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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过来说,如果没有黑水,哥特少女不觉得自己可以抵达这个深度。黑水是盾牌,是过滤器,是防护机制,是移动的工具,但是,哪怕黑水在量上还在增加,弥漫在身周时,根本看不到尽头,但相比整个人类集体潜意识,仍旧会让哥特少女觉得远远不足。倘若把自己可以感受到的人类集体潜意识量化成行星,那么,如今的黑水虽多,也远远不足以形容为海洋。
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向深处奔涌的黑水,就像是行于地壳下方的地下水脉,看似声势浩大,却也同时有一种被拘束的,太过于渺小而无关紧要的感觉。
这种渺小感,哪怕在黑水本身时时刻刻都在扩张的时候也没有丝毫消退。
在某一刻,即便是哥特少女,也不由得产生一种“自己是否来的太早了”的感觉。如果自己变得更强一些再过来,会不会更能承受这种压力呢?奇异的现象不断被黑水冲破,侵蚀,变成黑水的一部分,但是,这种暂时看来势如破竹的趋势完全无法让哥特少女产生变得安全感。反过来,这里的现象越是如此的脆弱,滋生的恐惧就越是沉重,让人难以呼吸,让哥特少女觉得自己正在踏入一个自己本可以不踏入的陷阱中。
四面八方都没有任何声音产生,黑水的奔涌也仅仅是一种现象,在哥特少女的眼中,这种显得澎湃的现象正在融入四周的现象中,愈加变得不起眼,就好似个性被磨灭,从独特变得庸俗,黑水在往时拥有的不可思议的魅力,在这个深度也开始变得普通。
无声的,潜移默化的某种变化正在发生,正在作用在黑水上。哥特少女甚至觉得自己看到了错觉,有一张嘴已经在更深处张开,正等着黑水自个儿落入其中。
不行了,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在某一刻,哥特少女也产生了这种无以为继的感觉,当她产生这样的感觉时,只觉得黑水的涌动变得生涩,就像是生锈了一样,一种比往时还要强烈的异物感和恐惧感反弹起来,将自己和整片的黑水向上抛起。
就像是擦干净了眼睛,哥特少女只觉得自己看到了某种东西——红色,浓稠,不详,像是完全由这种深浓液体堆积成一个不大不小的轮廓——哥特少女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被重重捶了一拳,脑海里一片空白,但是黑水却遵从事先设定好的某种机制,迅速向内收缩,将哥特少女紧密裹在圆形的黑球中。
这颗黑球迅速沿着下潜的反方向,向人类集体潜意识更表层的地方升浮。在黑球保护中的哥特少女总算是清醒了一些,回过神来的第一时间,就不由得再去观测之前那红色浓稠的液体所在的方向,可那里已经什么现象都没有了——哥特少女只觉得恶寒传遍全身,一直都不安宁的,各种奇异又危险的现象层出不穷的地方,竟然连一个现象都没有了,如果说之前被形容为“虚空”,那么,这个时候,就有一种“完全意义上的真空”的感觉,就像是人类集体潜意识在这个小小的地方被抹去了一块,钻开了一个洞,而这个洞却不知道通往什么地方。
人类集体潜意识明摆着被“伤害”了,但却没有因为这种伤害,而在那片真空的周边产生更多的连锁反应,就像是那片真空区域是原本就存在,理应如此的那般。
“怎……怎么可能?”哥特少女无法理解,但却能意识到,自己遇到了比过去的任何现象都要可怕的东西,可是,她完全无法锁定这个东西,那不详的红色已经消失了,却又让她觉得就在自己近侧的某个地方。
黑球开始剧烈旋转,就像是要将所有将会触碰自身的东西都甩开一样。哥特少女的自我保护没有被浪费,在那连意识都没来得及转动的一瞬间,黑球表面就被撕裂了。一道巨大的裂口出现在哥特少女正面,这部分黑水就像是彻底消失了一样,让她可以直接观测到黑球外的世界——那里本应该有更多的现象,但却在此时只剩下那可怕的深沉的红色。
比起那些不定形态的现象,亦或者说,哥特少女不试图将它们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具体的形象,但此时观测到的红色液体,却拥有一种特定的印象——就像是强行在哥特少女的观测中固定了形象一样。
哥特少女感受到了这种深刻又充满恶意的强迫感,她试图摆脱这种固有印象,却立刻察觉到,自己根本无法做到。
那深红色的,浓稠的液体,越是关注就越是让人联想起血液,血液聚集在一起,原本还能如同黑水一样流淌,但不知道何时,就像是被抽调了太多的水分,而变得像是奶油一样沉重了。
当这诡异的红色在哥特少女的意识中固定了形象的同时,黑水已经向它扑去,以绝对的体量将其淹没,即便如此,哥特少女并没有丝毫的安心感。她可以感受到黑水中一直存在的异物,哪怕从体量上被彻底淹没,但是,它的存在感仍旧强烈,乃至于,它在哥特少女脑海中的形象仍旧没有任何改变:仍旧是血液般的妖异,奶油般的沉重,浓稠又不详。
甚至于,哥特少女觉得自己听到了它的声音。在这个人类集体潜意识的深度,本应该连“声音”的概念也被模糊掉了,哪怕是黑水最活跃的时候,也无法产生“有声音”的感受。然而,哥特少女确信自己在此时此刻,真的“听”到了声音。
这个声音就像是直接重构了“声音”的概念,和哥特少女对声音的认知和感受有巨大的差异之处,但却仍旧可以让哥特少女明白这就是“声音”。
这个声音是如此的可怕,是如此的异样,在哥特少女听来,根本就不是人类应该拥有的声音。换句话来说,能够发出这样的声音,足以证明这片红色的存在绝对就是非人之物。
哥特少女在第一时间想到了“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但是,一个更加确切的印象在她的记忆中浮现,更确切地说,她被某种神秘的力量强迫着想起了这片红色的意义——它一般只会在高川的身边出现。
“江——!”哥特少女想起这个名字,下一刻就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说出了这个名字,她本能从这个过程中感受到了这个存在的恐怖。
可是,为什么“江”会出现在这种地方?这个问题一浮现,就立刻被哥特少女否决了,她不觉得这是最紧要的问题。
最紧要的问题是:自己眼前的这个“江”到底是哪个“江”?
