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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身黑衣牵着马挎着刀的男人一直沉默着从她的前方,慢慢到了她的身后,那双冰冷的眼始终注视着她,像是一根针,在一点点推进她的背脊。
贺兰叶毫无无惧,她重新展露笑颜,像是从未遇上人拦路一般,与友人们说说笑笑,稍微加快了一点队伍的速度,赶在了一定时辰内,抵达了柳家。
柳家是丞相府,家中还有一个尚书一个侍郎,可谓一门高官。这样的人家嫁女儿,排场十足的气派,迎来送往的宾客,都是朝中有名有姓的大人物,在红绸高挂的柳家正门外,寒暄庆贺。
贺兰叶的迎亲队伍抵达之前,早有下人前去通禀了。柳家的宾客们全在正院,等贺兰叶下马,被友人们簇拥着跨进正门时,来的第一波,是一群广袖长袍年轻儿郎。
这群柳家的儿郎是贺兰叶娶妻的第一关。气质风流的少年郎们带着坏笑,一窝蜂冲了出来,许是被打了招呼,他们都绕开了贺兰叶,扑向了她身后的友人们。
“我家的姐姐养在闺中多年,今日你要迎了去,该有何话要说?”为首的没有扑过去的少年眉间一点红痣,相貌与柳五七分相似,他就站在贺兰叶面前,抬着头笑问。
身后的友人们身上带着的玉环琅佩与打的银圈饼叫这些儿郎们分了一半去,弄得周谷他们衣衫凌乱一片狼狈。
贺兰叶整理了下衣袖,严肃道:“在下会对柳姑娘好的。”
“不是这个,”任佳率先发现了贺兰叶的窘境,凑过来低声说,“你要作诗。”
“作诗?”贺兰叶当即凝固了,她呆了呆,有些茫然。
她从小就武人一个,识字读书不少,可这作诗从来没有接触过啊!
对面的含笑少年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贺兰叶的诗作,与贺兰叶大眼瞪小眼,呆滞了片刻。
“咳”贺兰叶一捂胸口,装柔弱地咳了咳,“在下旧伤未愈”
“你就吟一句。”那少年有些僵硬,从牙齿缝中挤出一句来,“总要应付应付,不能让人说,柳家的姑娘嫁了个不通文墨的粗人!”
贺兰叶傻乎乎站在那儿半天,绞尽脑汁勉强挤出一句:“柳家姑娘入我家,只当添个女娃娃,娘亲婶娘小姑妹,对她疼爱又有加!”
“噗嗤——”
笑出来的不是眼前铁青着脸的少年,而是她身后的友人和少年郎们,起初还遮着掩着,后来一个两个都笑出声儿了,都没有忍,哄堂大笑。
贺兰叶也不觉着尴尬,她带着和气的笑站在那儿,朝面前的少年拱了拱手:“在下当真不善此道,见笑了。”
那少年见贺兰叶大方落款,没有多少忸怩,脸色渐渐好转,他抬了抬头,哼了个鼻音算是过了。
通过之后他们往里头走,周谷一路走一路笑,和任佳完全憋不住,佟彩与秦多元还绷住了,安慰贺兰叶。
“不会作诗没有什么,反正松临你又不靠作诗保护人。”
贺兰叶的确没有什么羞耻,她不善此道,被笑也无妨,只要她手头上的硬茬子不出事,她就不会有愧疚感。
柳家很大,从外门一路到了二门,一群穿红着绿粉嫩的少女们笑吟吟聚在门口,捏着扇子偷瞄着贺兰叶。
贺兰叶率先停下脚,抱了抱拳,笑问:“不知还要不要作诗?”
“不要了不要了!”女孩儿们笑作一团,连声拒绝了。看样子贺兰叶在前院的丰功伟绩已经传到了后院来,惹得女孩儿们看着她直笑,连催妆诗也不要了。
贺兰叶把给女孩儿们准备的小玩意分发了出去,没等太久,里头门开了,女孩儿们纷纷让开。
贺兰叶整理了下衣袖,带着一脸温柔的笑等待着她的新娘。
洞开的大门,一个身形高挑的俊美青年吃力地背着背上红裙金冠的高挑纤细女子,明明青年也不矮,却在新娘的映衬下显得狼狈不堪。
俊美青年弯着腰吃力地背着柳五,踉踉跄跄的,脚下几乎走不稳,他抬起头搜寻到贺兰叶的时候,满脸的挣扎与痛苦瞬间化作希望,真情意切呼喊道:“妹夫!快来背你媳妇,为兄——背!不!动!了!”
