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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丰推开了杯子笑道:“周大哥这由头好没意思,之前喝过一杯了不说,我跟小小投缘,照顾她是应该的,哪里值当你感谢?你也不用藏着掖着,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周明一听哈哈笑着提起了酒罐子:“田兄弟是个爽快人,咱们再喝一杯!”
田丰伸手盖住了杯口,似笑非笑地看着周明说道:“周二哥既然说我是爽快人,兄弟我也不藏着掖着,喝了这么多,我还真不明白今天你们哥仨灌我这么多酒是为了哪一般。不如咱们都敞开了说,也别弄这些虚的了。”
说得周伟老脸一红,周明倒是面不改色:“这话从何说起?我们兄弟都觉得跟田兄弟你投缘,这才一杯接一杯地喝,哪里有什么实的虚的?”一边说,一边冲着周英使眼色,示意他也说两句。可是周英醉眼迷蒙看不清楚,自己大哥又是个不爱说场面话的,一时竟没有人接他的话茬,田丰就看着好笑。
“周二哥,酒也喝得差不多了,您有什么事,直说就是,我也是个不爱拐弯抹角的人,能说的我都告诉你。”田丰的话说得直白,周明还没什么,周伟倒是嘀咕了一句“跟茹姐儿似的”,听在田丰耳朵里就跟一阵风似的,也没听清楚。
不过田丰既然都挑开了话头,周伟也懒得敷衍,直接问道:“你是怎么摸上咱们将军府的?”
田丰拈了一筷子小菜,笑着说道:“初次跟周三哥见面,我就估摸着周三哥是北周的人。后来说小小是您家走失的女儿,这到底是哪家,只要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也不是什么特别费劲的事情。
这倒也说得过去,只不过被南唐皇帝约束着不能离开司治的土司能有这份能力,其中深意就值得玩味了。
周伟与周明交换了一个眼色,接着问道:“那你不留在你们容米过年,跑到北周来干什么?”
田丰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道:“我虽姓田,到底在咱们司治里头不是个受待见的。这不正好赶上土王要给他的义妹捎带些年货杂物我就又舔着脸跟着过来了呗。过年什么的倒无所谓,只不过我跟小小也算是患难之交,想看看她过得好不好罢了。”
“她回了自己的家,怎么可能过得不好?”周伟听着就有些吃醋这口气,倒显得他跟小小比跟自己这个父亲都要熟稔几分,若不是田丰年岁大了小小太多,保不准周伟就要想到旁路上去了。
田丰忽的露出一个冷笑:“好?我倒不晓得小小都进了安都地界,居然还叫人掳了去算什么好?话说回来,不知当日劫持小小的贼人周大将军可曾寻得其下落?”
说起这件事周伟便心头火烧,时至今日那些掳掠小小的黑衣人就跟凭空消失了一般,一点儿影子都抓不着,想到这里,忍不住狠狠瞪了有了几分醉态的周英一眼。周英就像个小孩子似的,赶紧缩了缩脖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深吸了一口气,周伟压了那火气沉声道:“这件事情我自有主张。”
“自有主张?只怕周大将军是身不由己吧?”田丰却像毫无所觉,又在周伟心头上加了把火无视周伟鼓出来的眼睛,兀自娓娓说道:“自古以来,飞鸟尽良弓藏我一进北周地界,就听说周大将军打了胜仗,可保北周边境十余年,甚至是二十年光景。周家如今名声鹊起,难道周将军就不怕变成那藏入库中的弓箭,烹为佳肴的走狗么?”
周伟饮尽一杯酒,勾了勾嘴角道:“我们陛下岂是那等目光短浅的,这种挑拨离间的话,田兄弟也说得太没有水平了。”
田丰丝毫没觉得被周伟鄙夷了,反而越发有兴致地问道:“那照这么来说北周皇帝是准备一统中原了?”
