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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鼎轩的脚停顿了下,又开始继续点击地面的小动作。
“现在,全b市,哦,不,全国、全世界的人都在骂你是恶魔,是变态。互联网上铺天盖地,全都是对你的侮辱谩骂。那些曾经以你为荣的学生们,有的沉默不语,有的在大义灭亲的唾弃你,还有的固执地认为你是冤枉的,是被陷害的,软弱无力地替你辩解,以至于,他们也成了被攻击、被谩骂的对象。”
张鼎轩的身体猛地抖动了下。
“任何人做事都是有理由的,你也许不屑于对唾弃你的人做出解释,可是,你不想给现在还在为你鸣不平、为你呐喊,坚称你是冤枉的那些人,一个交代吗?毕竟,他们因为你,承担了很多不必要的委屈和责难。”
夙夜没有再说下去,他在给张鼎轩思考的时间。
沉默,长久的沉默。
好半天,张鼎轩慢慢抬起头。
触到他的眼睛,夙夜一下子愣住了。那是一双孩童般天真无邪,却充满了兴奋、愉悦、狂乱的眼睛。没有懊恼,没有愧疚,也没有悔恨,甚至没有明知必死,而应该有的绝望和痛苦。
夙夜不无讥讽地想,张含玥说错了,不正常的人不是他,而是她的爸爸。他有着善良纯真、温和儒雅、能够欺骗所有人的纯良外表,可是,也有着最疯狂最混乱最可怕的内心世界。
第53章 八 揭开凶手的面纱(4)()
“我的确不是恶魔,也不喜欢杀戮,不喜欢看见血。”张鼎轩耸耸肩,很温和地笑了,云淡风轻的样子,亦如夙夜第一次在夙家餐厅里见到他。
夙夜静静地看着他,耐心地等着他说下去。
“可是那些人的死都是值得的。”张鼎轩得意地笑着。
值得?夙夜皱眉。
“听说你很喜欢研究犯罪心理学,”张鼎轩身子向前倾,双手扣在一起,手指交叉而握,盯着夙夜,饶有兴味地问道,“那你知道斯金纳的箱子吗?”
夙夜想了想:“你是说伯尔赫斯弗雷德里克斯金纳?”
张鼎轩嘴角的笑意加深了,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激赏,欣慰地说:“你果然知道。”
“他是个备受争议的人物。”夙夜淡淡评价,无论斯金纳在心理学上有多么崇高的成就,头上戴着多少顶荣誉的桂冠,对于一个把自己年幼的女儿,关在笼子里,当做小白鼠做实验的科学家,他都绝对不会有什么好感。
“科学研究,总会有必要的牺牲,”张鼎轩不在意地摆了摆脑袋,手指搓着自己的手背,“斯金纳的确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科学家,是操作性条件反射理论的奠基者,在行为主义方面,取得了无与伦比的成就。”
夙夜没吭声,他不想和一个狂热的学者,讨论科学成就与人性哪个更重要的问题。
“我完全理解斯金纳的做法,并且赞许他为了科学研究,可以牺牲一切的高尚精神和伟大情操。但是,我最崇拜的人不是斯金纳,而是达芬奇。”张鼎轩压低了嗓音,放慢语气,眼中迸射出兴奋的光芒,仿佛要吐露出一个隐瞒了许久却颇为得意的秘密,“你知道他是公认的天才,他的所有画作,都完全符合人体生理上的实际比例。
因为他和那些靠想象和研究资料作画的画家们不同,他喜欢盗窃尸体,用于解剖和研究。事实证明,有了那些被解剖的尸体,才有了天才的画作,才有了传承于世的天才画家。
达芬奇崇拜女性,因为女性繁衍后代,才使人类的历史绵延不衰。他是对的,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任何一种奇迹,能够与创造出崭新的生命相提并论。”
夙夜望着他,强自压抑住心底厌憎的感觉,慢吞吞问道:“所以,你想知道她们创造出新生命的原因?选择她们做为解剖实验的目标,察看她们的身体结构、子宫和生殖器官但为什么是中年女性?”