仿佛在回答这个刚刚产生的疑问般,浓稠的红色好似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搅拌,从中间凹陷,半截女性的身体从凹陷中钻出来。那是一个美丽又阴沉的形象,却充满了无法挪开目光的魅力,黑色又柔顺的长发,仿佛遮掩了不可述说的秘密,发丝下的面孔就是这秘密的一部分,但是,却有一只完全暴露出来的眼睛,不可描述的五官,仿佛完全被这只眼睛占据了所有的存在感。
这只眼睛是如此的邪恶,深深的瞳孔中,填充了不可思议的恶意,仿佛在述说一个奇妙又让人不寒而栗的故事。只要这只眼睛,仿佛就能代表眼前这个女性形象的一切。
“……真江?”
第1871章 真江怪物()
真正就连虚空都能吞噬的深红色在蠕动,原本无法分清上下左右的空间感顿时有了一个划分标准,在哥特少女的眼中,这片蠕动着的深红色是如此的清晰,确定,没有任何虚幻和不安定的感觉,那些本来看起来就应该是这样变幻不定的现象,在如此确凿而清晰的深红色面前也变得让人觉得不应该是这个样子——仿佛深红色才是真实中的真实,连自我的存在在这个真实面前也变得飘忽不定。
这种通过观测就能感受到的真实和确凿充满了压迫心灵的力量,哥特少女只觉得整个人类集体潜意识里所出现的事物都变得僵硬,就连自己的思考和行动也不例外。这力量就像是针尖,像是硫酸,直接从自己的想法中爆,在自己的思维中渗透,哪怕自己不愿意去思考,也不由自主地会这么想:这个东西恐怕就是这个变幻多端,难以理解的世界里,唯一真正永恒而真实的东西吧。
这种不由自主的想法无法甩掉,哪怕自身是观测的一方,但却并非由观测的一方决定自己能看到什么,能如何去理解自己看到的这个事物。它不是“被自己观测到了这个模样”,而是“自己被迫观测到了这个特定的模样”,哥特少女为此感到深深的恐惧。
无法动摇的真实感,不能拒绝的确定感,让这片深红色无论生了什么变化,这种变化都不会让人产生“这是假的吧”之类的感叹。哥特少女只觉得,无论此时自己从这片深红色感受到了什么,那全都是真实的,确定的,哪怕感受到的是恶意和恐惧,也绝非是错觉。
没有理由,不需要原因,从任何角度去剖析自己,都无法掩盖的事实,正在扑面而来。并不是哥特少女觉得这就是“江”的时候,它就是“江”,觉得它是“真江”的时候,它就是真江,而是反过来,哥特少女认为自己的感受、猜测和确认,都是它强行塞入的,它让自己觉得它就是“江”,就是“真江”,就是这么一个样子。
这个让哥特少女知晓“这就是真江”的东西,下半身藏匿在奶油一样浓稠堆积的深红色中,也像是根本就不存在正常意义上的下半身,而上半身则是一个轮廓看似清秀美丽,却让人能够直接感受到恶意、疯狂和阴森的女性。本该可以形容为“如瀑布般滑顺的靓丽黑色长”的头给人一种每一根丝都能看清楚的感觉,虽然要说美丽也可以,但却让哥特少女感到十分别扭,觉得应该还有一些更恰当的形容,而且,这些形容绝对不会是什么正面的描述——虽然这么觉得,却又无法找出贴切的词汇,这种感觉同样让哥特少女感到面前的东西实在恐怖,自己注视的时候所产生的情感,已经不是单纯用“可怕”能够描述的了。
而更加恐怖的则是在这美丽又恐怖的黑色长掩盖下,稍显有些模糊不清的脸,同样是从轮廓上让人觉得应该是一个美人,却又无法找出清晰的细节去描述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美人,半遮半掩中让人的背脊直冒凉气,就像是有一种本能在劝告自己,倘若自己较真去找寻这些细节,就会看到这朦胧的美丽背后,那充满了强烈反转性的恐怖一面,而这种反转所产生的刺激感,大概会让自己的心脏瞬间停止跳动吧——这般本能的感觉,让哥特少女的目光无法长时间停留在这张面孔上的任何一个位置。
然而,游移的目光很快就被另一个更加让人感到心脏骤停的东西吸引住。那就是在这张美丽而模糊的脸上,宛如镶嵌上去一般的眼睛。这是它的右眼,也只有这只右眼暴露在长长的刘海中,能够从屡屡丝之间看到……不,哥特少女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因为,她现在觉得,自己是必然会注意到这只右眼的,因为这只右眼的存在感是如此的强烈,而这种存在感是由**裸的恶意和深邃的邪恶所构成,那绝非是人类的眼睛,从人性出所构成的所有恶意和邪恶,在这只右眼的注视下,都会瑟瑟抖。
一旦和这只右眼对视,就觉得自己仿佛要堕入无底的深渊,那越人性的恶意和邪恶就像是无数的手,抓着自己的灵魂向无止尽的深处拽落。
哥特少女越是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