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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恢复正立姿态的时候,白井的脸再次迅在视野中放大,唯一露出在绷带外的那双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野兽般竖起的瞳孔。
我举起行李箱,挡下他刺来的菜刀。他并非只出了一次刀,眨眼间不下十数次,频繁到几乎凝聚成一点的巨大力量从手腕传入身体,即便我用力站稳脚跟,仍旧因为这股力量的强硬而脚底打滑,向后拖出两道长达一米的印子。
“又变得更强了,白井!”
我挥起行李箱,将其当作铁锤,凶猛的气势令白井也不得不退避三舍。
他呼吸间就退到十米开外,仿佛野兽般蹲在地上,jing惕地盯着我。他也许并非不想说话,只是已经无法回答。从他的样子看来,语言无论是在功能还是形式上,对他而言,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意义。
“变成这副样子真的一点都不后悔吗?”我明知他已经无法回答,仍旧喃喃自语地问道。
111 深灰色之梦()
枪声和电锯的声音在两车之隔的另一端持续响起,然而正是这些死亡般冰冷的声音,愈让我觉得有一股然物外的寂静包围着自己。我和白井静静地对视着,我觉得我们的目光似乎在交流什么,但也许什么都没有。
那双野兽般的瞳孔让我的喉咙好似塞入一个灼热的木炭,嘶哑,干裂,仿佛每次呼气,满嘴都是杏仁的苦味。
失去了一切,为了报复让自己失去一切的家伙,最终也将自我抛弃,只剩下一具野兽般的躯壳。
我不想变成如此凄惨的模样。
如今蹲在我面前的名叫“白井”的家伙,似乎让我看到了自己未来的倒影。
有一天,我所拥有的力量也会让我失去一切,让我最终也会落得个如此的下场吗?
这个无可抑制的想法化作一团恐惧吞噬着我的心灵。
“说话啊,白井,这就是你的愿望吗?这样就可以实现你的愿望吗?”
我朝他大叫,而白井只是悠长地呼吸着,夜风扯着他脸侧的绷带,开合的竖形瞳孔似乎在思考。浅浅的月sè随着云朵的飘移洒在他身体上,让我感到无比强烈的哀伤。
我不想变成他那个样子。
“不,不会的,我还有富江,富江可不会像森野那么容易死掉。”
就在这么想的时候,我似乎听到了富江的惨叫,我转过头去,只见车子对面的世界扭曲起来,变形的人体,变调的声音,无比鲜艳的sè彩,无比惨烈的状况,无数的情报瞬间沿着我的视线反向钻进大脑中。
我大叫一声,心脏好似停止跳动了数秒。
这是什么?空间xing质的能力吗?
我不可置信地将视线转回白井身上,他的头部似乎在一瞬间被那野xing的瞳孔占据。再眨眼,名为白井的轮廓,似乎在一瞬间只剩下那只竖形的瞳孔。当我惊恐地睁大眼睛,却猛然现白井仍旧完好地蹲在那里。
自己所看到的,不过是个幻觉。
我感到脑袋像是被插入了一根烧红的针,让我痛得不由自主按住脑门。
痛苦反而让我的头脑变得清晰起来,我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自己本来就不应该在战斗中思考这些事情,可是这些想法却仿佛池塘底部沉积的淤泥,被一股力量搅动着,不由自主地翻滚上来。让我无比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大脑究竟是如何变得浑浊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我似乎听到来自深处的一个声音。
喂,高川。
谁?
在梦里,一切都栩栩如生。
什么梦?
醒来的唯一方法,是意识到有些事情实际并不对劲。
是谁在说话?
是我,高川。
谁?
高川。
我开始觉得自己不对劲,所有看到的,想到的,和听到的,都变得奇怪。虽然在感xing上并没有任何不对劲的感觉,但是一种更机械、冰冷和理智的思考,让这一切看起来就像是毕加索的抽象画。
就好像自己在逐渐失控。
失去对思考和行动的控制权,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干扰着我的自制力。
身为优等生,我不允许自己失控。
然而灵魂深处的那个声音在说,为什么不试试失控?
“因为我是高川。”
“我也是高川。”那个声音在我的前方如此说到:“我想尝试失控。”
我放开按住额头的手,抬起头来,悚然现白井的头部变成了另一种模样。那不再是被绷带包裹出的轮廓,而是一张冰冷残酷的脸谱。
那是杀人鬼高川的脸谱!
我在做梦吗?
“是的,你是在做梦,可是在这个梦境里,一切都栩栩如生。”脸谱的杀人鬼站起来,双手分别抓起一把菜刀,在身前摆出十字架的形状,被绷带紧紧裹住的身躯如同充气般变得无比健壮。
“心中斩之术。如果在这里受伤死亡”杀人鬼朝我疾驰过来,一边疯狂地大笑,“醒来时可不会什么事情都没生啊!”
我立刻举起武器shè击,然而抬起的手中并没有什么行李箱。杀人鬼瞬息间来到我跟前,那张可怖的脸谱距离我的鼻子不到一厘米,唯一没有被颜料遮蔽的眼球,是和白井一模一样的瞳孔。
哈哈哈哈哈——
他出狂肆的怪笑,在我僵化的大脑来得及做出反应之前,将菜刀捅进了我的肚子,在痛楚的信号在神经中传递的同时,十字形的寒光在我的胸腹上闪现。
白井如一阵风般又跃了回去,留下我愣愣地看向自己受伤的地方。
开膛破肚,就像是被裁开的纸箱,肌肉层被撕开,将内部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那里面,什么也没有!