第 15 章()
贺兰叶眼睛睁得圆圆的;看着眼前着踉踉跄跄向她伸出求助之手的青年;再看看被他背在背上纹丝不动面覆团扇;透露着一股子淡定的柳五;上前扶住青年的时候;略带担忧说道:“舅兄请走稳;别摔着柳姑娘了。”
她可是还受着伤;经不得摔。
那青年还未说出话来,周围的一圈女孩儿们都笑了,纷纷打趣。
“姐夫当真是个有心的;五姐姐嫁对人了。”
“二哥听见没,小心别摔了五姐姐,五姐夫不乐意了!”
那青年磨了磨牙;小声对他背着的柳五嘀咕了句:“还真是你选的人!”
柳五悠哉悠哉;除了一身大红喜服打扮外,她并无一点紧张的新嫁娘感觉;闻言轻笑:“还不错吧。”
青年恶狠狠盯着担忧看着柳五的贺兰叶;冷哼了声。
贺兰叶只帮扶了一把;等那青年站稳了;她退了两步让开了路;等着青年把柳五背到二门放着花辇上;同时又嘱咐了句让青年小心着些。
柳五的个子高,她一直是知道的,曾经她还脱了鞋比对了一下;柳五比她不穿鞋还要高一些;看起来再纤细,这么高的个子也定然是有些分量的,整个人的气力全部放在一个人身上,贺兰叶自问,换作是她,只怕背不了两步就要趴下。
眼前的舅兄明显是个文人,手脚没多大力气,背的吃力又脸红脖子粗,还好脚下勉强稳着,一步步往前走。
贺兰叶两个手虚虚抬着,一直跟在后头,生怕舅兄脚下一绊摔了柳五,弄着了伤口可就麻烦了。
贺兰叶吸了吸鼻子,再瞧瞧打量了一眼淡定的柳五,空气中从她身上传来的淡淡花香和脂粉味作为掩盖,将她伤口的血腥味完全遮掩了去。
扎着银铃铛红花球的喜辇停在二门外,柳五的一干兄弟姐妹送她上了喜辇,抹眼泪的抹眼泪,抓着贺兰叶叮咛的叮咛,鞭炮声震耳欲聋,外头的锣鼓一敲,时间就到了。
贺兰叶整理了下衣袖,对着柳家正堂的位置恭恭敬敬鞠了一躬,而后弹弹衣袖与柳家的儿郎女儿们拱手告辞。
随着喜辇被牵着往前走,柳五坐着的位置四周响起了清脆的铃铛声,贺兰叶再次行了行礼,带着友人们簇拥着喜辇一道往外。
贺兰叶重新翻身上马时,天色已经将近黄昏,橘黄色的暖光拉长了他们的影子,一路绵延。
把人接到了。
贺兰叶骑着马,心里头终于松了口气。从此以后,她就会彻底告别被奇华公主搅扰的过去,全心投入万仓镖局的分铺,在临阳城有新的势力,能够帮助她早日完成未完之事。
与来时的一队列儿郎不同,折返时,迎到的柳家的姑娘一身大红喜袍端坐在喜辇上,手握团扇,只得相见流光金冠,旁边四个粉裙侍女步步相随,队伍中又多了一些陌生的面孔混迹其中。
这会子已经不是围观的好时机,道路两旁的百姓少了不少围观的人,也没有被贺兰叶放在心上提心吊胆会不会来找事的齐洵出没,算是轻松了不少。
迎亲的队伍比来时要顺利的多,一路吹吹打打,不急不慢赶在了余光收尾之前,踩着贺兰家的鞭炮声请柳五下喜辇。
贺兰家早已经张灯结彩,通红的灯笼挂了一排又一排,穿着艳色新衣的婶娘周氏带着一脸喜气洋洋的笑容,牵来了打扮一新的贺兰杏儿贺兰桃儿。
“去,牵你嫂嫂衣角,送她去新房。”
穿着新衣的两个小丫头怯怯看着喜辇上端坐着的柳五,大概是打扮过于华丽,这个之前见过的姐姐变得陌生,她们俩还有些踟蹰。
贺兰叶给妹妹们挤了个眼神。