这话就有些逾越了,周大爷,周二爷皆未敢接话,周英似乎清醒了几分,警惕地望着田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田丰笑道:“周三哥何必惊讶?若说你家陛下没有一统中原的想法,然也就不会放任你们与我容米频繁接触。那辣果儿何老七让们种了好些年·没有百万担也有八十万担,南唐市面上可是一点儿也没有。可我们一过北周,就听说北周军中新增一味吃食,即使在北疆大雪纷飞之时饮下一碗,也会立即全身火热发汗,哎呀,这可真是好东西啊!阄了半天,何老七让我们弄的辣果儿全卖到北周了?您说,要是我家土王再递个折子,把这事说一说……”
周英脸色发青。这辣果儿是何老七倒腾来的不错,他们也没想着一直藏起来,本是想过了这两年就让何家那头在南唐把这东西作为调味料卖到各大酒楼里。只是没想到突然打了外蒙一个大捷,将士回京献俘,想必是回京的将士们一时不察走漏了风声。再者北周南唐一直对立,封锁消息也是正常。可这事若是让容米土司这般捅出来,在南唐经营已久的何家这条暗线就废了,更别提这线上栓着的大蚂蚱—太医院使何家大爷。
田丰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周氏三兄弟的脸色,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周伟周明皆沉吟不语,周英到底年轻,有些沉不住气,看了两个哥哥一眼,问道:“那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容米封地,世袭罔替。”田丰轻轻吐出八个字,听在周家兄弟三人耳朵里却是一惊。
周伟不屑:“凭什么?”
周明疑惑:“只是这样?”
周英哂笑:“好大的胃口。”
显然兄弟三人并没有想到一处。
田丰也不着急,一一解释道:“我容米田氏自古偏居深山,不问世事,可不代表世人就能放过我们。自初唐自今,田氏一族承上意掌一方山民家事已近七百年,自问无愧于天地。可是咱们南唐的历代皇上,嘿嘿,防着我们跟防贼似的,使唤起来却拿我们当狗一样。什么蛮不出洞汉不入山,我们土人处处低人一等·就是农耕都比外世落后,更别提穿衣的布,做菜的盐。我们土兵上阵拼杀,朝廷不给一个字儿的军饷·由得我们土兵拿着竹矛啃着草根去杀敌。这倒罢了,前些年司治内乱,朝廷坐视不理,若不是我杀了覃氏,只怕这容米田氏一脉早就绝迹于天地之间。这样的圣上……嘿嘿……”
说着说着,田丰面色赤红,他饮了杯酒·压下心头怒火,略平了气息挂了惯常的嬉皮笑脸说道:“自入了北周境内,见到军容整肃,民众安居,官员敬业,比之南唐那乱糟糟的,嗨,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若是北周皇帝无意一统天下,我也就不提这话茬了,可两位周将军回京不调防·不卸职,可见北周皇帝也是个有成算的。再者咱跟周家哥哥们也不算外人了,我也才敢开口提这么一提不是?”
