页的名字从‘姚汝君’逐渐变成‘joanyao’,从她本科学的数学再到后来又拿了ph。d的机械与应用物理笔记,再到如今她正在筹备考博的人类学。
许星洲好奇地翻看姚阿姨本科时的笔记,姚阿姨莞尔道:“渡哥儿比我悟性高多了。”
许星洲一愣,回过头看了过去。
“——渡哥儿比阿姨悟性好多了。”
姚阿姨看着许星洲,笑着说。
“他是真的很聪明,非常聪明——无论我给他讲什么,他都是一点就通,小时候他姥爷特别疼他,就因为他那股古怪的聪明劲儿。”
许星洲抱着阿姨的笔记,微微一呆。
姚阿姨又笑道:“但是他心思从来不在学习上,可惜了。”
许星洲也笑了起来,和姚阿姨坐在一处。
灿烂的、诗歌般的光线洒了下来。
那阳光房完全就是姚阿姨的自习室,爬山虎缝隙中落下无尽的阳光,落地玻璃外草坪绵延铺展。秦渡的脚步声从外面经过,接着他探头进来看了看,看到许星洲后道:“晚上不许粘着我妈了,跟师兄一起出去吃饭。”
许星洲开心地嗯了一声。
然后秦渡得意地拿着两罐啤酒走了。
许星洲开心地说:“看不出来,秦师兄好喜欢护妈妈呀。”
姚阿姨低着头看书,好笑道:“——护我?星洲,他那是花喜鹊尾巴长,看不惯你在家里不粘他,过来敲打你的。”
许星洲一愣:“诶?什么花喜鹊?”
姚阿姨忍笑道:“儿歌,我们小时候唱的,下一句是‘娶了媳妇忘了娘’。”
许星洲忍不住开玩笑地问:“那不是挺生气的么!会后悔吗?”
姚阿姨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好后悔的,儿子么,反正也贴心不到哪去。”
姚阿姨开心地道:“阿姨还说过想要你这样的儿媳妇呢。”
许星洲想起曾经那些羞耻的树洞和交谈,真的觉得姚阿姨果然是秦师兄的妈妈,连那点恶劣都如出一辙
“没有这种女儿,”姚阿姨伸手揉了揉许星洲的脑袋说:“有这种儿媳妇也好的嘛。”
“稳赚不赔的买卖,”姚阿姨笑眯眯地说:“阿姨后悔什么呀?”
许星洲脸都红了,忍不住在姚阿姨手心蹭了蹭——姚阿姨的手心像师兄一样温暖,那是归属同一血源的、
“再说了,阿姨以前不是和你承诺过吗。”
姚阿姨笑道。
“——你以前和我聊起,说你特别想要‘你师兄那样的家庭’。”
“所以阿姨那时候不是保证了吗,说你以后也会拥有一个那样温馨的家。”
…
许星洲已经许久没体会过这么纯粹的年味儿了。
她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她奶奶在世的那个初一的冬天。那年她和奶奶一起推着自行车赶年集,买挂画,奶奶那年买了一幅年年有余,又买了一幅俩胖娃娃的年画儿,挂在门前;又买了一大堆瓜果点心当年货,还给小小的许星洲买了草莓和圣女果穿的糖葫芦。
那年鞭炮连天,麻将声中奶奶赢了钱,哈哈大笑。
在秦渡家过年还挺有意思的,秦叔叔会自己亲手挂灯笼写对联——他们家明明是一栋相当漂亮的性冷淡北欧风的三层小别墅,到了过年的时候秦叔叔就会自己亲手写毛笔字,然后将火红对联不伦不类地贴在实木门外。
秦叔叔在家张罗着在房间门口挂福字,姚阿姨嫌每个房门都贴的话太土了,两个人便突然开始吵架,许星洲叼着小酸奶袋出门找饼干吃的时候,正好听见秦叔叔在餐厅里据理力争:
“姚汝君你知道写这个是我过年唯一的爱好了吗?!你就这么不尊重我”
姚阿姨怒气冲天:“写这么多年写成这样就已经够不思进取的了,还到处乱贴!你和乾隆那个往人脸上盖章的文物鉴赏家有什么区别,我精心装修的房子,你疯狂贴福字,你咋不往我脸上贴喜洋洋——”
“贴福字怎么了?”秦爸爸毫不愧疚:“贴福字有错吗?这是美好的对新年祝愿!”
