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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出一方丝帕,擦了擦手里的细剑,把那细剑缓缓地收进腰间,声音很轻:“全烧了吧。”
门口有人齐应:“诺。”
我死死地捂住了嘴,牙关咯咯作响,他似有所感,回过头来,帷纱下的眼波如寒刃有质。
我忙把牙关咬紧了。
他迈步向房门走了去,“封死所有的门窗!”
那些人又齐声应:“诺。”
我听到了门窗被钉死的声音,窗台下火油的味道,只一晃眼间,炎焰便从门底下直窜了进来,卷向了那些书架子,火焰窜得老高老高。
我向角落里缩了去,跳上了高高的书架,想要冲向屋顶,可屋顶也有火油滴下来,滚滚的浓烟全屋顶封得一层层,如宫殿里重重垂落的帷纱,让我吐不过气来。
窗外有刀光寒刃,在浓焰之中散着冷意。
火焰来得极快,高高的书架被烧成了一个框架,裹着浓焰向砸了过来,我在地上一滚,闻到了头发烧焦的味道,第一次感觉死亡离我那么近,我学的那些东逃西躲的功夫全没有效果。
我伏地地上,地板越来越热,手一贴上去,就起了一层泡,脚上的靴子有皮子烧焦的味道,想不到我在死亡边缘走来走去,走了许多次,被他救了许多次,到最后,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胸口象要裂开,头也开始发昏,我缓缓地想,这样也好,我,不过是他们制出来的一个玩艺儿,被人揉扁了搓圆,搓圆了揉扁,就这样被烧成灰烬,也好。
忽地,我眼前一黑,鼻间传来了湿气,沉重柔软,我被包裹成一团,身子被人紧紧地揽住,耳边听到了瓦片碎裂之声,刀剑相击,身躯也忽高忽低,我被人用棉被抱着行走,棉被底下清新冰冷的空气冲进鼻子
锦被揭开,我看到了一双清冷的眼眸,身上的披风暗华隐隐,却不是他我侧过头去,微微地笑:“楚君侯,您又回来了?”
他揭去我身上披着的湿淋淋的沉重棉被,眼底霜冷剑起:“如果我不回来,你早化成灰烬了。”
我撑着地站起来,这里离那维弄里并不远,只不过隔着几间屋子而已,尚且看得到维弄里那冲天的火光,把半边天际都映红了,我又笑了,“这不是你期盼的么?我何其有幸,能得您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和我逛街吃饭?那个扮成牙侩的中年人,特地和我说了那么多,怕不是为了我的银子吧?”
我望着他身边蒙着面的那位黑衣人,那人往后缩了缩。
楚博也笑了,“你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但这份敏锐,倒还留着。”
我垂头,被烟熏了半天的身子有股烟味,自己闻着,象冬天在火上烤了许久的腊肉,“你何不让我被烧死?”
他冷冷一笑,“你死了,他会在意么?他叫人封住窗子,并不查看,就是绝了自己所有的同情,无论是谁,知道这个屋子里一切的,都要死!你不会例外!”
我在心底默默地想,不,他不会这么待我,前几天,他还在告诉我,要我信他,前几天,我还认定自己能嫁给他,是捡了个大便宜,可那封住博古壁画门的棉被上的福字突勿地出现在我的脑中他慢慢地封死那道门,手那样稳。
“为了这一刻,楚君侯怕是计划了许久吧?”我缓缓地道,“我真的对你们那么重要,值得你花这么多的心思?”
他笑容清浅,如羽毛落在湖面,涟漪一圈圈地向远处飘去,“月牙儿,我只是想你认清楚他。”
“有什么清楚不清楚的,他是世子,要做许多身不由已的事,总有些人想利用这些对他不利,楚君侯潜进幽州,难道真为了陪我逛街吃小吃?我既是决定要嫁给他了,自是要听他的。”我不敢往深处想,怕一想下去,这点儿执念就消失了,就不敢对楚博说出这样的话来。
“月牙儿,你这样死拗的脾气,一点都没有改。”
“如果没有什么事,我要回去了,楚君侯自去忙自己的吧。”我向他拱了拱手。
他笑了,“我救了你,你就这么报答救命恩人?”
