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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看不出来厉晟尧所想,他的目光冰在密密麻麻的网下,是那样深,那样沉,就像七年前她出事那一晚。
他的目光也是这般深,这般沉。
她向他求救,可是他的目光始终不碰触她的,当时她就在想,厉晟尧这个混蛋,他以前总是说,小时,不要怕,闯了天大的祸,有我给你兜着。
她一直这么以为的,出事的时候,她没有想着跟爷爷认错,跟厉家认错,她想去求他,明明事情不像他们想象中的那样子,明明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到那一步。
可是,没有人听她解释。
所有人认定了她是凶手,她罪无可恕。
后来,连她自己也这么以为,她真的罪无可恕。
心湖里涌起的那丝丝缕缕的痛意,像是游丝一般的铁针不动声色的捅破了她七年砌成的伪装,她终究还是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坚强,淡淡一句:“我知道了。”
轻轻一笑,脸色却惨白如纸,回身的时候,因为动作转得太急,却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红酒泼在她正红色的礼服上,却像是化了一滩暗色的血,晕在上面,她看着,只觉得那丝血色仿佛缠到了眼睛里面,把她的眼都勾成了血色。
“对不起,四姐,我不是故意的。”陆静临委委屈屈的声音冒出来,她听着只觉得刺耳。
寒如深潭的目光落在她那张娇美如月的小脸上,时初只觉得这张脸下面一定肮脏不堪,可是所有人都被她的表相蒙蔽了,所有人都以为陆家的五小姐温婉可亲。
她冷冷掀了掀唇,淡淡的嘲讽从口中溢出来:“陆小姐,你既然是故意撞我的,又何必说对不起。”
说完,她提着裙子,转身离开。
看着那远离的身影,又看着厉晟尧铁青的神色,陆静临有点儿惶惶不安,她从来没有见过厉晟尧这么可怕的时刻,男人眉头紧锁,周身仿佛凝着一层骇的冰凉。
陆静临抿了抿小嘴:“晟尧,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知道你还过来。”厉晟尧突然出声,可语气冷的像是刀子一样,陆静临的眼泪倾刻聚在眼底,欲落不落的样子很是让人怜惜。
可是厉晟尧看着她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只觉得不耐:“静临,我有事,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你去陪徐太太吧。”
“好。”她吸了吸眼底的泪,然后转身而去,心脏却仿佛被什么贯穿了一样,时初,这都是因为你,都怪你,如果不是你,晟尧怎么可能会这么对我。
所以,你必须消失!
洗手间里,时初简单清理了一下身上的狼藉,大概唯一庆幸的是自己穿了一件正红色的晚礼服,红酒泼上去,并不明显,除了颜色略暗,像一滩血。
她洗了很久,才把酒渍处理的差不多,她吸了一口气,这般狼狈,还真是从遇到厉晟尧开始,大概这个男人,真是她生命中的劫数,她躲不过。
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她拿出自己的化妆包,开始补妆,女人本来就狭长的凤眸被黑色的眼线拉得更长,仿佛有撩人的颜色要从里面跳出来。
抹了一点儿唇膏,红艳如火,这般明艳妖娆的时初。
最后又涂了一层粉,掩饰了脸上的苍白,正准备收拾东西的时候,却突然被人用力一撞,粉饼落在地上,还有自己的晚宴包。
包的拉链还没有拉上,里面的东西散落了一地,有化妆工具,粉饼,还有睫毛膏,口红,眼线笔,应有尽有。
“对不起,四姐,我不是故意的。”陆静临蹲下身子手忙脚乱的替她捡东西。
时初反倒是懒洋洋的看了她一眼,嘲讽的笑从眼底浮了出来:“陆静临,我到底跟你有多么大的深仇大恨,你要这么三番四次的针对我?”
“四姐,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进来问你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陆静临捡东西的动作一顿,因为人蹲在地上,需要仰视时初,而这样的姿态让她分外不舒服,仿佛时初天生高她一等似的。
“帮忙?别闹了,陆静临,你不给我添麻烦我就要感谢上帝了。”时初轻嗤一笑,那目光里清冷如墨,又像是淋了一塘月色。
时初的美向来是张扬的,这会儿安静下来,却自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美,她不想跟陆静临争什么,争多了,没意思,因为不是你的东西,总归不是你的。
其实,她从一开始就输了,是她自己想不明白,以为她跟厉晟尧还有机会,结果早没了。
陆静临眼底的光闪了闪,她其实长得还算漂亮,有陆家小姐的身份,从来高人一等,这么卑微的样子,很是少见:“四姐,刚刚在餐桌边,我真不是故意的。”
“所以,现在就是故意的了?”时初不想跟她说话,弯身去捡自己的东西,可陆静临动作更快,她把时初的散落的东西一一装进了她的手包里。
盈盈递了过来,小脸上还是让人觉得舒心的安静:“四姐,给你。”
时初反倒突然不想接了,抱着胸冷冷的看着她:“陆静临,现在没有外人在场,你用不着戴着那张虚假的面前。”
“四姐,我承认我以前对你态度不好,可是因为你做了那种事情,我害怕,才会做出防御的姿势,其实,我并不想对你怎么样。”陆静临的声音很好听,尤其是她故意说得好听的时候,让你不得不听,压了压舌头,继续道:“其实这几年,我们都很想你,朝衍哥哥经常拿着你的照片,一整天在房里沉默。”
大概是提到了陆朝衍,时初眼底的光才慢慢的柔和下来,见她这样,陆静临抿了抿唇,再接再励的说道:“可是,你也知道晟尧恨你,在他面前,我怎么敢跟你示好。”
“够了。”时初突然不耐烦的打断了她的话,厉晟尧恨她,她用不着每个人都对她提醒,她其实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恨她。
接过她手中的包,她目光冰的没有一丝温度,推开她正准备出去,陆静临又追了上来,目光楚楚的望着她:“四姐,还有一件事情,我想求你。”
时初不动声色的看着她,没说话。
像是得了她的许可一样,陆静临开口说道:“周扬的事情能不能算了,他说过,那件事情他并不知情,而且,他现在受了伤,很多事情不方便。”
“这句话是他让你跟我说的,还是你自己要说的?”时初望着她,平静的问。
陆静临的目光闪了闪,叹了一口气,声音软软的说道:“其实这件事情,是晟尧让我来跟你说的,你知道,周扬是晟尧的左膀右臂,在他身边,缺了谁都不可,他没有办法跟你开口,所以让我来跟你说。“
听到这句话,时初勃然大怒,可是她脸上还是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她想,她总不能次次在陆静临面前落了下风,唇角的笑意轻点在朱唇之上,女人美的几乎让天下失色。
轻轻的声音,犹如点点的雨珠沾在枝叶上:“那你告诉厉晟尧,我说过的话不会有收回来的道理,解决这件事情的唯一办法就是走法律程序!”
