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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是名士!
非是沽名钓誉,非是浪得虚名,是真真正正的名士!
文若、公达,被其家门所累、被这大汉皇室所累、被天下大义所累,时常身不由已……
或许正是因此三人出身寒门,没有世家说累,是故我如此尤为看重吧?
呵!守义那家伙,若不是自己相请,恐怕他还是只想着与妻妾安安稳稳渡过此生吧,就算空老山林,就算胸中才识被埋没,恐怕他也不会在意的……
而志才、奉孝,轻钱财、重美酒,看似放浪不羁,实乃君子……能用区区酒水换此二人相助,真乃万幸!
曾几何时,我起兵陈留,率区区三千甲士讨伐董卓;而如今,我坐拥三州,麾下兵马共计二十余万!
曾几何时,帐下将领不过夏侯家与曹家两家同族兄弟,至于谋士,更是一人也无;而如今,我麾下善战猛将如云,至于谋士……嘿嘿,只需看许子将的谋士榜便可以了,虽说其中必然有遗漏之士,不过我相信,如守义、奉孝、志才、文若等才华横溢之士,偌大天下,恐怕数不出几人来……
然而似乎便是如此,我曹操懈怠了……
我已习惯将自己的职责分交给帐下数位重谋,守义掌兵事、文若掌政事,志才、公达、奉孝、仲德各司其职……
呵!如此一看,似乎我曹操只需坐在家中,便可平定天下了……
哈哈哈!
常常言他人可笑,如今却是要笑自己了……
从何时起,我已习惯不再出现于将士们身旁,与他们同甘共苦?是啊,因为有守义嘛……
从何时起,我已习惯不再审阅奏章文书,听听莺儿的小曲,安然自得?是啊,因为有文若嘛……
从何时起,我已习惯战前向帐下众位重谋问计,要知道当初
这一切的一切,我都忘了……
我如今只想着,如何击败袁本初,然而这如何击败袁本初,却仍是全数靠我帐下文臣武将!
似乎我曹孟德……只需手握宝剑,砍下跪在面前的袁绍首级就可……
平定天下,可是我曹孟德的志向啊!
要平定天下,那是要一刀一枪拼出来的,我才是人主!守义、志才、奉孝、文若,乃王佐,王佐啊!
本末倒置了……
志才身染重病,犹思为我算计、谋划,而我,又做了些什么?
我本该留在乌巢的……
用帐下谋士性命换来的大胜,我曹孟德不要!
可惜为时已晚……
惜哉志才……
痛哉志才……
见曹操站在门口,出神望着外面天际,曹仁犹豫一下,上前唤道,“主……”然而话还未说全,却被一人拉住。
转首望向搭着自己的肩膀的赵云,曹仁分明望见,他对自己摇了摇头。
成功夺下延津,夺了袁绍囤积在此的诸多粮草,又大败袁军,歼敌六七万,本该是大获全胜才是,然而,自己军中却损了一位军师……
古人云,千军易得一将难求,那么谋士呢?自然是难上加难!
尤其是像戏军师这般的名士,又岂是十万兵甲可比的?
望着曹操的背影,徐晃暗暗一叹。
“尔等且先下去歇息吧!”曹操无丝毫预兆地丢下一句话,率先走了出去。
堂中众将面面相觑,随即一同将目光望向郭嘉。
“诸位将军且下去歇息吧!”依在廊木后的郭嘉淡然说了一句,随即亦是走了出去。
出了庭院,行不到十余步,郭嘉便望见曹操站在一处空旷地,仰头望着天际。
犹豫一下,郭嘉细步上前,凝声说道,“主公,志才求仁得仁,乃是大善之事,主公,莫要过于悲伤……”
“奉孝啊,”曹操长长叹了口气,负背着双手喃喃说道,“操是否太过依重你等……”
“咦?”郭嘉闻言有些纳闷,疑惑问道,“主公此言何意?莫非主公信不过在下等人?”
“岂是如此?!”曹操苦笑一声,转身望着郭嘉说道,“内有文若、公达、仲德,外有守义、志才与奉孝,似乎操只需静坐家中,天下便唾手可得……”说着,又是长长一声叹息,“志才之疾,早在初至黄河边时,我当发觉,然而却……若是我能早早发觉,尽早将志才送归许都,志才也不会落到如今局面……”
“此乃天意,非主公过失!”郭嘉凝声劝道,“在下与志才久为至交,不也未能及早发觉不妥么?志才那家伙,他不想说的,主公便是逼他,他也不会说,恐怕那日他下榻前来,便是发觉自己命不久矣,是故想为主公尽最后一丝绵薄之力……
呵呵,志才心神缜密,既然打定主意,又岂会自露马脚,叫主公得悉此事?倘若叫主公得知,必将他送归许都,那才会叫志才心中遗憾呐!”
“遗憾?”似乎被郭嘉言语吸引,曹操转过身问道。
“是啊,遗憾……”点点头,望着天际骄阳,郭嘉喃喃说道,“从军十载、马革裹尸,为将者大多期望自己阵亡于沙场、也莫要老死于病榻,可惜我等文人……啧啧!呵,我思志才临走前,必是狂饮美酒……即便是我等文人,亦不想老死于病榻啊!”
