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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洪天柱只能想出苦肉计,来试一试能不能保住洪在艮的性命。
“这孽子,我已将他逐出家门,从族谱上勾掉名字,他不会是你的六叔,龙少爷,你有千百般怨恨,就统统发泄在他一人身上吧!他,任你处置!”
洪天柱手掌在樟木扶手上揉搓着,些些木屑,从上簌簌而落。
“好吧,既然各位长辈都想看我发泄,那我就勉为其难,发泄一场给大伙看看?”
龙灏轻笑着,站了起来,旁边立刻有人递上九环鬼头刀。
那刀,刀口锋利,想必斩下人头,落地后犹能说话。
“别,少爷,使不得”
鸳儿一急,扯住了龙灏的衣袖:要是少爷斩了洪在艮,华夏镇与洪门,就真的结下不可调和的仇怨了!
这个洪老头,心思太坏了!
鸳儿俏眼斜瞟,连带着把洪天柱给恨上了。
“放心,本少爷自有分寸”
龙灏回过头,轻声对鸳儿道:“区区苦肉计,我就陪他们玩一玩,看看谁最后被打脸打得下不来台?好鸳儿,你就安心看戏吧!”
鸳儿见龙灏这般有信心,也就松了手,任他行去。
“好刀,好刀,斩尽胡虏不卷刃,可惜,今天却要用在同胞身上,真乃一憾,刀呀刀,你也会辛酸加无奈吧?”
龙灏提起九环鬼头刀,抚着刀身,金环铛铛相撞,迈着方步,口中吟唱不绝,向瘫成一团泥的洪在艮走去。
“不,不要杀我!”
大堂里响起洪在艮凄惨的回音,洪天柱与好几名洪门长辈,面色难看,其中,洪天柱还悄悄闭上了眼睛,微撇头,不忍目睹。
鬼头刀劈落,削下洪在艮的一茬头发,贴着他的鼻尖,直接落地,发出‘叮’的一声,头发如被吹了菊的蒲公英,蓬松洒落半空。
“呜呜,嘶,呜呜”
洪在艮吓得面无人色,一个劲地发抖,牙齿咬舌头,已说不出半句囫囵话,裤裆下湿漉漉的,腥臭味逸了出来。
六公子,竟是被骇得大小便失禁了!
龙灏微皱眉头,暗道洪天柱不敬业,关押儿子时一定给足了吃食,弄得现在气味很重。
“来人,带六公子下去净身更衣,各位洪门长辈,你们的眼,可以睁开了!”
龙灏随手丢掉鬼头刀,任旁边的下人将瘫掉的洪在艮拖下去,然后好整以暇地看向洪天柱等人。
洪天柱睁开眼,扶手已被捏碎:“龙、龙灏,你为什么不动手?”
龙灏道:“没有为什么,只是我突然间觉得,杀他不值得!”
“不值得?我儿子一命,也换不得你消气解恨么?”
“呵,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洪六公子的命,但既然是洪老爷子的命令,非要我动手,那么我也只有出刀!那一簇头发,便是代六公子去死了”
“代他死?你为何要饶他?你可知他勾结洋人。想要害你?死罪已是轻的了”
闻言。洪天柱的眼睛有了点生气,不过语调还是一如既往的固执,固执地要求龙灏严惩洪在艮,决不许姑息。
龙灏心里不屑:这个洪老头,明明希望我放了洪在艮,却一再数落自己儿子的罪状,逼我动手,他既要面子、又要儿子,恶人都由我来担当,哼哼。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我没有饶他啊!”
“嗯?”
洪天柱正说的过瘾,忽然听到龙灏开口。不由一愣。
“洪老爷子刚才没听清?我让人带六公子下去净、身、啊!”
龙灏笑得很俏皮。
“净身?你的意思是”
洪天柱身子不由一颤。
“对,就是你理解的那种净身,净了相思烦恼根、入宫伺候帝与后,虽然洪老爷子这里的下人可能一时理解不了,但等六公子清洗干净后,再来净一次,既不麻烦、也不会晚。”
“你。你,你要我的儿子去做太监?!”