我被打开的身体中没有任何内脏,只有一团徐徐旋转的灰sè雾气。它就如同心脏,如同银河,如同宇宙的中心,静静地自我旋转。
无比强烈的痛楚涌进大脑。
我不由得抱头惨叫起来。
“怎么了?优等生,你在痛苦吗?”杀人鬼左右跳跃着,再度向我袭来。
我迅后退,摸索着全身的武器,然而除了匕,什么都没剩下。我忍着剧痛,将开瓣的肚子压回去,在杀人鬼进入攻击范围时,朝他刺出匕。心慌意乱,毫无章法,他自然轻松就闪开了,无比轻巧地消失在我的前方。
我追着他留下的残影移动视线,在右侧捕捉到那张脸谱时,两把菜刀差点就将我的胳膊给卸下来。我好不容易用匕架住他的菜刀,结果被他回旋一脚踢中下巴,猛烈的冲击几乎扭断了我的脖子。紧接着被他抓住手臂,刹那间,我眼前的世界顿时颠倒过来。
我被狠狠地摔在地上,被扭至背后的手臂,顿时被杀人鬼给砍断了。
我顾不得惨叫,只想着赶紧逃开,我连滚带爬地躲到一边,杀人鬼却没有追上来。他仰起头,张开嘴巴,伸出蜥蜴般长长的舌头,迎接从断臂上流下的鲜血。
那只断臂的血量是如此之大,如同溪流一般涓涓不绝,当杀人鬼合上嘴巴,朝我看来的时候,仍旧将他的脸淋得一片鲜红,充满野xing杀意的眼球也是一片血sè。而我虽然感到痛苦,可是手臂断口却一滴血也没有,也没有白森森的骨骼,肌肉组织包裹的,就是那一片浓浓的灰sè雾气。
这只是梦。我试图说服自己,让自己无视痛苦,恢复冷静的本质。
“我不喜欢你的眼神。”杀人鬼对我说:“无论是感情的奔放,还是热血的沸腾,你总是要控制它们。”
“我可不觉得。”我深深地呼吸,回答道:“我也会凭一时冲动去做一些不符合自己利益的事情。”
“啧啧啧,你看,这种说话方式。”杀人鬼再一次将双刀架在一起,“提问!经过思考后的冲动,还能算是冲动吗?经过衡量后的感情,是否真的汹涌澎湃?当你决定热血沸腾时,那真的是热血沸腾吗?”
回答!他没等我说话,立刻大声喊道。冲动既是不经思考,奔放的感情无需衡量,热血沸腾是行动于决定之前。
“所以”他的声音和身形化作一道狂风,“你的存在本身就是悖论,优等生高川。”
112 深灰色之梦2()
这个杀人鬼到底是高川还是白井,已经弄不清楚了,也许它的本质就是两者的混合物。
而这个梦境究竟是白井的,还是我的,也完全无从判断,或许它同时存在于我和白井的心中。
明明知道自己在做梦,却无法醒来,也许正是因为杀人鬼的我和白井混淆在一起的缘故。
越是理智,就越被压制,其中的原因我已经明白了。
若将我和白井作为等值四,那么如今的我只是四分之一,只是高川这个灵魂属于“优等生”的一半。面前的杀人鬼则是四分之三,完全的白井加上杀人鬼高川的疯狂组合。
就像杀人鬼高川说的一样,他想要失控,因为失控就是他的本质。
虽然在经历过夜访山羊工会分部之后,我觉得自己已经十分了解杀人鬼高川的强大,可事实上,他比我自以为是的了解更强大。
他是如此纯粹,正因为纯粹才成为杀人鬼,只要拥有哪怕一丁点自控力和矛盾思想,就无法成为“鬼”,鬼既不会交涉也不会妥协,因为纯粹的他就是一个天然的绝缘体,拒绝受到外来物质的污染。
我用仅剩的右手抓着匕和“鬼”战斗,用不间歇的思考去判断和解他的行动,尽管如此,或者说,正因为如此,才完全占不到半点上风。杀人鬼的行动简洁明快,但即便知道了,也无法适应。他永远比我快一步。
尽管身上的伤口不断累积,然而这里是梦境,就算被割破喉咙,砍掉脑袋,只要我否决自己的死亡的话,应该就不会真正死去。
在彻底扭曲的梦的世界中,优等生高川一边承受着被伤害的痛苦,一边不断思考着。
思考是理智的来源,然而思考需要时间,即便是瞬间百念,也需要费刹那的时间。思考就是分散jing力,就算是对战斗本身的思考,也会因为解和分析浪费jing力。这就是优等生高川和杀人鬼高川之间的区别,不需要思考的鬼,拥有无以伦比的集中力和反应时限。
思考完善了本能,本能却战胜了思考。
也许这才是战斗的本质。
即便如此,就算优等生高川放弃思考,也无法战胜杀人鬼,因为当质相同的时候,自然是量大的一方更具优势,而且,一旦放弃了“思考”这个本质,是否会生更加可怕的结果?
是否,会完全失去理智,成为和白井一样的野兽?
“真是愚蠢”也不知道是在说谁,优等生高川自言自语着,被杀人鬼一拳打中下巴,身体如螺旋般飞起,继而被跃至半空的杀人鬼抓住脑袋砸在地上。巨大的**撞击声中,优等生高川如破烂的布娃娃一般弹跳着滚动着,躺在地上,似乎再没有站起来的气力。
只有对方无法拥有的,才能成为扭转胜负的关键。优等生高川躺在地上,双眼无神,然而思考仍旧急剧运转。自己和杀人鬼不同的地方,如果说,优等生拥有唯一能够越杀人鬼的特xing,那么仍旧是自控和理智。
完全感觉不到才能的运作,完全无法锁定袭来的杀人鬼。可是如果这是梦境的话,如果这是我的梦境的话
是啊,我想起来了,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