“……”曹操张张嘴,为之动容,良久之后,他长长一叹说道,“若不是我过于依重你等,你等亦不必如此操劳,志才亦不会……”
“哈哈!”还没等曹操说完,郭嘉哈哈大笑,摆摆手正色说道,“主公错了!所谓谋士,乃是人主而谋,若是主公不依重我等,我等反而会感觉不受主公重用,日渐离心也说不定哟!”最后一句,极具戏谑之意。
“呵呵,奉孝说笑了!曹操微微一笑,想了想却觉得有些道理,苦笑着摇摇头,或许这些真正的大贤,只是希望展示自己才华,对于权力、财帛、名望,其实并非很是看重……
当然了,像守义那般,连自己才华也懒得展示的,不在其列……
“主公若是对志才心怀不忍,那就待日后平定天下之后,主公亲自前往乌巢,在那偌大土地上,悉数倒满醇酒,为之悼念,我思志才必是嬉笑眉开!”
“唔!”曹操点点头,抬头望着天,一字一顿说道,“我当平定天下,以我曹孟德之名!”
究竟是什么……
这股突如其来的压迫力,究竟是什么?
“……”站在曹操身后,郭嘉难掩眼中惊异。
一转身,望着郭嘉,曹操凝声说道,“奉孝,我意欲袁绍决一死战!”
“什……什么?”郭嘉面色大变,急切说道,“主公,三思啊,即便是袁绍如今大败,军心震荡,然而他麾下仍有数十万兵马左右,近乎我等十倍,敌强我弱,不可硬拼啊,当徐徐图之!”
“徐徐图之?”曹操摇摇头,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得志才妙算,如今我等已夺下延津,袁绍军中粮草乃尽,正是败他良机,这是志才以性命换来的,若是我抓不住……”
“话虽如此,可是数十万袁军,这……”
“奉孝莫要再说了!”曹操大手一挥,沉声喝道,“我意已决!”
“主公……”感受着曹操身上浓浓的霸气,郭嘉皱眉沉思一下,舔舔犹豫说道,“此事过于凶险,不过也非是没有胜算,在下只是想劝主公三思……”
“若是志才仍在,他会劝我赌的!”曹操大笑着说道。
“那……倘若赌输了呢?”郭嘉谨慎说道。
“输?嘿!”曹操仰天狂笑,大声喝道,“倘若赌输了,便说明我曹孟德不过如此,只能走到这一步罢了,我亦不会怨天尤人!只要我曹孟德仍有一口气在,我便不会轻言放弃,若是要我曹孟德败,唯有砍下我头颅……唯有如此!”
“……”郭嘉为之动容。
这眼神……
这气魄……
这言辞……
志才,想必你亦认为……
主公当取天下!
安息吧,志才,我会完成你未完的遗志,用嘉双目,亲眼望着主公一步一步……
问鼎天下!
建安三年九月二日,袁绍重整阵势,聚五十余万大军逼临延津。
整整五十余万啊,远远望来,袁军方阵可称是遮天蔽日、接天连地,一眼难望边际。
而在延津之中,曹操亦曾下令全军八万余将士只留三日口粮,将其余粮草尽数焚毁,由此可见,曹其实操也无必胜的把握。
正如他对郭嘉说的,曹操只不过是在赌罢了……
然而这次,袁绍似乎与曹操想到了一块,为粮草所迫,双方不得不速战速决。
其中不同,袁绍是苦于自己青州之粮未为运至,而囤积在延津的并州之粮又被曹操所得;而曹操是不欲戏志才牺牲自己换来的天赐良机就此消逝,想趁机击败袁绍,问鼎天下!
或是有人要问,为何曹操不坐视袁绍麾下兵马因粮尽而崩溃,要知道,袁绍帐下可是有数万骑兵啊!
倘若曹操这面下令固守,袁绍那面却下令宰马充饥,再复攻城,一旦陷于守势,先机顿失,要想翻身,可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
还不如借着近日大胜,麾下曹兵士气高涨、兵锋正盛,与方才大败的袁军决一死战!
战,则犹有胜算;守,则必死无疑!
为了激励麾下将士,曹操更是一把火将延津烧得精光,断了曹兵想念,可以说,此刻无论是袁军也好,曹军也罢,两军如今皆是背水一战!
胜,则为王;败,则为寇!
不过相比于遮天蔽日的袁军,曹军显然是有些微不足道,也是,人数相差太多了……
时间转至半个时辰之前!
在乌巢被戏志才临死前算计了一把,袁绍可谓是损失惨重。
不过不用沮授、审配等人劝说,袁绍也明白,这谋士之间的交锋,稍有不慎便会祸及三军,又不是当初打乌桓三王,只要派出猛将,怎么打都好,这几日袁绍瞧得分明,自己帐下庞士元,与曹营谋士间的交锋。
袁绍能成为北方霸主,自然也并非庸才,他岂会不明白谋士的重要?
别的不说,就说曹营那戏志才,就以区区五千人,换取了自己六万余将士性命,谋士的算计,看不见、摸不着,这才是最为可怕的!
不过幸好,那戏志才已身陨乌巢火海,想必孟德得闻此事,心中必定大痛吧!
袁绍有些幸灾乐祸地想道。
他如今也得悉,曹操帐下有三人极善掌兵,江哲、郭嘉、戏志才,江哲是他一直想得到的,郭嘉曾有一面之缘,唯独这戏志才,袁绍却是不曾见过。
不过如今却是见识了,为此,袁绍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
越是被这些谋士算计,袁绍越发认识到谋士的重要性,是故待那日庞统前来拱手告罪时,袁绍仅仅是呵斥两句一泄心中怒火罢了……
追着那‘曹操’杀了半天,却是那么个结果,也不怪袁绍那般震怒。
不过,释解归释解,有些话,袁绍还是藏不住,比如说……
“太轻敌了,太轻敌了!”一路之上,袁绍仍为昨日之事,念叨不绝,也不是他说的是自己,还是庞统。
与袁绍相处了年逾,庞统也是了解自己主公秉性,什么都好,就是有些优柔寡断、前顾后盼。
你说乌巢大败已成定局,如今再说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