他这一番话,说得倒是挺像,可若是深思难免也有漏洞,但是一则大家都喝了几杯,就是往外传了出去,也不过酒话罢了,就算传回南唐,眼看如今南唐军队与容米土兵的差异·南唐朝廷也只能捏着鼻子装作不知道。
先是诉说容米不易,土兵强力,继而点出北周野望,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周家三兄弟互相看了一眼,都没吭声。
封地与土司治就是两码事了。
一旦封地,朝廷就不能不闻不问·得派流官教化,可上头还有个土王“世袭罔替”,等于是朝廷帮着土王把这一方深山建设起来。容米田氏胃口确实不小,但是对于北周目前的情况来说,又是一块香饵,周伟周明两个听着都非常动心。
当日献俘之后面圣,皇帝也隐约点出想对南唐动兵的意思,若是得了容米这内应相助,再有往常布下的暗桩,一同里应外合,拿下南唐指日可待。
见周家三兄弟不说话,田丰又道:“我容米土司的情况,想必周三哥也亲眼见识过,湖广土司领头之人,非我容米莫属。”
周伟忍不住又跟周明对视了一眼,这意思是只要容米土司登高一呼,湖广诸位土司皆会相应。
湖广乃是南唐腹地,若是从这里开始乱了起来,加上沿海倭寇的袭扰,北面北周的进攻,任凭南唐有多大能耐,也必将败亡。
话已经说开到了这个份上,周伟作为周家当家人也必须表态了,他略微沉吟便道:“临近新年,皇上就快封印了,晚上我就写折子,明日进宫面圣。只是此事也非一日两日之功,田兄弟少不得要在我北周多盘桓些时日了。”
田丰笑得开怀:“那是自然。今日刚跟小小见了一面,都没好好说上话,若是府中不嫌我们乡野之人太过粗鄙,我就厚着脸皮赖在贵府过年了。”
内院里头,林氏也正跟小小说起过年的事情:“你今年刚回来,本想好好跟你一块儿过个新年,谁晓得陈姨娘他们也回来了。这府中的事情多,街上也杂乱,你就安生在府里呆着,等过完了年,母亲领你上街玩去。”
小小眨巴眨巴眼睛,没明白林氏特意说这个是什么意思。旁边郑妈妈已然明白过来,疑惑地问道:“夫人,那往各府拜年的时候就不带茹姐儿么?”
林氏微微摇头:“让茹姐儿好生歇着。她刚回来,这京里正是各种传言都有的时候,连蕙姐儿都说出‘谁晓得她是不是,的浑话,外头还指不定怎么说呢。倒不如让她安生在家里好好过个年,待流言平息几天,春宴的时候再往各府拜访。反正不过那几家相好的,也不会有那些不识相的说浑话。可这过年时节不一样,什么妖魔鬼怪各府都有,别害我的茹姐儿伤心。”
言辞恳切,全是一片慈母心肠,小小点点头,依偎在林氏怀里:“我都听母亲的。”
“真是母亲的小棉袄!”林氏笑着捧着小小的脸蛋儿亲了一口,转头吩咐周妈妈:“蕙姐儿那头你就上心照应一二,莫要到时候丢了府里的脸面就成,旁的也不用管她,横竖也留不了几年了。”
周妈妈躬身应是,低头下去了。
二百一十七章 林家()
北周过年的风俗与南唐略有差异,尤其是一大家子人在一处更是繁琐不便。最快更新 小小一直呆在府里,没事就去寻田丰说说话什么的,日子倒也过得惬意。
田丰所谋之事也急不得,安心住在外院的客房里头,没事儿就跟小小说说话,或是往街上溜达一圈儿,倒是没什么焦急的神色。
唯一叫小小觉得蹊跷的事情,就是过年林氏居然都没有回娘家。初二那日黄氏和韦氏都回了娘家,可林氏却毫无所动。想起之前三叔说自己母亲出身书香世家,那么也就是说明林氏娘家还有人,为什么就没回娘家呢?就是上头老人不在了,与兄弟之间也有走动才是。
可是看着林氏明显不怎么好的脸色,小小没敢问,晚些抽了时间悄悄地问郑妈妈。
郑妈妈和周妈妈都是跟着林氏从林家陪嫁过来的丫头,对于林氏娘家的事情应该也知道一二。听了小小的问题,郑妈妈犹豫起来,小小也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说:“若是实在隐晦,不告诉我也就是了,只是看着母亲伤心,我这心有些不好受。”
郑妈妈叹了口气,欣慰地笑道:“茹姐儿心疼母亲,真是夫人的贴心小袄儿。只是这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唉······”
一听是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小小反而起了八卦之心,缠着郑妈妈要她说。
郑妈妈看旁边也没有外人,便按了小小在床上,自己坐在脚踏上细细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