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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掌柜抬起袖子,往额头上揩了一把汗珠子。
房间内,已经半天没有动静了,那位小姐可千万别出啥事情才好。
若是那位小姐,真是啥郡主,他就算有一百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宋炀抬眉,视线平视前方,目光落在天字一号房,那扇紧闭着的房门之上,盯着那染满蛇血的白油纸半响,吩咐衙役道:“去,将房门推开。”
“是,大人。”几名衙役齐齐应声,手中各自持着一把佩刀,一步一步朝着房门而去。
几步行至房门前,几名衙役小心谨慎的扬起明晃晃的佩刀,再瞄准门栓的位置,持刀一劈而下。
那木质的房门,那里经得住刀劈,猛斩,就两三下的功夫,整扇房门便被劈垮塌下来,轰隆一声崩倒在地上。
房门被打开,几名衙役看清了房中的情形,一个个皆是瞠目结舌,同时惊愣在当场。
不待宋炀问话,掌柜站在一旁,瞧见几名衙役惊愣的表情,一颗心猛然抽动了一下,惊恐得要命。
莫非是县太爷来晚了,那位小姐被蛇咬死在了屋内。
想到有这种可能,掌柜直接急得手心冒汗,他哆嗦着腿脚,蹒跚的往门口走去,“官差大哥,咋的了?那位小姐可还好?”还没走到门口,便忍不住开口问衙役。
掌柜的话音刚落,其中一名衙役回过神来,随口回道:“房中没有人,只有满地的死蛇。”
方才,他们哥几人是被这一地的死蛇给惊住了。
房中,满地的蛇血,蛇头,蛇尾,蛇腹,横七竖八搅混在一起,腐肉模糊一片,着实是令人毛骨悚然,纵使他们哥几人见过大场面,也不禁觉得心慎。
听到衙役的话,掌柜懵了,他蹒跚着走向门口,挑眼往屋内望去。
怎么回事?怎么会没人?就算被蛇咬死了,那也总该有具尸体不是。
“怎么会没人?方才,那位小姐明明就还在房中,从未出来过。”掌柜望着满地的死蛇,焦急得狠狠的拍了拍手心。
宋炀蹙了蹙眉头,也走到门前,“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衙役见宋炀走来,纷纷退到一边,宋炀站在门口,待看清了屋内的情况,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止水镇虽及不上尚京人流鼎盛,但是平日里过往商旅却也不少,这等人流多的地方,怎会突然出现如此多的蛇。
站在门口瞧看了几眼,宋炀便撩起身上的官袍,抬腿跨过门槛,准备朝屋内走去。
“大人,小心。”他刚踏出一条腿,便有一名衙役惊呼出声。
纵使屋内全是死蛇,但是这等血肉模糊,地板上躺满一堆堆肉呼呼的断蛇,他们一脚踏进屋去,不禁也会觉得脊背发凉,腿脚哆嗦。
大人一个文官,难道不害怕。
那衙役一声惊呼完,宋炀并未收回腿,他道:“不碍事的,本官进去瞧瞧。”说罢,便已经跨过门槛,提着官袍朝屋内走去。
衙役见县太爷都进了蛇屋,只得一咬牙,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掌柜担心窦清婉会出个啥好歹,也顾不得满地的死蛇,跟在几名衙役的身后,一步一步的走进了屋子。
宋炀绕过死蛇堆,在屋内转了一圈,最后一双视线落在其中一扇花窗之上。
那花窗垮塌了半扇,正歪歪斜斜的挂在窗沿之上,夜风一吹,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响。
仔细瞧看了两眼,宋炀便收回了视线,转而看向掌柜,指着那扇花窗,问道:“之前,这扇窗可是坏的。”
“之前是好的。”掌柜想都不想,便一口肯定道,害怕宋炀不信,又补充一句:“宋大人,这间可是天字一号房,最好的一间客房,花窗怎么可能会是坏的。”
“嗯。”宋炀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随即,他垂目,视线突然移到,地上一把染满蛇血的长剑之上,凝视了片刻。
心道:房中有剑,想必那位姑娘应该是身怀武功之人,花窗被撞坏,极有可能是从花窗处逃了出去。
掌柜眼巴巴的盯着宋炀,见宋炀凝眉不语,一颗心更是急得火烧火燎。
若是,今次真闹出了命案,那么他这家客栈就完了。
想到此,掌柜的抬起袖子,往额头上狠狠的揩了一把汗珠,看着宋炀,忍不住开口问道:“宋大人,这究竟是咋回事?”
