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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王朴叫屈道,“您这可冤枉儿子了。”
孙传庭道:“怎么冤枉你了?”
王朴道:“没错,这五桩儿子都做了,可每一桩每一件都是为了大同百姓,都是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
孙传庭道:“这么说你还有理了?”
王朴同样扳着手指头算说道:“就说第一桩,儿子拿粮食接济流贼,那是因为留着这伙流贼有用,至少能牵制一下建奴,后来也正是这伙流贼帮了儿子大忙,要不然大同早就不保了,爹您到是说说,为了保全大同城内近十万百姓,这么做值不值?”
孙传庭道:“说,接着说,看你小子能说出什么花来。”
王朴又道:“第二桩、第三桩也是一样道理,儿子就不多说了,再说第四桩裁撤大同卫所军的事吧,爹您也当过陕西三边总督,应该知道这些狗曰的卫所军已经烂成什么样了,建奴来了他们跑得比兔子还快,可祸害起百姓来却比老虎还凶,这样的垃圾军队不裁了撤了那才叫天理难容!”
孙传庭道:“再接着说。”
王朴道:“再说第五桩幽禁代王这事,没错,儿子是做了,可这是为了保护代王,更是为了保护大同百姓!”
“啥?”孙传庭道,“幽禁代王是为了保护他?这事倒新鲜。”
王朴面不改色道:“爹你不知道,代王他要杀儿子,儿子死就死了也没啥,可儿子手下的火器营却不是吃素的,这些家伙不是响马盗就是老兵痞,要是儿子死了,就再没有人能约束得了他们,这些人要是造起反来,代王必死无疑,大同百姓也得跟着遭殃啊。”
“听上去似乎有点道理。”孙传庭点了点头,接着话锋一转说道,“不过你的做法却大有问题,你这样肆意妄为,藐视朝廷,目无国法纲纪,你让万岁爷的脸面往哪搁?难道你想让万岁爷向你低头?”
“乱世当用重典,非常时期就应该采取非常手段。”王朴一本正经地说道,“儿子这么做也许有些肆意妄为,也许让万岁爷很没面子,可只要最终的结果是为了大明朝,是为了天下百姓,就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王朴特意加重了百姓俩字的语气,因为他发现,在许多有见识的读书人心目中,百姓的份量其实是重过皇帝的,王朴相信孙传庭也是个有见识的读书人,要想把他说服,不把问题上升到天下百姓的高度,是不可能的。
“哼。”孙传庭轻哼了一声,说道,“要不是看在你心里还装着大同百姓,行为虽然出格却始终把保护百姓放在第一位,就凭你做的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情,老夫就不会坐在这里和你好好说话了。”
“其实儿子是被逼的。”王朴苦笑道,“爹你想听儿子的真话吗?”
孙传庭道:“当然想听。”
王朴道:“儿子的真话就是,大明朝是天下百姓的大明朝,而不是他朱家的大明朝,大明朝的皇帝可以让朱家的人来做,但他们必须得为天下百姓考虑,如果他们不愿意替天下百姓考虑,那我们就不必听他们朱家的。”
这么快就和孙传庭说这话似乎有些唐突,其实却不然。
这些话听起来虽然大逆不道,却绝不会比王朴的所作所为更加大逆不道,私通流贼、幽禁代王的事情都做下了,还怕和人说这些话?
当然,王朴和孙传庭说这些还有个原因,那就是他觉着孙传庭这人不像个腐儒,这家伙敢在陕西总督任上劫杀土豪劣绅筹措军饷,足见他不是个死脑筋的人,要是能把孙传庭说服,以他五省总督的身份,没准还真能做出一番大事来。
“你什么意思?”孙传庭的脸立刻拉了下来,沉声问道,“你真想造反?”
“不是造反。”王朴摇头道,“儿子也从未想过造反,儿子只是觉得皇帝的权力太大了,大得都没边了,要是遇上圣贤之君还好说,要是遇上一位昏君那天下百姓可就要遭殃了,远的不说,就说万历朝的事吧。”
孙传庭道:“万历朝怎么了?”
王朴道:“爹你凭良心说,万历新政是好还是不好?”
“那还用说吗?万历新政当然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王朴的问话触动了孙传庭心底那根弦,孙传庭当然是支持万历新政的,他甚至认为恢复万历新政是中兴大明的唯一希望,平台召对他就向崇祯帝提出要恢复万历新政,可惜的是遭到了满朝文武众口一词的激烈反对,最终也只能不了了之。
“说的好。”王朴道击节道,“可就是这么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却让万历帝一句话说废就废了,爹你觉得万历帝这么做对吗?明知道他错了却还要支持他,就因为他是皇帝?只要是皇帝做的事,难道错的也是对的?”
如果孙传庭信奉的是儒家理学,一定会抬出三纲五常来反驳王朴,可孙传庭信奉的是阳明心学,他被王朴问得哑口无言,是啊,要是能对皇帝的权力进行适当的约束,让万历新政一直推行到今天,那大明朝就会是一副完全不同的局面!
那样的话百姓生活富足,还有谁会造反?
那样的话国家钱粮充足,区区建奴又何足为患?
王朴接着说道:“孟圣人都说了,百姓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可见天下百姓才是第一位的,皇帝的做法要是危及了天下百姓,那么他的行为就一定要受到约束,我们绝不能无条件地容忍皇帝的肆意妄为。”
“儿子。”孙传庭起身拍了拍王朴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正如你说的,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孟圣人就试图对君王的权力进行约束了,假如我们真的能够对皇帝的权力进行适应的约束,那么大明朝就绝不会落到今天这一步,可惜的是,凭你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无法改变这样的现实呀。”
“所以儿子必须要有一支军队。”王朴肃然道,“有了军队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孙传庭冷然道:“你想当曹艹?”
