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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有点怪怪的。”
他看到南颜一脸茫然地揪着他肩上的衣料,从双颊到脖颈,乃至于锁骨下都蔓延出一种淡淡的粉霞色,平日里恬淡的双眼也开始变得水雾迷离。
嵇炀略一思索便恍然——对于提前开启觉醒仪式的幼鸟而言,洗涤血脉的同时,妖族特有的发丨情丨期也会随之到来,如果她还在玄苍犼的领地,那些高阶的妖兽自然会帮她压制,然后任她挑选心仪的对象。
但是这里……
这里是九劫海的一处无人的花谷,唯有闪烁着荧光的草海与白玉般的异木凝视着他们。
——他抢得可真是时候。
一缕微凉的发丝从指间落下,嵇炀将她抱得更高一些,低头轻咬住她露出的浅杏色抹胸的一角,然后抬眸带着几分渴求地看着她,若是忽视那双血红色的不祥双眼,这张秀致得甚至带着几分禁欲风骨的脸可以称得上无害。
他模模糊糊地低声道:“……要记得,我做了你渡过的众生里,最为罪不可赦的那个。”
……
次日天亮后,一头散发着银白光芒的小九色鹿出现在这片荒芜的林间,一路猫着腰躲过四下不祥的鬼气镇守,悄悄溜进了树林正中央。
不多时,小鹿便看到了此次的目标——一株玉树下,一张临时铺就的玉榻上,安静沉睡着一个穿着素白禅衣的女子。
小鹿兴冲冲地蹭过去,用刚刚冒头的小角拱着她的腰窝,硬生生把她拱醒后,呜呜叫起来。
南颜好久没有宛如凡人般沉睡得这般久了,睁开眼先是觉得一身的酸痛,随后昨夜的种种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低喘的面庞、贴在颊边浸湿的发丝、起伏不定的蝴蝶骨……
而且,这全部的对象,是个至少面貌上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人。
……背德啊,罪过啊。
南颜把脸埋在玉榻上,缓缓攥起拳头砸了好几下,转头看着在身边蹦跶的小九色鹿,道:“你高兴什么?妖族不和十业山打了?”
小九色鹿呦呦叫了两声,张口吐出一束微光,微光里传出鹿尊的声音。
“……时间紧,吾便长话短说,两天前十业山巅崩毁,塌陷出一条空间裂缝,灵气即将崩泻,吾已联络到九劫海万妖,要不了多久,整座九劫海就会被界位失衡之力所引冲入人界。”
南颜登时面色肃然起来:“那会不会对人界……”
“不必慌张。”鹿尊的声音听上去甚至有两分轻松,“原本以为十业山和九劫海的结局会是你死我活,或者一起崩毁,如今有机会到得更为稳定的人界,吾族的族裔活下来的会更多了。”
南颜一阵沉默,看着仙气蒙蒙,宛如仙界才有的小九色鹿,不由得想起了她的舅母姣娘,忧道:“可人界中,修士如日中天,我纵然不站在修士的角度上考虑,也不得不提前告知……若九劫海移入人界,妖族就不必说了,单那几口灵气井,必会导致更为惨烈的战事爆发。”
鹿尊道:“吾早已知晓,会尽力联合各方尊主多作筹备,最好可以联络上流落在人界的妖国后裔,只要立住跟脚,我们愿意向人族周旋分享灵气井。”
南颜不禁想起殷琊,他也是妖族王脉,之前一路走来都是为了救出天狐族一脉,但天狐族就算救出来了也是独力难撑,不如到时候同九劫海的这些妖族合并为一股势力,他们出身高贵,寻常人族的血肉不感兴趣,也不至于像一些孽妖一般作乱。只要运作得好,就可以在人界寻一块落脚之地。
只是殷琊一去不返,南颜如今已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是以也不敢乱承诺什么,而此时鹿尊仿佛察觉了什么,温柔的女声带笑:“你终于抓到何时的伴侣了吗?”
南颜:“……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身下这块净尘玉是罕见的稀世珍宝,不小心放着修行,只拿来给你小憩,和吾当年与夫人初初结侣时一样,只想捡着世上最好的东西给她。”
趁四下无人,南颜的脸腾一下红起来,但品品这句话,总觉得有哪点不对:“您说您和您……夫人?”
鹿尊:“是啊,吾是两个孩子的父亲。”
南颜:“……可您这个温婉的女子声音???”
鹿尊慈爱道:“当然是为了骗你们这些年轻的人族呀。”
哦,这头女神音的鹿尊,原来……是公的。
小九色鹿也是咯咯地笑了一阵,南颜微微着恼前,小九色鹿忽然蹦了起来,仿佛遇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闪电般跑进了密林深处。
南颜一头雾水地看着那小鹿奔逃,百思不得其解时,身后有人拢抱而来,身形感觉起来倒是比昨夜稍长一些,已有三分青年的模样。
“昨夜阿颜叫得厉害,抱怨了半宿我这年少的原身……这是鬼气尚未凝练之故,我原本想趁着你休息时去炼化炼化,没想到你这么早就醒了。”耳边响起的声音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欢悦。
南颜磕磕巴巴道:“你、我……我们昨天晚上?”
嵇炀尔雅道:“昨夜雨疏风骤,我不好装作无事发生,你若过意不去,我们将母亲带出来后,三叩天地以告如何?”
“……”
南颜这一次没有反驳,唉声叹气地把佛珠塞起来,心想这下回愁山院恐怕要挨板子了,将诸天佛祖都告罪了个遍,才转过头去看嵇炀如今的模样。
这是一张极容易夺去人心神的面容,若非看着的是她,他的神情该是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矜贵与清冷,倒是像她初见时,虽可与陌生人随意畅谈,但笑容下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么一晃神,南颜又反应过来,发现自己的灵力已恢复饱满,而魂力也不再虚软无力,道:“刚刚鹿尊那些话你怎么看?”