洪天柱差点没咬碎了牙齿:洪在艮若是入了宫,他洪天柱的颜面何存?还不如一刀杀了那孽子呢!
“对呀!”
龙灏装作没看到洪天柱青筋爆起的造型,自顾自说:“我想过了,洪老爷子你嘴上说的凶,但心里其实还是舍不得这个儿子的,我若一刀杀了,岂不令你抱憾终身?可若是不杀,你一直说他这个罪那个罪的。不杀也没法向死去的同胞交待,所以我左右为难之下,急中生智,想出了这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只要把六公子净了身,我送他回国内进宫伺候皇上,你知道,我与李中堂有深交那样的话,他既不用死,也能活着赎罪,岂不是很好?洪老爷子你若是想他了,也有机会去看望,我与翁同龢大人也有交情,入宫不难”
急中你妹的生智!
这是个什么破烂两全其美的法子!
你要阉了我儿子,我还要感谢你吗?
洪天柱气得三魂出窍,菊冒烟,大怒起身叱道:“龙灏,你这是在侮辱我!”
龙灏冷笑一声,抱起臂晒道:“怎么是侮辱你了?洪老爷子你好没道理,我替你着想,反倒落得不是?啧啧,这年头,好人难做呐!”
“你要给我儿子净身,难道不是在辱我洪家?”
“嘿,好笑了,刚才是谁说的,已经把洪在艮逐出家门,勾去了族谱名字难道说,方才那番话是唬我的?”
“这”
洪天柱圆目一瞪,顿时张口结舌,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既然洪在艮与你洪家没有半分干系,我要怎么炮制他,是我的自由,与侮辱洪家搭不上架!”
龙灏趁胜追击,继续说道:“洪老爷子,除非你收回刚才说的‘任我处置’的话,不然,你就乖乖看着,你曾经的儿子怎么变成太监的吧!”
洪天柱胸膛起伏,脸上颜色变来变去,最后一口气泄掉,颓然道:“好,好,好,龙灏,你又赢了,你说吧,要怎么样,你才能不阉掉洪在艮?”
苦肉计宣告失败,方才那虚斩一刀,其实已斩掉了洪天柱‘舍子’的决心,而龙灏声明的‘净身’侮辱,则彻底让洪天柱俯首认栽,他算是明白了,在这个妖孽一般的少年面前,自己的心机是多么可笑、多么多余,早知道,不如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或许还不会像现在这样颜面扫地。
洪天柱精力全泄,仿佛垂暮的老人般瞅着英气勃勃的龙灏:想当初,他刚到旧金山时还只是一个刚挖了点金矿的垂髫童子,这才两年,他便已名满天下,连战列舰都擒不住他,自己的眼光,难道就真的退化到了这般地步?连真命天子也
想到这,洪天柱心里一个哆嗦,眼前本来就很高大的龙灏,身形似乎一下子遮盖了天与地。
洪在艮的所做所为,别看洪天柱一口一个禁止,但若是没有他的默许,洪在艮能这么嚣张?行事能这么不注意影响?
龙灏睨向崩溃掉的洪天柱,心里全是冷笑:说到底,洪天柱也是在炮轰危机后对自己的前途不看好,决定两边下注。所以才会有洪在艮与米勒勾结。继而整出游行暴动等一档子事。
但洪天柱没有料到,在龙灏的推波助澜下,暴动扩大化,整个唐人街差点被夷为平地,损毁财物不计,死伤百姓无数,洪在艮的名声,臭到了极点!
连带着,洪门的名声,也臭到了极点!
在这种情况下。洪天柱还依然死撑,妄想班森舰队和338e师的联合压力会让龙灏崩溃。可谁想,大奇迹日一出,洪天柱的如意算盘算是摔了个支离破碎,粘都粘不拢了!