桃儿杏儿对视了一眼,上前左右牵着柳五宽大的袖袂,稚嫩的声音齐齐说道:“请嫂嫂下辇。”
柳五也配合,举着团扇在两个小姑的引领下下了喜辇,放着缓慢的步子跟着桃儿杏儿带着身后的侍女们走向新房。
贺兰叶这会儿还不能直接跟着去,她被平氏周氏拉着絮絮叨叨询问了不少关于今天宾客的事情。
这些事情平氏周氏都习惯交给贺兰叶拿主意,她只能留在外头一项一项说清楚,等时间瞧着差不多了,她才赶紧去了新房。
新妇初入门,怕她不自在,大多是请了家中女眷相陪。贺兰家的女眷太少,无奈只能请了几位友人家中的姐姐嫂嫂一起来,能帮助新妇减少一些心理压力。
友人们的姐姐嫂嫂都是文臣家的女子,温婉淑德,该是极好的人选。
贺兰叶在跨进焕然一新的房间之前,是这样认为的。
直到她走进去,感觉到空气中几乎化为实质的凝重气息,才觉出两份不太对。
打通了左右的房间扩大了三倍不止,左边用雕花木拱扇隔开内外,外头放满了红色的喜物,等待着使用,内里则摆着一些杌子绣凳,坐着不少挽做妇人髻的少妇。
贺兰叶打了珠帘刚往进走,就看见坐在床上的柳五已经放下了扇子,挑着眉看着面前坐着的一个抓髻妇人,意味不明:“依这位夫人的意思,因为是低嫁,所以可以为所欲为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那妇人有些讪讪的,这会儿听见了珠帘响声,一扭头看见贺兰叶大步而来,吓了一跳,起身抬袖遮脸,急匆匆就往外走。
剩下的几个面色都不佳的妇人们也没有留,纷纷起身,也没有和贺兰叶打个招呼,冷着脸甩了袖子就走。
贺兰叶目送这群友人们家的女眷离去,摸不着头脑,扭头去问坐在床榻上的柳五:“怎么了这是?”
这会子没有了外人,柳五明显放松了不少,她揉着手腕口吻清淡:“你从哪里找来的人,嫌弃你出生低是个跑江湖的粗人,怂恿我在你家立立威。”
贺兰叶想了想没想起这人是谁,也没有在意这事,走过去一撩衣摆在桌前坐了,自己倒了两杯茶水,递给了柳五一杯,留给自己一杯,喝了两口润了润干了一天的嗓子,这才说道:“说的也是实话,我身份太低,你的确是低嫁。”
“和身份高低没有多少关系,你我是合作关系。”柳五也不在意那套规矩,捧茶喝了两口,伸手就要摘自己头上的金冠。
这时门被敲了敲,外头桃儿杏儿一人端着合卺酒一人端着小小的烤乳猪一前一后进来,看见在喝茶的哥哥嫂嫂,桃儿杏儿对视了一眼,都去看贺兰叶。
贺兰叶放下茶杯,又接过柳五手中的茶杯放回桌上,自己去与柳五并肩坐了,朝妹妹们露出一个笑脸:“可以来了。”
杏儿率先上前把端着的烤乳猪递到两人面前,托盘中有一把银制的短刀,用来切割分食。
贺兰叶请柳五先,柳五也不推辞,她抖了抖袖子,伸手用刀切下薄薄一片肉,吃了去。
贺兰叶这才跟上,切了小小一块吃了,放回银制短刀,拍了拍杏儿的头。
桃儿端着合卺酒上前来,有些生疏说着祝福的词:“祝哥哥嫂嫂永结同心,白首不分离。”
贺兰叶接过合卺酒,递给柳五一半:“喏。”
卺一分为二,中间连着红线,柳五接过后,与贺兰叶同时饮下乘在其中的一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