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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都立看出曹颙疑问,笑道:“咱们现下过去吃饭,带那些多人作甚?我来时已经吩咐了,叫他们亥初(晚上九点)到华天门口接我。”
说话间,他已经上马,与曹颙并缰而行,片刻功夫,就到达华天堂。
门口有青衣管事候着,验看了伊都立的金帖,而是引伊都立与曹颙进了院子。
转过影壁,入眼就是红彤彤的一片。
北面三间正房外,挂了上百只红色灯笼,映得四下里都是红色。
等到青衣管事带伊都立、曹颙进屋时,走的却是西边侧门,曹颙才发现这屋子的不同。
这正房进深很深,靠窗是一溜五尺来宽的游廊,连着几处雅间。见了雅间才发现,一个屋子两个门,另一处门正对着正屋中央的一方空地。
曹颙他们所在的,就是正房西边的一间雅间。雅间四角立着角灯,使得屋子亮如白昼。
虽说是饭庄,又是夏天,窗棂上都是窗纱,却无人声鼎沸之扰。即便听到些动静,也因隔得远,听得不真切。
雅间中,早已摆好了四碟鲜果看盘,四蝶小菜。
青衣管事也没有递菜单,低声问了伊都立一句,就下去传菜。
曹颙问道:“这菜单都是固定?”
伊都立点头道:“只有逢六的日子,为了不耽搁‘鉴宝’是按房间不同,直接上菜。八个雅间,各不相同。”
也到了吃饭的时间,曹颙便不言语,用桌子中备好的湿毛巾擦了手,与伊都立开始动筷子。
热菜上的极快,碗菜四、碟菜四,粥四品,面点四品。
按照京城席面的说法,今日就是“四到底”的席面,又称六六顺,因为冷热共十二道菜。
虽说菜品不多,却包括山八珍里的熊掌、驼峰,海八珍里的海参、鱼唇,禽八珍里的飞龙、天鹅,草八珍里的竹荪、猴头。
就是曹颙与伊都立这样家中富贵的,见了这样的珍馐佳肴,也不禁赞声好,忘了来时初衷。
一顿饭,吃得痛快。
等到撂下筷子,青衣管事带着小厮撤下碗碟,送上香茗时,伊都立才想起自己来此处的目的。
他掏出怀表,已是将近戌正(晚上八点),笑着说道:“将到时间了。”
曹颙闻言,才想起银票还没给他,从荷包里取出,推到伊都立跟前。都是内务府银行所出的银票,面额五千到两万不等,有十来张。
伊都立接过来,数也没数,撂在一边,从袖子里掏出张纸,打了开来,递给曹颙道:“亲兄弟,明算账,孚若收好了。”
曹颙扫了一眼,上面是伊都立写的拮据。
曹颙收起,说道:“大人想要谋外放?”
伊都立点头,道:“正是。在京里挂个侍郎,哪里比得上主政地方来的痛快!如今大家都在钻营,我也不能干等着。机会难得,要是等熬满一任,倒是有没有缺还是两说。”
曹颙摇了摇头,道:“就算如此,也不用这么大毛笔吧?十三爷向来与大人亲近,断不会为这个,收大人的重礼!”