嵇炀抵着她的额头,垂眸道:“伴侣的那些吗?”
“……九劫海入人界的那些。”
嵇炀嗯了一声,似是不太在意这些波折一般,十指扣紧了南颜的手背,道:“外族想在修界定居是大事,有发言权的无非是上洲那些人,如今辰巳两洲刚休战,只要九劫海愿意割舍一些灵气井,这件事就有商谈的余地。”
“这么简单?”
嵇炀道:“你可别忘了,山海禁决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这种事,帝君的决策才是最关键的。”
南颜恍然:“我没注意,你们最后在那大殿里到底决没决出最后的胜者?”
嵇炀:“嗯?我没说过吗?战霆文武双全,实乃天命之子,我再从中作梗,这山河海冕的非他莫属。”
南颜:“……”
第一百四十五章 封号()
道生天。
接引山海禁决试炼者的广场上; 四面都是密密麻麻的人群; 好似正在争执些什么; 其中最明显的一些天骄父母的怒斥——
“我等也不是刻意寻道生天麻烦,只是我家弟子的命牌碎得太多,同几位道友核实了一下; 这么多人进去,不到三个月; 便死了六成。往届虽有损伤,但也不至于惨痛至此; 我等敬重你为上师,只是想问一句——这秘境里当真没有什么别的秘密?”
那六御上师顿了顿手中的拐杖; 道:“道生天素来以诚待人,以哺育英才为己任; 天骄陨落,我等也甚为痛心; 只是秘境探索,古往今来都是以命炼胆之事; 诸位既然认定这些天骄的死伤与我道生天有关,不妨让他们自己来当面说清楚个中详情。”
六御上师此言一出,那些从山海之间提前传送出来的年轻修士心中震怖; 一个个不敢言语。
……山海之间有个长得像道尊的鬼物四处杀戮吞吃修士; 这种事谁说出来; 没有切实的证据在手; 便是对道生天的大不敬。
莫说他们自己; 他们背后的部洲都不敢揭开这面窗户纸。
六御上师见四下静肃,负手道:“山海禁决迄今已有数百年,历代帝君英灵供奉于溟泉大殿上,绝无背后操手之事,谁若有质疑,自可上前一论。”
此时,云念推开一直拦着他的同修,上前道:“上师前辈,本来秘境之中生死有命,晚辈不该多言,可晚辈与众位道友,却看见山海之间中,该看守山河海冕的十业山之巅的怪物,竟与……竟生作道尊模样,而且凶戾异常宛如妖魔,以至于同修门人惨死,请上师给一个说法!”
四下一静,六御上师苍老的面容冷漠下来:“放肆,我道生天道尊清圣无比,岂能与妖魔作论?”
申洲的其他修士连忙劝道:“云念你快别说了,这可是大不敬。”
云念一咬牙,道:“我等纵然不是天纵奇才,也晓得什么是幻境,那道尊模样的妖魔,之所以让我等死伤惨重,乃是因为其可以引动我等大道共鸣……至少是在道生天允许的那些大道中,同修们在那石像前几无反抗之力。”
世间有四十九条大道,道生天可教授绝大多数,此之外,只有寅洲、卯洲、辰洲寥寥数家因为同为伐界六尊出身,各自保有独家的道统。
也就是说,除了这几家外,只要修有道生天认可的大道的修士,都受到了那尊道尊像的影响。
四下倏然投来的惊惧目光中,六御上师忽然浮起一丝笑意:“原来如此,其实往届的山海禁决中,修士们也各有奇遇,吾宗的行徵师侄应该知道,上届的山海禁决里,最终的幻象中,孩子们甚至看到了玄宰的虚影,这都是鬼物为了迷惑修士之心而刻意为之,与我等并无关系,师侄,你说是吗?”
“……”
人群那头的墨行徵一脱身便回了道生天去找寻应则唯,但门人皆言,玄宰听闻未洲的天鞘峰下,鬼渊闹动,已动身去了未洲,大约三五日才得以回归,实在无法,只能稍做了些他能做的准备,便日日来广场上等待活着的人归来。
——你回道生天之后,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问,问了就是在害我们。
墨行徵不敢托大,虽然道尊石像撕咬修士尸体的画面还在眼前徘徊,但仍是尽量压抑住心底的崩溃,道:“的确如此,鬼物通晓幻象,以此迷惑修士,并不少见。”
云念皱眉道:“墨师兄,连你也——”
六御上师心里知道山海禁决的真相,但应则唯回来之前,事态再发展下去恐怕不好控制,便道:“不过既然众人心有疑虑,慎重起见,老夫便会与门中长老一道暂时封锁山海之间的通道,以免你们所言的妖魔发现通往人界的虚空界位。”
他这么一说,周围便炸锅了:“可我们的门人还在里面怎么办?”
墨行徵也连忙道:“上师,内中少说还有十余名天骄未出来,直接封锁空间,是不是太……”
六御上师怪异地看了他一眼,道:“诸位放心,只要还戴着发下的玉戒,待我等联手发动阵法确认其中情况后,自然会接试炼者回来。”
墨行徵有道:“可这次帝君之位尚未决出,上师这么做会不会有失偏颇?”
他越这么说,六御上师越觉得古怪,刚通知了其他上师询问是不是要强行封锁时,忽然半面天穹骤然阴下来,一个冷冽的声音响起——
“本座家的崽子还没出来,谁要封锁山海禁决的通道?”
……
片刻后一阵昊光闪过,当眼前出现道生天的广场时,胡瑞惴惴不安的心终于放到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