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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然知道啦!但现在不靠岸还能怎么办?我们跳船游出去,还是让那两个现在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人马上游回来?”谨慎地回头看了一眼正在窃窃私语的船员,翟一文压低了声音,“说实在的,如果已经知道了他俩现在的准确位置,我倒是不介意游着去找。但是你看船内现在的情况总之,我们两个绝对不能长时间离开这里,小心有变。”
“你是说,他们可能会趁我们不在的时候,掉头溜回去?”莫允涵睁大了眼睛。
“嘘,你小点声行不行。”翟一文脸色发黑,“要真只是丢下我们两个跑了,那已经算他们有情有义了。”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到:“我怕再等一会儿,船内已经要开始喊打喊杀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波纹()
“还真是棘手啊,这位凌组长。”按着额头上被撞出的创口,黎然死死扣住倾斜墙面上的凸起以保持平衡,“总之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控制他多久,你们干脆一点。”
“我也想啊。”扒开身上堆叠的重物,孔仲思干脆将打空了子弹的枪扔到了一边,弓着身体在角落翻找着,“我也是头一次知道你的这个能力还有靠不住的时候。没想到他居然会在受控的同时下意识使用能力,如果不是我反应还算快,咱们这次就要丢脸的死在一个还深陷幻觉的人手上了。”
“输给一个这么全能的怪物有什么好丢人的。”黎然的身体晃了晃,“顺便,能不能搭把手,帮我这个体弱人士先包扎一下,毕竟我既没有你们那么健壮的身板,这会儿也腾不出手来自救。”
“辛苦你了。”终于从墙缝之间抽出一把被压弯了的刀刃,孔仲思指了指正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的高瘦男人,“不过重伤患者优先,所以还得请你再坚持一下。”
一步步走进正中间那位尽管眼睛里充满迷惘,依旧习惯性地摆出了防御姿势的年轻人,孔仲思在空中翻转着手腕比划了好几个下刀的位置,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怎么到这种时候了,你居然下不了手?”高瘦男人喷出一口血,发散的眼睛冲着渐渐倒转到正上方的墙壁,有气无力地问到。
“虽然确实是有一点点这个因素在——”操纵重力将周围所有可能因为凌夙诚的突然暴起而造成二次伤害的杂物依次清理干净,孔仲思一本正经地回答到,“我是在想,究竟怎么才能用这把破刀杀死他?你们谁那儿还有更趁手的武器么?”
“想那么多做什么,大不了直接把这怪物的头割下来。”有人接嘴到,“我倒还不相信,他还能再长出一个来?”
“你这话糙理不糙,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孔仲思短促地笑了一声,“不过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一点?况且我现在还指着他能再多安静一会儿,让我有点时间恢复伤口。”
“反正最终都是要弄死他的,何必装模作样呢?他死了你就不会再受伤了,再说不同的死法又没有什么优劣之分,难道现在流行的枪毙就比过去的城门口斩首人性很多吗?”接嘴的人反问。
“说的也是。”孔仲思手腕发力,“事到如今了,既然你还是选择回到我的面前,就别怪我。”
…
黑白分明的棋盘之上,无数长着人脸的棋子前仆后继的倒下了。
他们之中,有的只能孤零零地在角落里化为一具无人问津的骸骨,有的则在生命的最后选择目眦尽裂地与面前的对手共同化为齑粉。
凌夙诚在暗红的雨幕中抬起头,仰望着漂浮在尸山血海上的,王座般闪闪发亮的巨大船只。
他的手中正握着笨拙的刀剑,像个随时准备在关键时刻登场作战的骑士那样,安静恭顺地等待着新命令的下达。
“没关系,我们付出怎样的牺牲都无所谓!”身旁的战友已经失去了一条手臂,却仍斗志昂扬地冲着他大吼,“父母会因为我们的功勋获得更好的赡养,妻儿是因为我们的付出才能够在城市里自由的生活夙诚啊,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战友的脸正在光速变换,时而看上去像是某位早早离世的老师,又像是某位曾经并肩作战却未能与他共同带着荣誉回归的前辈。
“我们是人类最后的骄傲和光荣!”声嘶力竭地喊出最后一句话,凌夙诚看见这张模糊不清的脸像是斑驳的墙面一般一点点剥落下来,最终化作萤火似的光点。
沉默了很久,凌夙诚阖上了疲倦的眼睛,轻声回答到:“我们不是。”
宁静,岑寂。复杂的愁绪像是茧一样包裹着他。
睡吧。一个年轻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回荡着。这个世界已经不值得你为它醒来了。
风在他的耳边反复叹息着,凌夙诚隐约感到一滴透着凉意的水滴在眉心。他睁开眼,只看到一片纯白的天空。
纯白的,就像是在遥远而模糊的小时候,他不得不长久“居住”的病房的天花板一样。
“你是我们的奇迹哦。”专职照顾他的护士嘴里经常发出些干巴巴的笑声,口罩挡不住的眼睛里却依旧是一片冷淡。
至少,他没有被欺瞒着度过一生。
不过,带着虚伪的荣誉感和幸福的幻想坦然接受死亡,和沉溺在知晓一切的罪恶感中挣扎的活着比起来,究竟哪一件是好事,哪一件是坏事呢?
昂着脖子艰难地吐出一口气,凌夙诚对着那双正从天空的角落偷偷观察他的眼睛说到:“我以为你会用她的幻影来束缚我。”
“我想过的。”似乎是犹豫了一会儿,那个不太耳熟的年轻声音还是回答到,“不过我觉得,那样说不定会反过来束缚我自己。”
“是吗?”眼前的幻象摇曳起来,凌夙诚忽的伏低身体,慢慢地跪在了地面上。
“你要做什么?”