伊都立笑道:“十三爷的脾气,孚若晓得,我自是也晓得。只是这万金重礼,是送十三王府不假,却不是给十三爷看的,而是给十三福晋瞧的”
曹颙听着,有些糊涂。
出入十三阿哥府多年,对于十三福晋他也算相熟。
那是个坚韧睿智的女子,得丈夫宠爱,游刃有余地坐着亲王嫡福晋,并不是贪财浅薄之人。
见曹颙不解,伊都立带了几分得意,道:“就算十三爷不收东西,都退还给我,可见我耗费这些银钱,他们也会晓得我对外放是势在必得,怎么好轻易驳了我?如今可不单我一个谋求外放,白柱也求到十三爷那边。十三爷身为总理事务亲王,有举荐之权,可也没有一窝蜂都举荐姻亲的道理。我与白柱,只有一个就不错。他是十三福晋亲兄弟,十三爷与十三福晋有些顾念也是寻常。只是他是尚书府老生子,与姐姐们年岁又相差的远,打小骄纵,长大也不成样子。我却不信,他能强过我去。即便是求人,他只当十三福晋是亲姐姐,合该欠了他,要为他操心,求人也端着架子。就算十三福晋现下为难,我不信这十万两银子的东西递过去,如此诚心摊在她眼前,她就好让我没脸儿。”
对于十三阿哥与伊都立那个小舅子白柱,曹颙实没什么好感。
早年在十三阿哥府相遇,打过两次交道,可白柱自以为是尚书之子,又是曹颙婶母的堂弟,不仅端着架子,言谈之间,对曹颙也多有贬低。
那还是在人前,换做是个心胸狭窄的,怕是早已记仇结怨。
曹颙却是看出来,白柱说那些话,不是存了什么坏心,而是因为他不通世情。说白了,就是不懂事儿,做人有些“二儿”。
因这个缘故,虽说他几个姐姐都嫁给显贵人家,可是与他往来都不算亲近。
同族之中,他为了家产的缘故,对于堂兄、侄儿们也多有不逊。虽说他是玛尔汉唯一的亲生子,可是在他未出生前玛尔汉就收继了丰德、丰彻兄弟之父。
如今,长兄虽病故,却有丰德、丰彻两个侄儿在。他这做叔叔的,却是没有半点慈爱,反而提防着侄子们。丰德、丰彻被叔叔不容,无奈之下,只好在父亲病故后,就遵从父亲遗命搬出尚书府。
为了这件事,十三福晋还恼怒得不行,不仅训斥了弟弟一顿,还出面做主,将尚书府的家产一分为二,半数分给丰德、丰彻兄弟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华天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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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华天堂(下)
“这就是‘华天堂’的宝贝?”曹颙看着内堂条桌后蓝衣人手中托盘里的东西,问伊都立道。
那是个紫色成人巴掌大小的蝈蝈葫芦,因离得远,看不清什么材质。只是方才那管事已经开口,这葫芦底价六百两。
按照伊都立的介绍,要是哪个雅间的客人看上,就使人唤过来近前看,相中的话可以写个暗标,最后价高者得。
伊都立笑道:“这些都是暖场的东西,压轴的宝贝在后头。”
这时,正北雅间外侍候的青衣管事,冲中间那人使了个手势,那人就托了托盘过去。
伊都立见曹颙留心,就跟这边包厢外的管事打了个招呼。
约摸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就听到叩门声,随后那管事引了蓝衣人进来。
伊都立取了葫芦,递到曹颙跟前,介绍道:“你瞧,这葫芦看起来像玛瑙,紫、润、坚、厚都有了,没有三、五十年的把玩,不会有这样好的包浆。又是象牙口,只是葫芦上少了雕花,到底有些不足,只能算是中上品。这样的物件儿,搁在琉璃厂,也能值个千几百两银钱。孚若要是看上了,就买下来赏玩。”
他是土生土长的京城八旗子弟,对于这些小玩意儿都是随口道来。
曹颙不玩虫儿,对于这蝈蝈笼子就没不大兴致,便笑着摆摆手。
伊都立见他如此,便不再相劝,开口打发蓝衣人出去。 他自己则从桌子上摆放着的象牙牌子中挑出几张,蘸了印泥,在白纸上印了一下。