宋炀想明白其中的道理之后,转目看向掌柜,道:“那位姑娘并无大碍,已经从那扇花窗逃走了。”
掌柜得了宋炀这一句话,之前提着得一颗心,总算是放踏实了。
处理完事情之后,宋炀便留了几名衙役,帮着料理吉祥客栈的残局,自己则领着一部分人回了县衙。
夜半十分,止水镇,一家还算体面的客栈里。
客栈内,一间最上等的客房之中,一位面若桃花的美貌女子正倚窗而坐。
女子身着一套粉色软纱罗裙,三千青丝披于脑后,生得雍容华贵,却是眉眼间笼罩着厚厚的一层戾气。
“十三,你如何会找到止水镇,是父亲派你来的?”娇脆若黄莺般的声音响起。
没错,说话的美貌女子,正是刚刚才逃出蛇口,将军府的小姐,娉婷郡主窦清婉。
十三站在窦清婉的五步开外,听见窦清婉问话,拱了拱手,恭敬道:“郡主,将军吩咐属下护送您回尚京。”
窦清婉听了十三的话,粉霞般的眉头逐渐蹙紧,凝眉呈思索状。
回尚京,不,她此次的目的还未达到,暂且还不能回去。
上一次,她吃亏在那村姑的手里,那笔账还未讨算回来呢!她窦清婉何时吃过这等闷头亏,岂能就此轻易罢手。
再者,今夜的蛇也有些古怪,为何不攻击其他客房,只围攻天字一号房,若是她猜得没错,今夜之事,定然也与那村姑脱不了干系。
窦清婉沉思入迷,一时并没有回答十三的话。
十三见窦清婉不出声,略微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道:“郡主,是两位少将军出事了,将军担心您,这才吩咐属下护送您回尚京。”
话毕,十三瞥了窦清婉一眼,深怕她反应过于激烈。
原本此事,他是打算先蛮着窦清婉,等到了尚京再说,现在见窦清婉执拗不肯回去,也只能实话实说了。
十三的话音刚落口,果然唤回了窦清婉的心神。
她睁大一双杏花目,两道视线落在十三的身上,不敢置信的确认道:“说,两位少将军出了何事?”莫非,谁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还敢对自己的两位兄长动手。
十三见窦清婉眉宇间的戾气越来越浓厚,不敢有所隐瞒,见芍药正站在窦清婉的身旁,替窦清婉打扇子,他瞥了芍药一眼。
窦清婉瞧见十三一脸警惕,视乎是要说什么机密的事情,冷声吩咐道:“芍药,你先退下。”
“是,奴婢告退。”芍药轻应了一声,轻手轻脚将手中的蒲扇搁于一旁,这才低眉顺目退出了房间。
窦清婉望着十三,道:“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吧。”
十三上前两步,与窦清婉拉进了一些距离,小声恭敬道:“郡主,两位少将军克扣军饷的事情,皇上已经知道了。”
克扣军饷,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窦清婉听后,脸色咋变,“兄长和堂兄现在在何处?皇上预备怎样处置窦家?说,不准有半点隐瞒。”
“郡主,是太后娘娘求情,皇上看在窦家世代为朝廷尽忠效力的份上,并没有迁怒到两位将军,只罚了俸禄一年,只是……”
“只是什么?”窦清婉急问。
十三语气顿了顿,瞥了窦清婉一眼,接着道;“只是两位少将军已经被皇上关进了天牢。”
窦清婉听得身子微微晃了晃。
刚才逃出蛇窝,此刻又闻到此噩耗,整个人被打击得不轻。
十三见窦清婉身子晃动了几下,心惊了一下,深怕她出个啥好歹,“郡主,您没事吧,是否需要找个大夫来瞧瞧?”
