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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现在,父皇和母后对于这件事又是怎么样一种态度?符长宁连连深呼吸几次,想要冷静下来思考当前局面。
半晌,符长宁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你这次过来是?”
魏延“啪”地将手中骨瓷茶具往桌上一叩,咧着嘴笑道,“陛下说,您做不成荣国王后,总该是建蒙国的那位殿下要负责到底的。”
自己想做是一回事,被人逼迫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符长宁低头一笑,半带了些自嘲的说了句,“我省得了”掌控她的手依旧不曾收回去,这几日如同梦一般,现在梦醒了,她的父皇已经给她指出了最“适合”她当下的道路。
魏延点点头,起身待要走,符长宁却突然道,“哥哥怎么没来?”
魏延都已转身过去了,这时候听到符长宁问话,半边身子又转了回来,带了些诧异的说道,“公主竟还想着殿下?——殿下日益成熟,作为皇储,自然是再不能率性而为。”
第五十三章,风华依旧(一)()
魏延的话语中带着对符长宁的三分鄙夷。
他自然是因着当初符长安为了符长宁的婚事奔马劳累,而符长宁却分毫不领情的事而不满。在他眼中,符长宁公主就是位天真自私的人。
符长宁却并没有在意他的态度。胡乱的点了点头,说道,“那这次我哥哥他,还来吗?”
相比天岚国的皇帝皇后,符长宁更希望是符长安来参与她的婚事。
但是事实总是违背意愿的。魏延用无不讥讽的语调笑道,“公主,妹妹的婚事殿下参与一次就去了半条命,那一次,还不够吗?”
说罢,也不待符长宁反应,甩袖就出了议事堂。
留符长宁怔怔的在议事堂中发呆。
这一次,魏延一行虽只来了三个人,但他们带来的事情却并没有因人少而不引起重视。相反,不知道他们通过什么渠道联系上了建蒙国皇室,第二日符长宁想要派人去他们落脚的客栈寻他们之时,却被告知人已经被皇帝派来的牛别拉走了——说是皇帝有事要寻。
符长宁颇感到奇怪。
但是很快,她就知道这几人是做什么去的了。
符长宁看着娉衣婵衣她们高捧着的公主大装,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陛下酉时设宴,来款待远道而来的慎敏公主。”
来的人这么说的。待瞧见符长宁怔怔的看着他身后的迤逦而来的为公主准备的仪仗,那人微微一笑,束手拢袖的又说了一句,“殿下让我带话给您,让您如常赴宴就是了。他届时会在席上同您一道,望您不要过于担忧。”
这个“殿下”,说的就是沈从景了。不想沈从景竟也在宫中发展如此之快。
“知道了”符长宁愣了半晌,才舒了一口气,说道,“待我更衣。”