随后又拿出毛笔,在白纸上下了个“离”字。
曹颙晓得,这就是写暗标标底了。象牙牌子印出的是一千两百两,有伊都立的亲笔签字,这标底也不会被随意更换或者更改,可以减少纠纷。
眼前这一套,有些熟悉,内务府银行拍卖暗标时,就是这样行事。
这边掌事之人,即便不是内务府出来的,也是借鉴了内务府银行的那一套。
这会儿功夫,那蓝衣人已经将葫芦放到一边,引了个豆蔻少女坐到条案后。
那少女不过十三、四年岁,穿着汉式粉色纱衣,肌肤似雪,编着两条辫子,垂到胸前。没有带旁的首饰,只有额前坠了条细细的链子,链子下是一颗小拇指盖大小的珠子。
单这一颗珠子,就给少女添了不少华彩。
条案前,不知何时已经摆了一尾琴。
那少女抚琴轻送,悠扬的琴声立时传到众人耳中。
要不是出现的地方不对,她看起来旧像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因为她气质优雅,没有风尘气。
可是曹颙晓得,这少女不是什么闺秀,因为他从这少女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三寸金莲”,羸弱为美,精通才艺,这正是“扬州瘦马”的特点。
曹颙收回视线,看了眼伊都立。
伊都立正眯缝着眼睛,专心致志地望着那少女,满脸的**之色。
曹颙见状,不由翻了个白眼。这伊都立前几年就吃过女色的亏,瞧着他的模样,实不相识长记性的。
这个少女,开价是四千两银子。
就是曹颙腹诽伊都立时,伊都立却是收回视线,自己斟了盏香茗,一饮而尽,却也没有唤人相看的意思。
这会儿功夫,有青衣人管事叩门而入,手中托着的就是那蝈蝈葫芦。只是跟方才不同的是,旁边多了个空着的锦盒,看来是装这蝈蝈笼子用的。
伊都立脸上带了几分欢喜,笑着从荷包里翻出两张银票,又加了个十两重的元宝,递给那青衣管事。
那青衣管事收好银票与元宝,躬身道:“小的谢大爷的赏!”说完,轻掩了门出去。
“既有不足,怎么还买它?”曹颙见他随口将葫芦装入锦盒,看也不多看一眼,问道。
“给白柱的,那小子根本就是棒槌。压根不是那块料,还学人家玩虫儿。上回看见我的蝈蝈葫芦,就惦记上了,磨牙了好几回。”伊都立哼哼两声,带了几分不屑道:“我那里的好物件,这些年他划落的少了。?要不是这次与他相争,我这当姐夫的心里有些不落忍。别说是上千两银子的好葫芦,就是十文钱一个的地摊货,我也不会便宜了他。”
曹颙听了,没有接话。
相处十多年,他也算是了解伊都立这人。虽说是好色了些,可是为人处事很是义气,是个心软厚道之人。
虽说白柱为人不逊,可毕竟年纪在那里放着,伊都立就算瞧不上他,也不会与他计较。
不知这少女被卖了多少银子,须臾功夫,蓝衣人又拿出两件宝贝,底价已是超过一万。
伊都立却是没有瞧上眼,等到摆出个要价两万两的整只象牙雕刻出的五百罗汉时,他才来了兴致,使人将象牙雕送进雅间。
这象牙雕足有五尺长,放在个紫檀底座上,上面是形态各异的五百罗汉。
不说这么粗大的象牙难得,就说这雕工手艺,也是令人称赞。
“这是前朝宫里留出的东西,倒是难得。”伊都立是识货之人,近前相看了会儿,对曹颙道。
虽说曹府也有象牙摆件,但是跟眼前这个一比,就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这确实个好东西,不管是留在家中,还是送礼,都拿得出手。只是开价两万虽不高,可要想拿到手,怕是还得翻一倍。
伊都立却没有着急写标银,而是起身站在窗前,看着那蓝衣人托着象牙雕走了几个雅间。而后,他从重新落座,就写了五万两。
曹颙也在留心,十个雅间,有四间看了这象牙雕,看来留心此物的人不少。
这会儿功夫,已经换了另外一个蓝衣人,捧了个画轴出来,是草圣张旭的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