可洪天柱还不死心,邀请龙灏,演出了这么一场拙劣无比、自以为是的苦肉计这不是自讨耳光么?
“不阉割他?那可不成万一洪老爷子还逼我杀人怎么办?”
龙灏玩得正high,哪里愿意就这么停下来:“我龙灏可是清清白白的本份人。只懂配置药剂救人,不懂杀人哩!”
这句话,算是又一记响亮呱吒的巴掌,搧在了忘恩负义的洪天柱老脸上。
“龙少爷,这次是我们洪门的错,您有什么气,都发在我们身上吧我们这把老骨头愿意共同承担,就算您要废止了洪门,我们也绝不会皱半下眉头!”
还是方鸣德讲义气。挺身而出,臊着一张脸插进话来。
“噢,早这么说不就好了?一进来就表演老子打儿子,真当我龙灏是傻的吗?”
龙灏给方老面子,一张嘴算是停了下来。
陈佑康等副馆主见状,也纷纷出口相劝,总之,都是恳求龙灏高抬贵手之意。
“各位长辈,请安静一下,既然大家开诚布公,我龙灏也不会藏着掖着,对你们洪门,我其实并没有恶意的,也没有想拆你们门匾的意思”
七八个爷爷辈的老头向你撒娇,饶是脸厚如城墙的龙灏也有些吃消不住,连忙喊停。
还是方鸣德稳重,拉回了几个,稳住了局面,接着一拍掌,居然命人上了一桌菜啊,不对,是十几桌菜。
少顷,龙灏吞了一颗卤蛋,眯眼笑道:“各位长辈,对分餐制也有研究?”
原来,上的是小桌子,搁在大堂的太师椅上,恰好严丝合缝,刚好可以举箸进食。
方鸣德笑道:“都是从报纸上得知,学自龙少爷的,这等国学,我们这些长辈反倒没有坚持,真是惭愧、惭愧呀!”
龙灏道:“那是后金鞑子的错,怪不得各位!但以后,力所能及的地方,还是要以华夏正统文化为主哦!”
“一定,一定!”
饭吃了一小会,议题终于回到了刚才,方鸣德代表众位洪门长辈来问:“龙少爷,您说的不会废止洪门,是真的吗?”
“真的,我龙灏从来不说大话的,来,鸳儿,吃掉这颗西红柿,乖乖,不要挑食哦”
“咳咳,龙少爷,我们今次犯下了这么大的过错,您能原谅我们?”
“原谅?不,原谅是三清道君做的事,我平日里做的是,送犯了过错的人去见道君”
“呃,龙少爷,咱们年纪大了,这年轻人的玩笑,听不太懂,呵呵,呵呵”
“不开玩笑啊,啊,鸳儿乖,这颗小樱桃,本少爷最喜欢吃了,再喂一颗我说了不废止洪门,但不代表洪门不要为此做出补偿。”
“如何补偿,请龙少爷明示!”
“第一,从今日起,洪门取缔任何名义的乱收费,第二,洪门的弟子不准再自称洪门弟子”
听到这,陈佑康一急,插嘴道:“那,那洪门不是名存实亡了?”
“对呀,就是名存实亡!”
龙灏一睁眼,将身前的小餐桌推开,走下座椅,站到大堂中,凌厉的眼神逐一扫过洪天柱在内的一众洪门元老:“各位,你们想一想,现在的洪门,是不是远离了当初创立的初衷呢?”
一声问如当头棒喝,包括丧了精气神的洪天柱在内,诸位洪门元老眼中都是一阵迷茫。
对呀,洪门当初草创之时,初衷是什么?
宗旨又是什么?
简单来说,不就是为了让在海外漂泊的华人能有个值得依靠的肩膀,有个躲避风雨的港湾吗?洪门是华人相互帮助、相互联系的桥梁纽带,洪门是风雨来临时,华人可以依赖的高楼大厦!
但回首看去,洪门又做了什么?
排华法案一个个成为现实,华人在美国的处境一日不如一日,而洪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