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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越目光一沉,既如此,不如先下手为强。
想到此处,长啸一声,对着藤妖冲了过去。
慕容紫英怀朔三人也拔剑而上。
那藤妖根茎一绕,将一旁昏迷不醒的小妖童卷起抛出了战场。
随后数十条根须拔地而起,往众人身上抽来,元越更是首当其冲。
怀朔顿时脸色大变,冲元越叫道:“师叔快躲开——”
元越正全力对付一条藤蔓,忽然觉头上光线一暗,抬头望去,见了这情景顿时打了个突,心下暗道不妙。
不过他虽然性情暴躁,在剑术上却是真下过苦功夫的,此时临危不乱,剑光暴涨三尺,直往最大的那条根须斩去。
他这一剑看似平平无奇,却已得了琼华剑术的剑意,剑随心动,如臂使指,更蕴含着一股锋锐的剑意。
然而那老藤根须数之不尽,又皮糙肉厚,所有的攻击落在它身上都没造成什么伤害,反而激怒了它,空气中响起一道尖锐的嘶鸣声,无数缠绕成团的藤蔓抽了过来。
元越此时身在半空,已经避无可避,不禁暗叹一声,吾命休矣!
眼看元越就要血洒当场,怀朔惊恐的瞪大了双眼。
千钧一发之际,慕容紫英御剑飞过。
霜雪似的剑芒下,那数十条根须皆被拦腰斩断。
元越趁机就地一滚,躲开了这声势浩大的一击。
半空中,蓝白道袍的少年面如寒玉,背负剑匣,手中长剑湛然如水,泛着青色寒芒,凛冽逼人。
藤妖也没想到自己一时大意竟栽在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身上,不禁吃了一惊,定睛望去,忽然轻咦了一声,“这剑怎的如此古怪!”
这剑剑气凌厉,灵气纯粹清正,天生便是克制妖邪的宝物。
这不过是一把剑,虽然极有灵性,但它绝不会错认,让它不解的是为何会隐隐感应到一丝同族的气息?
那般强大可怖的威压,即便是当年叱咤一方的妖王都远远不及!
“小道士,你手中之剑从何而来?可否让我一观?”
慕容紫英虽不明所以,但也看出对方似乎极为在意青泓剑,不禁眸光一沉,握紧了手中长剑,“恕难从命!”
藤妖冷冷一笑:“小道士,看在方才你对我儿多有维护的面子上,我才对你客气几分,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劝你还是乖乖将宝剑奉上,再磕头求饶,我或许能网开一面,放你一条生路。”
慕容紫英不为所动,横剑当胸,面无表情道:“琼华派没有贪生怕死的弟子,想要宝剑?有本事便来取!”
“狂妄小儿,那就让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轰隆”一声巨响,无数条褐色的根须拔地而起,如巨蟒一般在空中蠕动,缠绕成一张大网,遮天蔽日,将四人死死困住。
四人手脚皆被缚住,动弹不得。
藤蔓越绞越紧,怀朔修为最浅,不过片刻便人事不知。
元越与虚凉也好不到哪儿去,呼吸越来越困难,面色涨得通红。
藤妖见慕容紫英脸色越来越苍白,却毫不慌乱,颇有些诧异,“你到现在还不肯求饶,莫非真的不怕死?”
慕容紫英不答,只暗暗运转灵力。
藤妖见状也没了兴致,正打算将宝剑抢过来。
空中忽然响起“铮”的一声长鸣。
一道剑气横贯长空,剑光如水,四方灵气化为无数剑影,如同匹练一般斩下。
众人耳边响起一道痛苦的哀嚎。
在空中挥舞的千百条藤蔓根须被斩成无数节,洒落一地。
慕容紫英收剑回匣,单膝跪倒在地,面色极为苍白,背上也汗湿了一大片,持剑之手仍有些颤抖。
千方残光剑对敌杀伤力极大,同样的也极耗灵力,以他如今的修为使出这招还是有些勉强。
没了藤蔓的束缚,虚凉与元越三人也终于得以脱身。
藤妖极为恐惧的看着慕容紫英手中的长剑,“今日吾不与尔等计较,他日若再行遇上,绝不轻饶!”
说罢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便卷起小妖童匆忙离去。
四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事情为何急转而下。
劫后余生,虚凉只觉浑身无力,躺倒在地不愿动弹。
元越服下护心丹,运转灵力后吐出一大口暗红色的淤血,胸口的闷痛才轻松了些许。
慕容紫英虽未受伤,灵力却已消耗一空,给怀朔服下疗伤丹药后也在一旁静坐调息。
元越看着眼前犹带稚气的少年,神色晦暗不明。
琼华派御剑修仙之道,讲究以气御剑,人剑合一,练剑以剑意为重,其次是修炼剑气。
早就听说慕容紫英年纪虽小,却天资卓绝,于剑术一道的造诣远胜门中诸位师兄师姐。
元越先前还颇有些不服气,没想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慕容紫英一睁眼,便看到元越面色复杂的看着自己,不禁微微一顿,道:“师兄的伤势如何了?”
元越抹去嘴角的血迹,冷哼一声,“托师弟你的福,还死不了。”
想到方才之事,元越眼神又沉了下来。
今日若不是慕容紫英从中阻拦,他早已杀了那小妖怪,他们也不会遇上那老妖怪,而且那藤妖明明可以杀了他们,却莫名其妙离去,实在有些蹊跷。
虚凉颇有些无奈,按理说四人经历了一番苦战,紫英又救了元越一命,就算不能冰释前嫌,也应该缓和些才是,怎的反而闹的越僵了?
担心二人再起冲突,只得在一旁打圆场
元越毫不理会,站起身冷冷看向慕容紫英,“今日之事皆因你而起,你且想好如何向掌门交代罢!”