说完,扭头离开了洗手间,而陆静临慢慢扶着墙站了起来,嘴角却轻轻一扯,露了一个冷冷的笑。
四姐,咱们拭目以待。
宴会厅里这会儿已经很热了,时初到的时候,慕老太太身边围了不少人,有一个男孩儿,长得颇好,一身白色的西装,米色长裤,眉眼干净,有几分温润。
他正在陪慕老太太说话,时不时的逗着慕老太太哈哈大笑,身边是厉晟尧,他难得嘴角噙着笑,不骄不躁的陪在那里,倒是慕慎西,这个慕家大少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时初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跟老太太祝寿,老太太看到她,有些惊艳:“这么漂亮的女娃儿从哪儿来的?”
慕老太太今年已经八十岁了,但是眼神清明,一点儿不像八十岁的老人,她仔仔细细的握着时初的胳膊,笑米米的问:“小姑娘,你今年有对象了吗?”
时初满头黑线,不知道老太太怎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还没有。”
“我们家慎南还没有女朋友,小姑娘,你看他怎么样?”说着拉着那个男孩子的手让时初看,时初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男孩儿是慕慎西。
慕慎南刚刚大学毕业,才22岁,人长的唇红齿白的,听到这句话,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奶奶,大哥还没有女朋友呢。”
“提他做什么。”老太太的脸登时冷了下来。
时初真是平生第一次被人介绍对象,一脸黑线,简直忘了怎么反应,而她这时才想起来,好象今天晚宴并没有看到连若水,按理说,她是慕太太,应该会出席自己婆婆的寿宴的,但是,整个晚上,她却没有见到他人。
“奶奶,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奶奶,你别乱点鸳鸯谱。”慕慎南并不清楚时初跟慕慎西的关系,所以忍无可忍的说道。
慕老太太似乎挺遗憾,砸了砸嘴,由衷地说道:“可惜了,可惜了。”
时初真的哭笑不得了,这是好事呢,还是好事呢。
另一边,陆静临和徐太太也走了进来,徐太太说:“静临,你怎么那么不小心,你再仔细想想,项链在哪里丢的?”
“我想不起来了。”陆静临眉心蹙得紧紧的,像是仔细回忆了一遍,但是死活就是想不起来,自己的项链在哪里丢的。
厉晟尧素来耳朵尖,听到两人的争论,跟老太太说了一声失陪,就朝她们走了过去,突然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陆静临眼眶红红的,急得不行的样子:“晟尧,你送我的项链丢了。”
厉晟尧不记得自己送给她过什么项链,但凡陆静临的礼物,都是由周扬去挑的,他对这种事情向来不上心,所以听到她这么说,并不能对她的着急感同身受:“那重新再买一条。”
“可是,那是你第一次送给我的礼物,我不能丢。”陆静临难得对一件事情这么执着,她望着厉晟尧,目光幽深。
而时初就在不远处,他们的谈话自然落在了耳朵里,她微微一怔,礼物,当年厉晟尧也送给自己一些小玩意儿,却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时初身来金贵,是陆家第一个小公主,在陆家接连得了三个男娃之后,这个小公主的降生几乎获得了陆家所有人的一致宠爱。
所以,她从来不缺礼物,也很少在意过这些东西。
陆静临现在是厉晟尧的女朋友,他现在送项链,是不是,下一步就是戒指了?
厉晟尧不想把事情闹大,本来他跟慕慎西今天下午已经闹得很不快了,他今天晚上过来参加慕老太太的生日宴会,说白了,也是借着这个时机把厉大公子的名声推出去。
他望着陆静临,目光是难得的沉静:“今晚慕家晚宴,不方便,等结束了再说。”
“不行,万一捡到我项链的那个人走了呢。”陆静临难得有自己的坚持,描了淡妆的小脸微仰着望着厉晟尧,那目光里认真,让人忽视不得。
厉晟尧的脸色登时沉了下来:“到底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不大,如同夜雨袭来,冰冰凉凉的砸落在人心尖上,陆静临咬着唇不出声,倒是一旁的徐太太忍不住了:“刚刚静临去洗手间前项链还在脖子上,出来的时候就不见了,所以我们怀疑项链是在洗手间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