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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也没办法找到足够的证据……”近江喃喃自语,“目前看来,仍旧是以我自己为陷阱的计划最有成功的机会吗?可是,偏差已经产生了,就算是我也没办法在无法观测无法解析的情况下,将所有的偏差矫正,也绝对不可能完全消除偏差的影响。仍旧只能因势利导吗?但是,同样无法确定,自己刻意去做的导向是正确的。只用去坚信自己是正确的吗?这可不是我的风格……”
“近江,数据分析得如何?”桃乐丝的影像陡然占据了其中一块屏幕,“阿川的义体调整还没有做好吗?”
“义体的远距离调整已经完成了,不过,我在想,就这样一直消失在其他人的观测中,是不是真的正确。”近江苦恼地皱了皱眉头,“完全以调动他人想法的方式去引导出自己想要的结果,始终不会那么顺利的,我们不亲自下场的话,无论怎么调整都无法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不行。你现在就暴露的话,所谓的‘陷阱’就没有意义了。你会在一瞬间,就被洞悉得一干二净。现在的忍耐和示弱,都是为了绝地反击能够切实发挥效果。”桃乐丝说:“如果‘江’不进入你的内部,计划就绝无成功的可能,我们是无法正对抗那些东西的。”
“我知道,只是,以这种方式削弱的我的存在感,不可能彻底阻止我的存在信息扩散,只是削弱的话,感觉也不是那么有效。”近江对桃乐丝问到,也是她第一次这么问:“江真的不知道,我就是针对它的陷阱吗?”
“不知道,但我们只能这么做。”桃乐丝毫不犹豫的回答。
“在火炬之光的偏差仪式生效的现在,你也仍旧这么认为吗?”近江反问到,“偏差本来就会让失败几率上升,你们喜欢用几率去看待事物变化,那就不可能忽略这些偏差。更何况,火炬之光带来的偏差,随着时间的延长,可是会越来越强的。还是说,你其实对少年高川还有所指望?”
“那个伪物本来就属于计划的一环,不,应该说,当他出现的时候,我们就不可避免要考虑他的行动。”桃乐丝说:“尽管我不觉得他还是高川,但是,我仍旧认同他的神秘性——既然他是‘江’制造出来的,那么,他当然是有能力对付这种情况的。”
“……你还是老样子,习惯将那样不可思议的敌人割裂看待。”近江不由得这么说到。
“只有将其割裂看待,才能解除不可思议的光环。将难以理解的东西分解、降低层次,纳入自己可以理解并推动的范围,这本来就是最科学的方法。”桃乐丝不以为意。她也清楚,自己其实很难理解近江到底在想什么,只能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对其述说自己的想法,以维持彼此双方的沟通。
“嗯……”近江释然一笑,沉吟了半晌,将一片数据从屏幕中拉扯出来。这组数据就宛如某种全息影像,亦或者是某种物质般,在她的手中旋转,编织,构成一个球状,“这就是我对当前所有偏差的处理。但是,你要知道,每一分每一秒过去,都在让这种偏差增强,而我们尚不能确认偏差增强的具体速度、范围和指向性。你必须考虑一个拥有最高容错率的变量。”
2135 你对世界一无所知()
漂浮在近江手掌中的数据球,就如同被一张无形大嘴啃食了一般,没几口就消失了。
“我们的计划一向是尽可能高的容错率。”桃乐丝这么回答到。
“病院现实的情况如何?”近江问到。
“很不妙,总而言之,如果我们没办法完成计划的最后一步,是不可能阻止所有事态进一步恶化的。”桃乐丝说:“不过,还是要全力延迟恶化的速度,我会把精力更多放在那边,这里的情况就拜托你了。”
这么说完,没有等近江回答,桃乐丝的身影已经从屏幕中消失了。
“……真是来去匆匆。”近江冷漠地笑了笑,在心中想到:总之,还是继续按照她的计划行动吧。目前的偏差,还算是可以轻易处理的程度,希望那边的处理也快一点。ASATO完全降临的话,就是彻底意义上的终结了,无法修正的永远持续的偏差,正是混乱之源的体现。必然的末日终结和永恒无终止的偏差混乱,存在根本的对立。我想,就算是‘病毒’,也不愿意被那样的混乱给吞噬掉吧?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和这个世界,和至今为止的敌人,算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了。
*
偏差的波动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产生更大的影响,这些影响在人们尚未察觉到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而当人们察觉到的时候,那些影响所引发的种种异常完全让人措手不及。“莎”亲身体验到了这种看似没有征兆的突然变化,但其实征兆早已经在她无法意识到的层面产生。对她来说,这一切的发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可是,在这一瞬间之后,那些导致这一瞬间的种种因素,汇聚成可怕的洪流,在她试图查明缘由的时候,就这么凭空出现在她的思维中。
没有丝毫准备的“莎”差一点就宕机了。不,应该说,尽管她不觉得自己宕机了,但是,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所观测到的风景,以及她观测到的自己,已经发生了完全没有连续性的变化。仅从可以观测到的景况而言,简直让人觉得自己是不是瞬间转移到了另一个异空间的另一具非自己的身体里,可是,所有对自我进行观测的结果,都没有非我的格格不入。