张鼎轩意外而无辜地看着他,好像在纳闷,夙夜为什么会提出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我怎么能夺走年幼孩子的母亲?他们还那么小,不能没有妈妈的照顾。”
这是什么理论?难道他还以为自己很仁慈吗?夙夜没有纠结这个话题,沉默了几秒种,又问道:“赵志英呢?你为什么取出了她的脑子?”
张鼎轩愣愣地看着他,看样子是忘了赵志英是谁,过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般说道:“哦,你是说那个胖女人?我只是听说,古埃及人制作木乃伊的时候,是从活人鼻孔中取出脑子,想要实践一下,是不是真的可以做到。”
实践活着取出人的脑子
夙夜无法想象,那个身材胖胖的,虽然大嗓门,但其实心地很好,很热忱,逢年过节,都会挨家挨户,给邻居们送上一盘卤肉的女人,在临死之前,究竟承受了怎样强烈的痛苦。曾经多么的无助、恐惧和绝望!
他用全部的理智,抑制着自己,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因为愤怒而发抖,代替警方问出他们的疑惑:“你是怎么找到下手目标的?”
“有和朋友聚会时认识的,还有在酒吧啦、书店啦反正看到觉得适合的就找借口搭讪,”张鼎轩咂咂嘴,神神秘秘地笑了,“你不知道,有些女人很蠢的,只要亮出我的身份、学历,她们就傻乎乎的相信我,一点都不知道防备。”他耸了耸肩,“她们是死在了自己的愚蠢上,小学生都知道,不要听信陌生人的话,不要随便让陌生人进入自己家。”
夙夜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淡自若,似乎无意地问道:“姑姑呢?我一直以为你是爱她的,结果你却杀了她。”
“我是很爱她,我喜欢强势的女人,她们像天鹅一样高傲美丽、所向披靡,我妈妈就是那样的女人。
比起爸爸,我妈妈总是能给我以更多的安全感。我记得小时候,常常被同学欺负,每次都是妈妈替我出头。那些看起来很凶悍的老师、很高大威猛的家长,在我妈妈面前,被当成小孩子一样数落、教训,他们连声都不敢吭。嗯,我喜欢我妈妈。”
“爱,所以毁灭?”
“不是毁灭,而是创造。”张鼎轩强调,“对比宇宙,地球是渺小的;对比历史,人类是渺小的。你知道这世界上什么是永恒不变的吗?
埃及的萨卡拉金字塔,在地球上差不多有五千年的历史。而中国最古老的建筑,是位于五台山的南禅寺大殿,建于唐建中二年,距今已经有1200年,依然屹立不倒由此可见,只有艺术和科学成果才是永恒的,不会被时间的长河所湮灭。
我把我所深切爱慕的那些女性,在彻底失去了女性体征之前,终结她们的生命,让她们永远不必尝受衰老的痛苦,让她们永远停留在生命中最美好、最锦绣的年华。她们的尸体成为科学研究的一部分,她们的皮囊被制成艺术品。”他充满愉悦的声音在室内回荡,“是我让她们不必腐朽,不必被世界遗忘,这难道不是最深刻的爱情吗?”