我望着他喷着怒火的眼,“救我?如果不是楚君侯千方百计地引我去维弄里,我何需人相救?殿下那里,您也花了不少心思引他来烧这牙侩馆吧?他以前无论是谁,身份多么的低微都好,但以后,他将是我的夫君,以仅仅是夫君而已,楚君侯怕是弄错了揭示真相的对象。”
他瞪着我,眼睛一眨也不眨,良久才吐了一口气,“月牙儿,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我也不记得以前了,我想我以前定是杀过人的,他以前是什么人又有什么关系?”我淡淡地道,“楚君侯枉做小人了。”
我向他行了一礼,便想离开,可还没走上两步,就被拦住,我转过头去,“楚君侯还有什么事吗?”
第56章 君侯()
他想挑拨我和李泽毓的关系,青瑰也想挑拨我和师傅的关系,上一次,让青瑰成功了,但这一次,我绝不能让他成功,无论李泽毓对其它人多么的不好,但他对我是真心的。
我绝不是一个孤单单地一个人,这些人想方设法地让我成为孤家寡人,我可不能让他们得惩。
楚博脸上笑意未改,“月牙儿,你既这么有信心,便陪我走走,天一亮,你要去哪里,我都不拦你。”
我心底暗恨,心知这个人冰冷无情,是怎么样也会破坏我和李泽毓的关系的,他躲在暗中,已经不知道做了多少事了,他可以眼睁睁地看着牙侩馆烧了起来,直到最后关头才假惺惺地冒出来救我,还不知有多少后着等着我呢。
我双腿腾空而起,往拦着我的那个黑衣人踢了过去,他粹不及防,差点被我踢中面孔,我提起劲力,往旁边树枝跃了过去,脚尖才点到树尖,便觉腰间一紧,回头望去,楚博手里有一根长长的丝带,绷得笔直,系要我的腰间,我手腕翻转,拔出袖剑,朝那丝带砍了去,丝带被砍得叮当作响,却一点儿也没有断的迹象。
“这是五种金属绕成的缠丝带,你砍不断的”他微微的笑,手一抖,就把我从半空中拉了过来,直撞上了他的胸膛,他揽住了我,“月牙儿,我说话算数。”他一边说着,一边让那丝带在手腕上打了一个结。
那丝带紧紧地系在我的腰间,一头结在他的手上,砍又砍不断,解也没办法解开,我恨极,被他揽得又紧,看着手上染的黑烟,顺手抹在他洁白的衣袖上,他怔了,皱紧眉头看着那五根黑黑的手指印,良久,才又笑了起来,举起另一只衣袖,帮我擦着脸上的油黑,“擦吧,擦吧。”
我感觉自己象是落入陷阱的小猫,东抓西挠,怎么也跳不出猎人的掌心。
有侍卫过来,赶来了马车,他牵着我上了马车,马车倒是宽敞,他坐一边,我坐一边,一路无话。
车厢内的气息让人滞息,系在腰间丝带勒得平来就紧,一坐下来,更让我喘不过气来,他丝豪没有帮我解开的迹象,我忍无可忍,“喂,你能不能帮我解开。”
他旋着车壁上的连枝花,车壁打开,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壁橱,里面有厚胎的青花瓷碟盏,一小壶酒,他提着那一小壶酒倒在盏内,象是忽然间想起车内还有我这么个人一般,回头道:“喝么?”