符长宁有许久,都不曾动用过如此庄重的公主仪仗了。好似在上一次这样认真筹备的之时,还是在她要嫁往荣国之际。可在现在看来,那个时候就像是远不可及的上一世,连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建蒙送来的,是地地道道的天岚国公主行头。先是十二鸾鸣的凤鸟头面,每一只鸾凤都高昂着头,口中衔着一道沉沉垂下的黄金流苏,流苏最末端,束着均匀圆润的南海珍珠。这样十二只鸾凤在头上环形排开,四周密密的流苏也就垂了下来,遮挡住公主尊贵不可观望的容颜。凤鸟的翎羽是点翠烧蓝的手法,用的正是雀羽。这是天岚国宫中专门给贵人制作头面的师傅,最精湛拿手的手艺。凤鸟的脖颈和眼珠镶嵌着各色宝石,若是公主头稍稍一动,则将折射出颜色不同的光彩,满室的光辉华芒。
衣裳是三重衣交领襦裙,皆是宽衫大袖,长裙曳地。第一重是素色棉纱中衣,第二重是条纹满绣领缘的海蓝色广袖交领襦,第三重则是最外面的橘红色雀羽绣花棉的大襦。下面配着薄如蝉翼的灰紫色纱裙,里面衬以不同颜色的中裙。三重衣加身之后,行动之间都是迤逦摇曳,十分婀娜。
待符长宁大妆完毕,看着镜中敛眉沉目,庄严如同画壁仕女的女子,沉沉吐出一腔浊气,对四衣吩咐一句,“妆毕。”
四衣为首的婵衣扬声道,“公主妆毕!”紧接着,一贯侍婢便呈环形排开,从中间让出符长宁的一道。
恭候在符长宁门前的为首太监听了妆毕二字,深弯着腰,高声唱道。
“请公主銮驾——”
“请公主銮驾——”
“请公主銮驾——”
连唱了三遍,阖府内外皆已听闻,故跪拜叩首,“请公主銮驾——”
符长宁坐在牛车上通往建蒙国皇宫之时,还没有什么真实感。
她这是从一个牢笼中,又走向了另一个。她再不是什么“沈夫人”了,她又成为了慎敏公主,接下来,她便会是叔先王朝载入族谱的皇后。
符长宁深吸一口气,想到那个在深宫之中还不忘托人传信与自己,“我同你一道,不必担忧”的沈从景,唇畔渐渐舒展开一个笑容。
旋即敛下。
符长宁从钟鼓奏乐之声不绝的崇光殿正门缓缓行入之时,并没有想到她会以这样的方式将自己的身份昭告建蒙国上下。她也没有想到,这号称是“接风洗尘宴”的席上,会坐着建蒙国许多官拜一品的大员,比如刚从边境风尘仆仆赶回来的骠骑大将军聂路遥,只手遮天的太子太师穆云霆,老宰辅李春晖,以及太傅徐淮山。
符长宁眼风一扫,就不动声色的将在座之人收入眼底。随即她缓行入殿,朝上行拜礼,“慎敏见过陛下,皇后。”
在座朝臣也站起行礼,唤了一句“慎敏公主”。
座上建蒙国的皇帝,和那年轻的不可思议的皇后唤了符长宁的起。
四下入座。
皇帝微笑道,“早听闻天岚国慎敏公主仪德万方,如今看来,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符长宁没笑,脸上绷得很紧。她目光平平朝前,定声道,“陛下谬赞了”
皇后笑道,“之前我倒是见过公主,只那时还没想到,下次相见,竟还是以这样的身份。”
符长宁这时倒是露出些笑影儿,朝上颔首道,“那时实是因着身份关系,不便向皇后娘娘袒露。”
其实被欺骗的皇后这时候是不大高兴的。但当下,她如何能给人“远道而来”的一国公主没脸?不仅不能如此,因符长宁以后会是他们建蒙国的太子妃,她还得给这位“准太子妃”做脸,“无碍,我知晓公主身份庄重,不能轻易示人。”
符长宁微敛了敛下巴。
她之所以能与皇后微笑交谈,但对于男子却从不能轻易缓颜——哪怕是皇帝也不行。就是因她本不是风风光光一路嫁到了建蒙国来的,这时若不显得庄重肃穆一些,是要让人给看轻的。
皇帝也看起来很高兴,一摆手,钟鼓奏乐齐鸣,“公主已至,开宴!”