他分明是第二个爱德华盖恩,生活在自己的梦想国度里。
第54章 八 揭开凶手的面纱(5)()
“当然要研究女性,”张鼎轩强调,“我是个人类学家,从生物和文化的角度,研究人类的本质,是我的工作也是我的兴趣所在。就如同达芬奇所说的,母性崇拜是人类最基本的崇拜。
女性的生殖能力,代表着人类的繁衍和生生不息。我要破解的,就是这生殖能力之谜。所以我不得不解剖她们的躯壳,了解她们的每一个细胞组织。至于男人,我实在没什么兴趣。”
“可是你杀了他!还解剖了他!”夙夜逼紧了嗓音。
“那是意外,”张鼎轩眉毛打了个结,似乎不太情愿的,“我跟你妈妈,偶尔会趁你爸爸上班时,在你家约会,那天我也是去找她。游戏玩得够久了,是时候结束了。听说她手机坏了,当然,即使她手机好好的,我也不会事先通知她,警方会查出通话记录的。
我的想法是,如果她在家,当然好,如果家里没人,离开就好了。谁知道我敲开门时,没看见你妈妈,却看见了你爸爸。而他居然认得我,知道我是你的姑丈。如果他跟你妈妈提起我,你妈妈肯定会怀疑我接近她的目的,所以,我只好先杀了他。既然已经杀了,当然要废物利用一下。”
废物利用心脏不受控制地突突跳动,血管都要爆裂开,夙夜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才好不容易强迫自己没有向他挥出拳头,咬着牙说:“你已经达到了目的,为什么还要把他摆成那种跪拜祈祷的姿势?”
“我记得你妈妈说过,你爸爸是个虔诚的佛教徒,我只是在尊重他的信仰。”
沉默了几秒钟,夙夜又问道:“我在家里发现了一瓶tiffany香水,是你准备送给我妈妈的吧?”
“没错,你妈妈很喜欢奢侈品,而一个绅士,总是应该随时随地给女士以惊喜。那天我本来计划好,在杀死她之前,先把她心仪的香水送给她,让她开开心心的去死。”
“你打扫现场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把香水带走?”这是夙夜一直感到大惑不解的地方。
“那是送给你妈妈的,我为什么要带走?我很谨慎的,从那瓶香水上,完全找不到,任何跟我有关系的线索。”张鼎轩诧异地问,随即笑了下,又补充道,“而且你妈妈事前根本不知道我要送香水给她,再说,即使她知道,也不会指证我的。”
“你对自己真有信心。”这句话讽刺的人并不是对方。
张鼎轩若无其事地道:“我在她身上可是花了不少钱,成功的男人才能吸引女人。你爸爸从一开始就做错了,他对你妈妈越纵容,只会让你妈妈更看不起他。”
夙夜不得不承认,比起自己的爸爸,他或许更明白妈妈那种女人,所以才能轻易地把她控制在掌中。
妈妈之所以帮张鼎轩隐瞒,也许猜到他是凶手,也许以为他只是碰巧来过、凶手另有其人,不想把他牵扯进来妈妈已经死了,她的真实想法无从得知,但毫无疑问,最主要的原因,肯定是基于对他的爱情。
只不过她太自以为是了,张鼎轩根本没有在香水瓶上留下指纹,结果她擦掉的,是夙夜的指纹,反而因此露出破绽。
“我曾经在夙家的葡萄架下发现了一只母猫的尸体,是中了相思子毒素死掉的,从腹部到全都是伤口,也是你做的吧?”
“你居然还知道相思子毒素,真是太了不起了。”张鼎轩惊叹,盯着夙夜,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了一会儿,遗憾地耸耸肩,“为什么你不是我的儿子呢?含玥跟你比起来,简直就是个还生活在幼儿园里的小黄毛丫头。”
“我可不想有你这样的爸爸。”夙夜淡淡说。
张鼎轩没在意他的讥讽,坦白承认:“那只猫是我毒死的,在实验室里,我解剖过许多只小白鼠,忽然一时兴起,想看看猫和老鼠的生殖构造,到底有什么不同,就随便抓了只母猫。”
没有什么需要问的了,这家伙明显有着双重人格,迷恋科学、醉心研究,根本就只活在自己的臆想里。
极端的偏执,也极端的可恶。
和爱德华盖恩一样,他甚至,不以为自己的行为是错的。
“你既然说生命是奇迹,又怎么能把自己当做神祗,肆意的剥夺别人生存的权利呢?”夙夜站起身,准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