我气得笑了,扭过头去,不理他。
整个车厢就听见他滋滋地喝酒声。
他边喝酒还清唱了起来:“愁难述,恨难描,鸳鸯难作同林鸟,鹊桥高架,反作奈何桥。翠羽箫,吹折了,愁听江头笛哀叫”
外边下起了小雨,他还哼唱着这么一首凄凄切切的曲子,让我的心更纠成了一团,我低声嘟嚷:“要唱也不唱个好听一些的,夜猫子瞎叫。”
他仿佛没听见一般,越唱越凄切,手里打着拍子,眼睛闭着,婉转柔长,如泣如述,我越听越厌,用两只手捂住了耳朵,抱住了头,可他的声音还是凄凄切切,无孔不入,让人酸到的牙缝里去。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下得车来,面前金雕玉宇,明楼翠亭,重重层宇虽苍翠的树木遮掩,我也看出了几分熟悉,朝楚博望了过去,他点了点头:“这是世子府的南门,这个时侯,李泽毓忙着在维弄里善后,还没有回来。”
他走了马车,南门打开了,守门人垂头等着我们进入,我虽在世子府呆了好些日子,但府内下人众多,我不是个个都认得的,这个人,我只感觉有些面善,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了,不由死盯了他两眼,楚博笑了笑,“过了今日,他便不在这里了,你记着,也没有用。”
我哼了一声,偏过了头去,暗暗吃惊,连李泽毓的后院都被他长驱直入了,这楚博,到底在谋算着什么?
世子府比晋王宫略小,但也楼宇林立,连绵不绝,光院子就有上百个,我到世子府那些日子,一般只在前边的琴院,并没有来到后边,楚博却熟门熟路,连看都不看,就穿过了左边的杂院,走过月洞门,直走向那葱笼树木掩映下的小院子前,院子前的牌匾,上题了三个字,烟波亭。
我住的地方,无论哪里,都铺了明如镜、声如磬的京砖,无一处不是精雕细琢,美奂美伦,但这处院子,牌匾之上的油漆已经松脱,红木廊柱也有被虫子蛀了的,虽看着还齐整,却经不得细看,楚博直走到厢房前,敲了敲门:“夫人,你要的人,我给你带来了。”
房内烛光晃动了一下,有脚步声响起,房门呀地一声打开了,我看到了一个我绝不会想到的人。
阿史那梅。
楚博向左侧让了让,我的双手被她抓在了手里,她精心修饰的面容起了波澜,她望着我,嘴唇颤抖,松开了手,合什:“天可怜见,我终于见到你了。”
她将我们让进屋内,有侍女上前斟茶,她亲手将茶杯送至我的手边,手却一抖,将茶全撒在了桌子上。
楚博道:“自镇亲王府被查封之后,夫人就住进了这里,她一直等着李泽毓兑现她的诺言。”
我被阿史那梅盯得不舒服,侧过了头,“什么诺言?”
“镇亲王有五个儿子,三个女儿,他所有的儿子都官居要职,三个女儿所嫁都是名门世家,却这么容易地被安上了叛国之罪,兵不血刃地全家流放,其间虽有李泽毓做了不少的前期功夫,使得皇上对他猜忌,一步步地削弱了他手里的权力,但夫人却是那压倒一切的最后稻草,居功至伟”楚博笑了笑。
阿史那梅脸上有黯然之色,定定地望着我,“我所做的,都是为了梅儿你而已。”
我垂了头,慢慢抽回她拉着的手:“夫人,世子率兵占了您的破狼谷,让您没有地方可去,为什么您还帮她?莫非他给您安排了更好的出去?”
阿史那梅脸色沉沉,转瞬之间却笑了起来,“他答应了我,镇亲王之乱不会牵涉到我,事后会让阿史那族独立为蕃,永不纳税,农商自主,他会将破狼谷还给我,还有破狼谷四周围的三个藩镇,阿史那族再也不会颠沛流离,四处为家,最主要的是”
我打断了她的话,“那么,你是做了阿史那族的首领了?”
她重拉住了我的手,掌心潮热滚烫,让我的掌心直出汗,“他说的这些,我都没有答应他,但他对我说,他会让我们母女相见,会把你的身世告诉你梅儿,那些荣华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