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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那些人便回来将他们所有的人从空行舟上带走。
南颜是第二次踏上鲸舟,比起当年筑基时的忐忑,此时元婴期的她,其实已能只身横渡这片隔绝上洲与凡间的瀚海,只是为免海上风暴侵袭,还是乘坐鲸舟较为稳妥些。
大约半个时辰后,魔修们手续办妥,带着他们来到鲸舟里一处长街,十数人一组关在一座座面对大街的牢房里,同一些奇珍异兽一同销售。
辰洲的鲸舟上是不允许人类贩卖的,但这鲸舟属于巳洲,一些正道规矩在这里自然不必守。
此时天色已渐暮,长街上挑选炉鼎或奴隶的高阶修士渐渐多了起来,当真如夜市一般。
一个珠光宝气的炼气期老妇走到南颜他们这边的牢房前,面无表情地拿三角眼一扫,嫌恶道:“懂不懂规矩,都分开站好了,待会儿方便我分价。”
凡人们一脸茫然,那老妇烦躁道:“连这都不会,真真一群废物,元阴元阳还在的左边站着等下按炉鼎标价,知人事的右边去按杂役标价!”
这里的大多是年轻少女,闻言既恐惧又羞怒,那老妇好似恼了,拿出一枚粉色的玉珠道:“算了算了,站直了别动。”
那玉珠直接散发出一道道粉红色的光晕笼罩整个牢房,少数年轻人身上冒出一个桃花印,看他们羞恼的情况来看,有桃花印的大约都是已知人事的。
殷琊身上倒是没有,不过他也不承认,嘲笑道:“这东西倒是有点意思,大约是些老色鬼整出来的,不过想探到你狐妖爷爷头上,真是可笑,球啊你说是吧……卧槽?”
南颜顶着一头粉红色的桃花,在他眼睛里解读出了震惊之色后,闭上眼道:“阿弥陀佛。”
——阿你个木鱼头的陀佛啊!给佛祖道歉好吗?!!!
殷琊面孔扭曲,在她神识层面一通狂轰滥炸道:“你这本事长得太大了,你才三十岁,你哥不准你谈恋……去他大爷的,你都满脸桃花开了,那人是谁?男的女的是人是妖?!”
南颜的神情仿佛四大皆空:“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哥你着相了。”
殷琊:“我何止着相,我简直着急,你说要是老三知道了那不得闹个……等等,你这么长时间跟没事人似的,应该也不是其他人,你、你们?”
南颜试图升华这个话题:“哥你看开一点,我修造业佛,生杀都看开了,红尘又有什么看不开的呢。”
殷琊笃定道:“凶手是老三。”
南颜:“所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吾入道以来,愿舍身渡众生,虽然少苍他,嗯,他是众生里最不好渡的那个,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无数修者前辈前仆后继为的不就是让世界充满爱吗?我也正是贯彻了这种精神……”
殷琊:“别说了我没脸见吃苦老和尚,千万别让你大哥听到,他听到了等于你准后爹们都听到了,到时候打出来的旗号肯定是灭他道生天包括老三在内的满门。”
“我听到了。”
南颜和殷琊见鬼一样看着睁开眼的穆战霆。
南颜哆哆嗦嗦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穆战霆:“从阿弥陀佛开始醒的。”
南颜:“……”
穆战霆:“我要跟你去凡洲。”
南颜:“辰洲还需要你作为帝君为他们正式下达讨伐书什么的,你回去之后不和龙主说不就行了。”
穆战霆:“不行,我忍无可忍,会到处乱说。”
南颜崩溃道:“多大点事,你们别管我了行不行?”
穆战霆一脸痛心地对殷琊道:“你看,长大了就不听话了,在外面一个人走跳就容易被别人骗,身边没个人陪着怎么放心得下。”
殷琊这次站穆战霆这边:“就是就是。”
南颜感到孤立无援之际,一个清润含笑的声音从牢门外传进来。
“兄长在说什么?凡洲一行自有我相陪,有什么不放心的?”
三人齐刷刷地转头,嵇炀好似刚来,低头看了一眼南颜被标的价,既好气又好笑:“倒是我疏忽了,竟让你被一些蝼蚁这般相待。”
嵇炀看上去倒是没什么异状,刚想从牢门间握南颜的手查看伤势,就见她被老鹰护犊子一样挡在身后。
穆战霆一马当先,气势万钧地诘问道:“老三,我有句心里话,今天一定要跟你讲。”
嵇炀后心微微发麻,表面仍云淡风轻道:“请讲。”
穆战霆:“你有没有想过会坏她修行?你这个孩子!阿颜还是个畜生!你怎么能这么对她!!走咱们出去打一架!”
等到穆战霆撸起袖子就想往外冲时,嵇炀后退了一步,指了指他身后。
“怕了吗?相见恨晚了!”
穆战霆说完,忽感一道杀气袭来,回头一看,只见南颜举起一只砂锅大的铜木鱼,表情阴森。
“你说谁是畜生?”
第一百六十一章 回家(中)()
穆战霆毕竟还是有求生欲的。
龙主的话言犹在耳——你看天边那颗星星亮不亮?如果南颜没有全须全尾地回家,那里就是你的归宿。
真是亲生的徒弟。
于是纵然小妹六亲不认;穆战霆仍是坚定地抱紧了他妹的腿:“此去天长地久;再见时我怕你连侄子侄女都给我领回来了;还是我们去保护你吧!”
殷琊跟着帮腔道:“就是就是;我们的事可以往后推推;世上哪有比妹妹更重要的是吧?”
那边嵇炀隔着牢门观摩了半晌南颜的暴行,道:“也是,我之前同家师相斗受了点伤,这几日无法弹压一些凶厉的恶鬼,二位兄长已各掌一川鬼魂,还请为我护法两日。”
穆战霆和殷琊同时沉默了一阵道:“你压不住厉鬼,什么意思?”