姚阿姨:“福字是没错可是丑陋有错”
长辈们吵起架吵得那叫一个虎虎生风气势如虹,许星洲连大气不敢出一个,咬着被吸空的酸奶袋就打算缩回去,就被秦渡在肩上一拍。
“他俩经常吵。”秦渡拍了拍许星洲的肩膀,见怪不怪道:“——小师妹,你是出门找吃的?”
许星洲一愣:“诶?嗯,有点饿。”
秦渡一笑,捏着许星洲的小脖颈,把她拽进了自己的房间。
残阳斜照,从半拉开的窗帘透了进来。
许星洲坐在他的桌前,有点好奇地打量着这间他自幼居住的卧室。
这是许星洲第一次进他居住了十多年的房间。
房间是黑灰色系,他显然刚睡过午觉,被子在床上堆成一团。到处都是秦渡的味道——打开的衣柜后挂着他高中时校服礼服的外套。
灰窗帘后贴着一大排奖状,从小到大的班级校级市级三好学生、优秀班干部、团支书,火红的奖状大多褪了色。
许星洲吃惊地看着被他藏在窗帘后的荣誉之墙:“哇”
许星洲从小到大,哪怕一个这种荣誉都没拿过。
程雁倒是评过市级三好学生,林邵凡则评过一次省级的,但许星洲只在高二时被班主任扶贫,拿过一次校级的荣誉。而且在这之前,连小学的三好学生奖状都没她的份儿。
主要是从小到大许星洲在学校浪得要命,要是评她当三好,群众们第一个不服
秦渡甚至还有个透明玻璃柜专门摆他的奖杯奖牌。那柜子被阳光一照就反出一片夺目金光:许星洲凑过去看了看,那柜子里全是他的各类荣誉,从他的奥林匹克获奖到丘成桐的奖杯合影,从初中的航模比赛到区中学生运动会田径金牌——许星洲眼皮一抽,发现秦师兄除了cmo金牌外,居然还有个全国高中物理竞赛的二等奖获奖证书。
许星洲:“”
除去这些金光闪闪的金属,还有大学之后的一长串国奖证书、校级奖学金证书、奖金证书
我滴个龟龟!许星洲特别想撬了锁,摸摸那一串奖杯,顺便把她丑陋又仇恨的指印留得到处都是。
…
秦渡端着个小零食盘子,手里拎着一瓶果汁进来时,正好看见许星洲抱着膝盖蹲在柜子前,用仇恨的眼神盯着他柜子里的那一长串躺在黑丝绒上的荣誉金牌
秦渡看了她一会儿,迭然出声:“——许星洲。”
许星洲没听见他进来,吓得差点儿一蹦三尺高!
秦渡眯着眼睛看着许星洲——许星洲生怕自己那点见不得人的、想把他的奖牌摸得跟厕所抹布一样的腌臜心思被他发现,后背登时沁出一层冷汗。
那场景的确挺可怕的。
夕阳红得如火,秦师兄看着许星洲,片刻后嘲弄开口:
“怎么样,比你那高中同学多吧?”
“”
…
接着许星洲就被小心眼借题发挥了。
许小蹄子浪归浪,但她和林邵凡半点关系都没有过,连接受他的心思都没有半点,小心眼的这位辣鸡人倒好,隔了半年都要把林邵凡拖出来鞭尸,问题是许星洲自己又做错了什么?林邵凡又做错了什么?
——林邵凡已经够惨了,苦苦暗恋三年先不说,许星洲拒绝他也拒绝得非常不留情面也先不提,人家不就是来参加了个挑战杯么?秦渡这心眼小得跟微博批量产出的女朋友似的。
按秦渡的话说,就是‘贼心不死,我看他那天晚上还给你发微信。’
许星洲有口难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