王朴道:“爹,儿子希望你能当曹艹。”
“胡说。”孙传庭勃然大怒道,“老夫才不当歼臣。”
“爹,你错了。”王朴道,“曹艹至死都没有篡汉,他其实是个忠臣。”
“可曹艹的儿子曹丕篡汉了。”孙传庭忽然问道,“你是不是想当曹丕?”
“不想。”王朴摇头道,“儿子不反对让朱家的人继续当大明皇帝,却坚决反对大明皇帝继续拥有毫无约束的权力,儿子只希望大明百姓能过上好曰子,不要再受建奴的掳掠,也不必再受流贼的涂毒。”
“行了,今天这话就说到这儿。”孙传庭断然道,“老夫当你什么都没说过,也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孙传庭虽然信奉的是阳明心学,对儒家理学所奉行的那套“三纲五常”很不以为然,可要让他一下子转变“君权至上”这个根深蒂固的观念,却还是不太容易,要让他学曹艹当个拥兵自重的军阀那就更不可能了。
王朴撇了撇嘴也不再说什么了,他知道凡事不能艹之过急,否则就会过犹不及,孙传庭现在已经成了他的干老子,以后有的是时间向他慢慢灌输这些新思想,王朴相信,总有一天孙传庭会接受这些新思想的,因为孙传庭骨子里就不是个迂腐守旧之人。
(未完待续)
第158章 去南直隶当总兵()
“说点别的吧。”孙传庭转移话题道,“爹想听听你对当今天下大势的看法。”
王朴道:“爹你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废话。”孙传庭没好气道,“老子当然要听真话。”
“真话就是,流贼气候已成,要想在两三年内把他们剿灭已经是不可能了。”王朴话锋一转,接着说道,“而且要是艹之过急的话,反而有可能助长流贼的气焰,加速北五省局势崩坏的进程。”
孙传庭皱眉道:“有这么严重?”
王朴肃然道:“实际上的进程只怕比儿子说的还要严重。”
孙传庭道:“有了你的火器营也剿灭不了流贼?”
“爹,火器营只有四千人!”王朴苦笑道,“可流贼却有至少五十万军队哪,兵力相差太悬殊了,人家就是每人吐口唾沫也把儿子的火器营淹没了。”
孙传庭道:“一个火器营当然不行,可要是有十个火器营呢?难道还灭亡不了流贼?”
王朴道:“爹你别开玩笑了,要组建十个火器营那得多少银子?你老人家认为以大明朝现在的财政状况支撑得了吗?”
孙传庭道:“要是老子集北五省的财力呢?能组建多少个火器营?”
王朴道:“北五省能有多少财力?”
孙传庭道:“每年应该能挤出二十万。”
“二十万两?”王朴苦笑道,“算了吧,爹,二十万两银子只够火器营四千将士半年的饷银,要是算上刚刚组建的长枪营和辎重营,就是连半年的饷银也支撑不了,就凭这点银子什么事情也做不了。”
“你说什么?”孙传庭皱眉道,“二十万两银子只够四千将士半年的军饷?”
王朴道:“爹,这还只是每月支出的饷银,要是打了胜仗,赏银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一支军队要想拥有超强的的战斗力,光靠装备和训练是不够的,更多的是靠银子砸出来的,就说儿子手下的火器营,你知道儿子往里面砸了多少银子了吗?”
孙传庭道:“砸了多少银子?”
王朴道:“算上阵亡将士的抚恤金,打了胜仗之后的赏银,购买武器装备的银子,购买粮食草料的银子,再加上按月发放给将士们的饷银,已经超过一百万两了!”
孙传庭咋舌道:“需要这么多银子?”
王朴道:“爹,军队就是吃钱的机器呀,打仗最终打的还不是银子?”
孙传庭道:“幸好你们王家是山西首富,有的是银子。”
“哎别。”王朴赶紧摇手道,“我们王家是山西首富没错,可现在所有的产业已经全部转移到江南去了,儿子手上可是一点余银都没有了。”
“臭小子。”孙传庭笑骂道,“别以为老子什么都不知道,建奴攻城时代王捐出了两百万两银子,还有张公公的二十万两,其中给守城将士和民壮发赏银用掉了几十万两,赈济大同难民用掉了几十万两,应该还剩将近一百万吧?”
王朴道:“这你都知道?”
“唉。”孙传庭忽然叹了口气,说道,“要是照你说的,就算有一百万两银子,也只够再组建一个火器营,就凭两个火器营还是太单薄了呀,可要是连火器营也指望不上,那这事还真是有些棘手哪……”
王朴道:“爹,您要是听儿子的,现在最好对流贼和建奴采取守势,守住潼关、山海关等战略要冲,尽量把敌人分割禁锢在一个区域之内,然后尽快在江南十省恢复新政,先改善恶劣的财政状况,等国库里有了钱粮,再加紧编练新军,等新军练成了先灭掉流贼,最后腾出手来收拾关外的建奴。”
“唉。”孙传庭叹了口气,说道,“为父何尝不想这样,可万岁爷不会等,朝中的那些御史言官更是眼巴巴地等着挑你爹的刺呢,为父要是不能在一年之内剿灭河南的流贼,轻则罢官,重则人头落地呀。”
王朴道:“所以你只能当曹艹,当了曹艹你就不必理会万岁爷了,更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