说完也不待两人反应,径自御剑离去。
慕容紫英微微握拳,默然不语。
元越先一步回了山上,便直接去了琼华宫,将山下之事添油加醋告诉了掌门夙瑶。
夙瑶得知此事后颇为震怒,听说慕容紫英已回琼华,当场便传话将人叫了过来。
沉着脸道:“紫英,你们下山除妖之事元越都已详细告知于我,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慕容紫英并未多作辩解,只道:“弟子绝对没有做愧对良知之事。”
说完这句便闭紧了嘴巴,站立一旁默默不语,再不肯多说半句。
夙瑶听他言下之意还对妖怪多有袒护,不禁极为恼怒:“慕容紫英!你可是琼华派入室弟子,竟然还不知错在何处!
自古正邪不两立,你可还记得昔日在宗炼长老面前,曾立下过怎样的重誓?”
慕容紫英闻言面色顿时一白:“弟子一日不敢或忘,弟子曾向师公发誓,终身以修仙积德、扞卫天下为己任,对本门更不可有叛逆之心!若有相违,则要受五雷轰顶、神魂俱灭之祸!”
夙瑶冷冷道:“你记得就好,十九年前本派无数弟子在与妖界大战中不幸身亡,你师父亦是被妖孽所害,早早亡故。
宗炼长老虽名义上是你师公,实则待你如徒儿一般,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便是希望有朝一日你能成为本派栋梁,除魔卫道,但你今日行事却如此糊涂,实在太令我失望了!”
慕容紫英愧疚的低下头,躬身行了一礼:“弟子惭愧,请掌门责罚!”
夙瑶道:“你如此行事,早已违背了本派门规,若不公正处理,恐难以服众。”
一直端坐一旁未发话的瘦高个的中年道士看了眼慕容紫英,与旁边的白发老道对视一眼,沉吟了一下,出声道:“掌门且慢。”
夙瑶闻言一顿,转过头对一旁的二位长老道:“不知二位长老有何吩咐?”
她虽是琼华掌门,但在门中她的辈分并不是最高,有些事还是要听取几位长老的意见。
慎行长老道:“两人商议一番,道:“慕容紫英自是有错,只是这孩子年纪尚幼,难免有犯错的时候。
他如今已诚心悔过,看在宗炼长老的份上,掌门且从宽发落吧。”
慕容紫英天资过人,入门不过短短数年,修行进境却极快,在这一辈的弟子中堪为翘楚。
十九年前与妖界那场大战,琼华派弟子伤亡惨重,人才凋零,这些年来修仙第一大派的位置已经摇摇欲坠,难得出了这么一位天资卓越的弟子。
且他们二人与宗炼长老颇有交情,慕容紫英乃其亲传,自是不欲多加苛责。
夙瑶扫了二人一眼,自然对他们的打算心知肚明,沉吟片刻后也同意了这一处罚,对慕容紫英道:“罢了,既有二位长老为你求情,谅你为初犯,我便不再追究,去思返谷思过一月,好好反省。”
慕容紫英领了罚,元越却十分不服,认为几位长老有心偏袒,对慕容紫英越发看不惯。
在他的传播下,许多弟子都知道了他被罚之事,言语间对他的行为极不理解,“妖怪又不是人,紫英师叔为何会对一个小妖怪心慈手软?”
众弟子议论纷纷,思返谷中,慕容紫英神色迷茫,他的所作所为真的是错的吗?
俞青微微一叹,紫英性格外冷内热,稳重内敛,看似不易相处,实则恩怨分明、极重情义,这次的事定然让他心里极不好受。
摇头,叹了口气,也不再跟他说其他的,只问道:“紫英,如果那个孩子真的死在你们剑下,你心中能释怀吗?”
慕容紫英闻言,霎时间沉默下来,紧紧抿着嘴唇,许久方摇头道:“不能。”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懊恼?”
慕容紫英神情有些困惑迷茫,“我不知道,先前我一直觉得,修仙问道,为的是斩妖除魔,救济天下百姓。
真正的修行者,应该是能辨善恶,明是非,而不只是一味杀戮,可是如今”
如果没有俞青,对于今日之事慕容紫英不会有异议。
但多年来的朝夕相处,俞青的行事态度不可避免的影响了他,让他内心对琼华派的这种妖即是恶的观念产生了疑议。
俞青道:“人有好坏,妖亦有善恶,如果妖怪为恶,自是该杀,可并不是所有的妖怪都会害人。”
慕容紫英闻言,心中若有所悟。
俞青微微一笑,“紫英,不必去计较什么人妖之别,也不要去管别人怎么说,行事问心无愧便可,跟着你的心走,它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幸而这孩子被琼华派还没有被洗脑,否则多年来根深蒂固的观念,绝非一朝一夕可以改变。
慕容紫英眼中的迷茫渐渐褪去,恢复了原本的清亮,抿唇点了点头,轻声但坚定道:“我明白了。”
想通了这一切,慕容紫英胸中浊气尽皆散去。
正值阳春三月,花木葱茏,青山苍翠,层层叠叠地朝着视线尽头铺展开去,没入白云之中。
无数大小仙山悬在云海中,云雾飘渺,重峦叠翠,目不能及,一望无尽,一派仙家气象,让人一见之下便散尽胸中郁气,尘念顿消。
天地大爱,繁衍万物,三界六道中,神仙、妖怪,还是凡人,又有什么区别?
都有善恶之别,凡人中有为非作歹之人,妖怪里也不乏好妖,岂能以偏概全?
求仙问道、斩妖除魔,帮扶百姓,才是他心之所向,俯仰之间无愧于心即可,又何必去计较其他?
俞青欣慰一笑,人们常将名剑与君子相提并论,剑确实是有一股其他兵器所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