嵇炀:“你们看你们身后。”
三人齐齐回头;只见原本牢房里关着的被掠来的凡人一个个被鬼族悄悄带走了,留下的一个个虽然也是凡人的样貌;但所有人面上都带着诡异的笑容,脚下俱都没有影子。
殷琊:“你周围到底跟着多少恶鬼。”
嵇炀谦逊道:“所立之处;放目尽是黄泉。”
“……”
半个时辰后,鲸舟徐徐驶离海面,鲸舟尾部的栅栏旁;南颜吹着冷风;面无表情的看着含泪送别的穆战霆和殷琊。
“天长地久有时尽;相逢一笑泯恩仇;妹妹;此去一路妖魔鬼怪之考验;都是在磨砺你的佛心,要把持住啊。”
真是亲哥。
夜星初上,南颜回头看着靠在旁边闭目养神的嵇炀,好似真如他所言一般,不远处有一些阴祝正在暗暗窥伺着他,空洞的鬼火眼里,竟透露出一丝饥饿的渴望。
南颜忽然想起上回见他受伤,那些阴祝也是如此围在他左右。
想到这里,南颜直接外放七佛造业书的佛气,很快,那些阴祝便闻风而散。
“你受伤了?”
“随口一说而已。”
南颜瞥了一眼远处阴暗角落里依然未散的阴祝,拉起他的手道:“跟我来。”
元婴修士在这鲸舟上地位不低,很快她便凭着天邪道的门客令伪装魔修,被人迎接到一间独立的洞府里。
嵇炀被她按在椅子里,随后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在整个洞府里布下一重又一重的佛言屏障。
布置得差不多后,南颜走到他面前,肃着脸道:“你有何把握控制封妖大阵下的妖国?”
嵇炀微微后仰,抬眸道:“如果我没有,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他看似稳妥,却总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于刀尖上博弈。
“愁山梵海九劫塔镇魔疗养院了解一下。”南颜面无表情道。
“这回不生气吗?”
“出家人不溺嗔痴。”
“是不溺嗔,还是不溺痴?”
对视了片刻,在南颜试图用眼神杀死他之前,嵇炀终于如实交代。
“他很生气。”嵇炀眼里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愉悦,“我那师尊是个极为傲慢的人,他只要做下了,就绝无退路之说。算计伐界六尊、杀害南芳主、镇压佛忏主,包括之前杀我,现在想杀你,桩桩件件,俱在演算之内……但是他现在却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
“他算不到你了。”嵇炀抬手虚虚一划,半空中出现一副八卦道印,“他并不偏好本人直接下场动手,一举一动皆是源于其推演之术,而现在他的推演之术正在渐渐失灵,我在正法殿试过一次交手,若是他道心不失,禁制塔绝不可能被解开,而这次他毫无动作,便让殷琊得手,便说明了一件事。”
“逆演轮回镜?”南颜感到手心发烫,“它不是属于道生天的宝物吗?怎会助我。”
“不是助你,逆演轮回镜取诸于天外,道生天并不是它的主人。至于我那师尊,本就走的是逆天而行之路,他本人杀戮诸多,唯仗修为强大,掩盖身上所系因果,才能自比玄天主宰。如今逆演轮回镜以你为起始,乃是为追索其前愆,故而一次次相助,只要他一日不放弃篡夺九狱之事,逆演轮回镜就会保你一日,你可以视为冥冥之中有天道在帮你。”
南颜想到午洲那献祭的六万人,道:“所以,他因逆天而行,受天道追杀,我一举一动,皆是为了消灭他?”
“你可以这么理解。不过,被天道追杀的不止他一个。”
“还有谁?”
“还有我。”
南颜一怔,下意识地回避了这个问题,道:“你刚刚说,你曾尝试与他交过手?”
“见笑,他神念寄体肉身被灭,我伤。”
“给我看看。”
从刚刚开始,四周的鬼气便不知不觉间浓郁了许多,看起来就像是那些最凶猛的恶鬼期待着狱主的虚弱,打算随时反噬他一般。
穆战霆和殷琊就从来没有这样的情况,只能说明嵇炀夺取黄泉狱主的方式一定和别人不同。
“嗯?”嵇炀意外地看着她,血红色的瞳仁微微发亮,“疼得不轻,帮我好吗。”
“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口。”
“为兄怕疼,乃据实以告。”
“……”
就在这样古怪的气氛里,南颜一边默念着佛经,一边扯开了他的衣带。
这是一具二十许、修长而精悍的身躯,肤色偏白,因生着一双血眸而略显阴郁的轮廓,随着南颜将佛气注入他后心上属于衙泉川的伤口,渐渐染上一层压抑的欲念。
与此同时,南颜眼底的骇然之色也逐步扩大,这道伤不过三寸余,内中蕴含的毁灭之力,宛如十万恶鬼同时冲击,等同于狱主死前最后的致命一击。
好在她的七佛造业书克制鬼魔之道,十万恶鬼之伤,随着她佛力倾泻之下,被驱除得干干净净。
“你的对手,应该是那个六御上师吧。”灵力几乎耗尽,南颜双手刺痛,出了一身冷汗,还没来得及掩饰异状,便被嵇炀拉到膝上,握住双手。
“我以为你会想说你回忆起一点什么了。”与当前这副惑人的模样相反,嵇炀抬眸追着她偏离开的视线看去,口气十分平淡,“佛者有戒律,恶鬼可没有。”
“你我重责在身,不宜……”
“如果可以,我永远不想和你谈正事。”嵇炀认真地看着她,道,“我同他不一样,不要怕我,好吗?”
暖晕色的佛光落在眼底,那片欲诵佛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