“莎”如今唯一可以意识到的是: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汪洋大海中,海水像是空气一样流淌,并没有明确实质的触感,无数宛如海洋生物的异物正在自己的上下和四周游动,说它们是异物,正因为,它们虽然具备一部分已知海洋生物的特征,但整体来看,却没有任何和已知海洋生物的共同点,乃至于,仅从形态去判断它们的特性,也完全和正常的海洋生物不同。
而更加奇怪的是,“莎”从未见过大海,统治局里也没有“海洋”这个词汇和类似的意义,可她偏偏在这个时候能够明白,并且用来描绘自己眼睛的景象。
这个“海洋”是如此宽广无垠,仅从观测到的景象所带来的第一感觉来说,就像是根本没有所谓的“海面”和“海底”,无论朝哪一个方向蔓延,全都是那空气一样的海水。因为没有“海面”也没有“海底”,所以,根本就无法确认“深度”。有着水质的波光,这波光也非是阳光照射进来的,非是海底的发光源造成的,而就是海水本身在发光,和正常海底的黑暗深沉截然不同。还有涟漪,和她突然间就知道的“大海波涛”也不一样,更像是湖面被风吹拂时泛起的波纹,而且,这些波纹是在海水之中生成的。
如果说,在她突然知晓的关于“海洋”的认知都属于“常识”,那么,眼前这片异常的“海洋”就属于非常识。她突然就知道的那些知识,根本无助于她去理解眼前这些异常。
明明在一瞬间前,自己和其他人已经准备向纳粹发动总共,可下一瞬间,连眨眼都没来得及的突然中,自己的处境就变成了这样一种异常的环境。即便已经成为瓦尔普吉斯之夜,拥有超乎人理的认知和理解能力,“莎”也用了比平时更长的时间才缓过神来。
然后,她还有不得不接受的一个情况:她又有了身体,而不再是瓦尔普吉斯之夜的形态了。这个身体也不是自己在变成瓦尔普吉斯之夜前所用的身体,而是“畀”的身体,更是“畀”尚未接受改造前,那个脆弱的原住民女孩的身躯。
如果不是那非同一般的信息洪流突然产生,进入她的思维中,而她也确实接受并处理了这超乎寻常的信息量,否则她真的觉得,自己如今观测这一切所用的视角和思维方式,全是“畀”的——哪怕是改造后的“畀”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接受并处理这种规模的信息,搭载她的意识和思维的硬件构造会在一瞬间就会烧毁。
只有这种信息处理能力,才让“莎”得以确认,自己绝对没有变成自我观测时所见到的这个“统治局原住民女孩”,而是一个“瓦尔普吉斯之夜”。自己所能观测到的,和自己此时的本质,有着巨大的差异,然而,她在短时间内,无法将这些差异全都找出来,并从中分离出“幻觉”和“现实”。
正因如此,“莎”进一步察觉到了,其实自己正处于一种混乱状态,一种可怕的偏差,正从自己一无所知的层面扭曲着自己认知世界和接触世界的方方面面。这是一种全方位的偏差,超过了自己过去到现在所知的所有范畴,进而证明了,自己过去所知道的一切仍旧是充满了局限性的,是狭隘的,事物所具备的全面性,要比自己所以为的还要宽阔,而自己所知的种种理论,在这个事实面前也处处是漏洞。
进一步说,“莎”在统治局还存在的时候,就已经是高级研究人员,在渡过了如此漫长的时间,经历了种种变故后,她十分确信,自己已经达到了统治局技术的一个方面的顶点,而这样的自己仍旧在这可怕的偏差面前,是“无知”的,那必然也证明,统治局那异常强大的智慧、知识和技术,那看似无懈可击的理论,在如今呈现出来的偏差面前,也同样是“无知”的。
偏差所带来的种种异常不过是表面,可以观测到和察觉到的不同,都只是最浅薄的地方,但是,通过这些表面化的形象化的不同,足以让人感到自己的无知,也能够让“莎”感受到,这种“偏差”背后意义是如此的深沉而恐怖——世界和自己所认为的截然不同,未知比自己所能想象的还要更多,而世界到底有多么广阔,也完全超过了自己可以衡量的范围。
哪怕是“瓦尔普吉斯之夜”,在这偏差所预示的“广阔”、“深邃”和“无垠”中,是如此的渺小。而这种渺小的感觉,也绝对不等同于自己过去对“渺小”的认知,绝非已知的时空观念能够填补。或者说,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够填补这种“无垠”和“渺小”之间的差距。
恐怖,就在认知这个差距的时候,在认知到这种未知的无垠时,不由得从她的内心深处浮现。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压力,是一种难以释然的绝望感,是一种不断蚕食着自身意志的力量。那是当一个人能够意识到“无论自己如何奋力去思考,如何快速地成长,都必然存在意外,都必然存在一种从无限的未知中诞生的,突如其来的,从自己无法理解的层面袭来危机”时,而自己能够依赖地就只有“运气”时,都必然要承受的崩溃感——越是坚信自己只要不死去,不断成长,就能够在某一天战胜一切,这种恐惧就越是深刻。因为在这种被昭示的恐惧面前,自己所假设的那些,都成为了伪命题。
无论自己有多强,都会有一种自己无法理解的东西,从自己无法预知到的角度袭来,从自己无法认知的层面将自己杀死,这种死亡感在无限的未知中是如此的强烈,仿佛自己始终处于一个“下一瞬间就会死”的危机中。
“莎”在这种沉重的恐惧和压力面前,再一次观测自我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如同破碎的瓷器般爬满了裂痕的自己——自己所占据的“畀”的形象,正从脚尖开始瓦解分离,碎屑落入这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