沈从景一直在上面坐着,脸上也是半笑不笑的,并没因符长宁进来而显露出其他的半分神色。他这也是要给符长宁做脸,为了显出他对慎敏公主的尊重,丝毫不能露出轻佻或是调笑神色,让座下朝臣因他的态度而轻视符长宁。
只是他们两个都不知道,今次这个收到宴席邀请之人的身份,都十分有讲究。
第五十四章,风华依旧(二)()
今次收到宴会邀请的人,身份都十分讲究呢。除了太傅徐淮山,余下的无论是骠骑大将军聂路遥、太子太师穆云霆,还是老宰辅李春晖,家中都是有位如花似玉年龄合适的女儿,或是孙女儿的。
所谓“年龄合适”,说的自然也就是同沈从景的年龄合适。
不巧这女儿里面,其中两位都是沈从景和符长宁“认识”的姑娘。
这宴席看起来,倒是怎么瞧,怎么像是以后的东宫班底大宴。
符长宁倒是隐隐看出些苗头,于是本就肃然的脸上,冷凝之色愈重了。
倒是席上的皇帝,和魏延他们真是“相谈甚欢”。
“听闻太子青年才俊,我们陛下也十分欢喜呢。但到底是宝贵了十几年的掌珠,陛下不肯轻易许人,到底还是让臣下来了”魏延这么笑着说。
皇帝颔首笑道,“这是自然,就是朕那不成器的五个女儿,也是不肯轻易就这么许给人家的。何况还是贵国公主这般人才?”
皇帝和魏延寒暄一番,两人就又遥遥举了杯。
这是魏延代表着天岚国,建蒙国皇帝自然是要给面子的。
太子太师穆云霆懒散笑道,“公主身份尊贵,地位尊崇,自然是值得上这般礼仪相待的。”
他这一番话说的很是卖乖,魏延也很开心,又和穆云霆走了一杯。
这宴席几乎就是他们一杯又一杯的喝酒了。
沈从景笑了笑,借着手将就被递到嘴边,被宽袍大袖遮掩了神色之时,眼睛就朝着坐在那边儿的符长宁瞧去。
符长宁公主,特别能装。
此时此刻,公主殿下真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看着宴席之上他们公然说着关于她的事情,公主也是眉毛尖儿不带动一下儿的,十分镇定自若,充耳不闻。她礼仪端庄,这个时候,就哪怕是她头上的十二只鸾凤口中垂下的流苏珍珠,也并没有半分的晃动。整个人好似泥塑的观音。
沈从景借着喝酒,闷闷的笑了几声。
符长宁却不知如何感知到似的,竟在他举杯一饮而尽并闷声笑了半天的时候,直直一眼就斜望过去。那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灯火辉映下竟显得流光溢彩的,美得近乎妖异。
沈从景觉得那一杯水酒下肚,竟好似醉了。于是扯了扯嘴角,也顾不上什么“要让人感觉他十分尊重慎敏公主”的这种心态了,咧着嘴就朝符长宁傻笑过去。
符长宁看着他傻兮兮的笑,神色不动的扭过了头不再去看他,但嘴角一丝愉悦的上扬却暴露了她的心情。
二人之间的气氛很微妙。
当晚,崇光殿宴席散下之时,符长宁入住了皇后的凤鸣宫。
现在全天底下都知道了这么一笔糊涂账——天岚国的公主是未来太子妃,就等太子一册立,就将迎入后宫。但这么个事儿却谁也不戳穿,一是也因没那胆子,二是因着这才子佳人的话题实在是让人津津乐道——在“有心人”的运作之下,他们将天岚国的公主在官道上被劫走的事情美化了许多,将还未被认回的沈从景说成是“英雄救美”的人物,那美人告知父母之后的以身相许为报恩,也就是话本子上才有的故事了。
当然了,这个“告知父母之后”的这个环节,是被人加上的,事实怎么样,当事人的心里却是再明白不过的了。
第二日清晨,符长宁就规规矩矩的早早起了身,去往皇后那里请安了。
虽她现在名分上是暂未确定的,但沈从景不也一样?一切只等着沈从景的太子身份尘埃落定,这两个不尴不尬的人才能名正言顺的成为太子和太子妃。但现下,作为近边儿人都知道的漩涡中心的人物之一,符长宁还是得老老实实的将自己摆在“太子妃”的位置上。
皇后大概是没想到符长宁会起这么早。她带着些诧异的吩咐泽芝,“去给公主请进偏殿吧,我梳妆之后就过去。”
泽芝矮身应了“是”,转而自己亲自去传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