“快跑吧。”彻底挣脱控制的瞬间,凌夙诚淡淡地提醒到。
…
双手僵硬地将上半身支撑了起来,元岁用力咳嗽了几声,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
凌夙诚的限制突然解除了。她不知道这是因为两个人距离已经拉的太远,还是这个急着送死的混蛋已经真的死了。
艰难地逮着栏杆站了起来,元岁用手轻轻拍打着僵硬的膝盖。浑身冒着虚汗的同时,她听见了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感冒的症状比她想象中来的更快。元岁用线绳拖动着沉重的身体,艰难地扑腾着翻过栏杆,又一次把自己吊在了墙壁外面。
凌夙诚对人的判断总是很准确。在合金板上又一次撞出了很大的声音,元岁敷衍地揉了一把后脑勺,很快手脚并用地翻进一个明显是刚刚才从外面打破的玻璃窗内,看见一束白光正正好照亮了地面的大洞。
真是贴心,这是生怕她会迷迷糊糊地直接掉进去吗?
元岁心情复杂地捡起明显是凌夙诚故意留给她的手电筒,谨慎将线绳缠绕在了所有看上去还算坚固的地方,最后扒着犬牙交错的楼板断面缓缓降了下去。
三秒钟之后,随着一阵仿佛是要把她这根锅里的豆芽菜直接颠起来翻面的剧烈颤动,元岁长大嘴巴俯瞰脚下像是个被压扁的罐头似的整个坍缩下去的楼层,忽然意识到,或许连她此刻选择固定自己的位置,凌夙诚也提前考虑过。
传说中人类智慧的结晶,在这样的风暴和折腾中依然还在苟延残喘的颛顼号,顷刻间在她的脚下彻底折断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浮沉()
双手彻底展开,在空中毫无章法地上下挥舞着,元岁在一个漂浮的柜子上竭力保持平衡,像是走钢丝的小丑似的,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深色的海面。
脚下应该曾经是个类似书柜的东西。她焦虑的判断到。不过这坨东西现在已经完全被压成了千层饼似的层状结构,踩上去的质地似乎还颇为酥脆
想什么呢。元岁用力地一巴掌拍在糊成一团的脑门上,继续扯着脖子张望。
四下几乎空无一物。如果不是还能隐约看到海岸的轮廓,元岁早已彻底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更准确的说,现在除了颛顼号最顶上的几层还有几个片区能在水面上浮浮沉沉的冒头,所有原本就已经严重进水的部分都已经彻底消失在了海里。元岁腾出一只手勉强按住在风中飞散着扎眼睛的头发,弯着腰在冰冷的水里捞了捞。
“我到底在干嘛呀。”这动作简直像是小孩子玩水似的。她在雨里喃喃自语。
星星点点尚未熄灭的火光漂浮在海面之上,像是一副连超现实主义画家都会惊叹不已的画卷。除了她一个人剧烈的喘息,目之所及,再也没有别的活物存在的迹象。极致的困倦之中,元岁忽然感受到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或许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在做梦吧?
偏偏倒倒地直起身,元岁手欠地揉了一把背上的淤青,结果疼得一哆嗦,差点直接栽进水里。
这个趴在岸边的挣扎的金属怪物终于彻底沉没了。就在她的眼前。
依稀猜得到这样破釜沉舟般的攻击只能是凌夙诚干的好事儿。元岁像个在偌大纸箱子翻找玩具的小孩子,茫然且略带不耐烦地在脚下的碎块儿之中翻找着。
“真是看来让您退役后求雨实在是太屈才了,您以后还是考虑去帮忙拆房子吧。您比什么炸弹都管用。就这本事,直接送一个城市里的人去神那里报到还不是分分钟的事。”一屁股坐了下去,元岁用脏兮兮的双手捧着脸,“不过这叫我还能怎么找?贸然潜水下去么?也不知道您还有没有命等着我挨着找下来啊。”
没有人能够回答她的问题。
脚尖勾起一点涌动的水花,元岁突然有些无所事事起来。她闭着眼睛倒在晃晃悠悠地柜面上,觉得自己好像又成为了襁褓中对世界无知无觉的婴儿。
更确切地说,应该是“无能为力”吧。
规律的雨声有种莫名其妙的催眠效果。烧得迷迷糊糊的元岁隐约产生了自己的灵魂正在慢慢漂浮起来的错觉。
就到这里吧,我已经很累了。她想。
即将彻底陷入昏迷一般的沉睡,元岁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触感特别的东西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这荒郊野外的,总不能是鸟粪吧。她胸中涌起一阵恶心,立刻猛地翻身坐了起来。
头顶还真有一只白色的大鸟悠闲地飞过。元岁诧异地攥紧了一根漂亮的尾羽,认真地思考起了这只打破宁静的小动物怎么会这么正正巧巧地在她头顶掉毛,成功驱散了她所有睡意。
而她甚至不能责怪一只鸟没有公德心,因为不可控的掉毛并不属于随地乱丢垃圾或者是高空抛物的范围。换位思考,如果她自己也是只鸟的话,说不定还会为此心疼一下。
被自己不着边际的荒诞想法逗乐了,元岁锤了锤发酸的后腰,又原地做了个拉伸运动,轻盈地后翻入水。
果然还是不甘心啊。
能够让一艘大船搁浅的位置,总该是水还很浅的地方吧?
四处扒拉的手指隐约扣到了一个类似门把手的东西,元岁在水中吐出一长串气泡,双脚抵着泡在水里的墙面,使出吃奶地劲儿拉扯起来。
希望船内的每一个隔离门都有这样的好质量。她咬着牙想。
万一的万一,凌夙诚如果还没死透,或许还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