两位少将军刚出事,将军正在气头之上,若是再无法护得郡主安好,将军一定会重重的惩处他。
“无碍。”窦清婉阴郁着眉头,轻轻罢了罢手,然后挑目看着十三,冷声问道:“此事,皇上怎么会知道的?”
父亲与叔父做事素来谨慎,小心,怎么会让皇上抓到把柄,此事,有些诡异。
不仅窦清婉想不明白,十三也甚是不解,那些东西藏得如此隐蔽,只有两位将军,以及两位少将军知道,是如何落到皇上手中的。
“郡主,这个……属下也不知。”十三回答道。
“郡主,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还请郡主速速随属下回尚京。”
“好,本郡主跟你回去。”这一次,窦清婉倒是没有再多说什么,一口便答应了。
十三听窦清婉答应回尚京,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刚想说明日启程的事情,话还未来得及出口,窦清婉娇脆的声音再次响起,她红唇微动,道:“离开之前,再去帮本郡主办一件事情。”
十三打住了方才想说的话,看着窦清婉,拱手道:“何事?但凭郡主吩咐。”
“去替本郡主放一把火,烧了刚才那家客栈。”窦清婉沉着一张脸,冷声吩咐。
什么狗屁最好的客栈,竟然让她堂堂郡主掉进了蛇窝里,若是不将那家客栈化为灰烬,又怎能消得了她心中的那团怒火。
十三看了窦清婉一眼,见她神色认真,不是说着玩的,丝毫未迟疑,便道:“是,郡主,属下即刻去办。”语气极为干脆。
话毕,动作利落的闪身出了门,直奔吉祥客栈的方向而去。
这一夜,止水镇注定不太平,上半夜,吉祥客栈遭到群蛇围攻,更悲催的是,下半夜,整家客栈竟然无端失了火。
夏日,天干物燥,一把火烧起来,火舌迎风飞舞,小半个时辰,整家客栈便已经沦为一片火海,火势迅猛,火舌翻卷,根本无法着手灭火,天明的时候,原本一家豪华的客栈,已经沦为一片废墟,所幸的是,并没有人员伤亡。
三日后,窦府。
窦清婉随十三马不停蹄的赶回尚京,一入家门,她便急匆匆往窦威的书房而去。
窦清婉十分了解自个的将军老爹,这个时辰,窦威多半应该是在书房处理事务。
自家两位兄长出事,父亲应该是在书房想办法。
窦清婉直奔到窦威的书房前,只见此刻,书房的门正紧紧的闭着,她徐步走近,伸手轻轻叩了叩门,道:“父亲,婉儿回来了。”
书房内,窦威身着一袭灰色的蟒袍,正端坐在书案前。
短短几日的功夫,只见他鬓发间多了几缕白色,面容也略显出几分苍老,窦清婉娇脆的声音自门口处传来,他握着毫笔的手,微微顿了顿。
好似,根本没想到,窦清婉会回来得如此快。
想着窦清婉偷跑出尚京,窦威瞬间沉下一张老脸,过了良久,才冷声道:“逆女,还知道回来。”语气中夹带了丝丝不悦。
窦威沉声传出,窦清婉听清之后,一颗心微惊了一下。
在她的记忆里,窦威从未如今日这般语气沉重过。
窦清婉咬了咬唇瓣,将声音放得更柔,道:“父亲,女儿知错了,您就见见女儿吧。”
一道娇滴滴的声音透过门缝,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