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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的孩子们报仇!”
人群之中响起了这样的声音,“若是真有此事,也轮不到你们来执行律法,杀人偿命,也不是你们自己办的,”按察使厉声喝道,“况且这时候洋人到底有没有此事,还未有定论,你们就这样围住他们,第一没有天朝上国的体面,其次也要引起外交争端,于国无益,还不快快退去,听候官府处置!”
许多人倒是觉得这位按察使大人颇有色厉内荏之象,这严厉的样子怎么有心虚的感觉,大家默默,人群之中又有人喊了起来,“那就请老爷做主,先杀了这个静海堂里头的洋和尚,为咱们的孩子报仇,别的可以作假,那些尸体做不得假,那些人贩子把孩子运到静海堂也做不得假!”
“是啊是啊。”大家又激动了起来,按察使也不是白痴,知道这里头必然有人在煽风点火,这如今如何能把洋人抓起来杀掉,且不说别的,昔日条约上就说明白,未犯中国法者,不可擅自处置!
按察使又连声厉喝,叫那些说话的人出来对峙明白说清,“这官爷要抓人啦,咱们可不能被抓走,不然咱们又要变成洋药了!”人群之中又有人喊起这样的话,按察使刚要说话,人群之中突然扔了一块石头出来,砸到了按察使的顶戴上,按察使措不及防,哎哟一声就往后头倒去,几个衙役本来就是十分紧张,见到按察使大人跌倒,连忙就把腰间的腰刀刷刷刷的拔出来,大家又激动了起来,“这些狗腿子,还要动刀动枪要杀咱们呢,实在是无法无天!咱们打死这些狗腿子!”
为首的几个人挥着锄头就上前,大部分的衙役正在静海堂前把民众和教堂分开,这里就这么几个人,挥动了几下刀,就被人一一打趴下,不少人还见了血,有个衙役武功颇为了得,还捅伤了一个村汉,这样群情更为激愤,人一见了血,情景就无法再控制了。
三十二、内外皆困(四)()
几声炮响猛地响起,震的似乎大地都抖动了几下,围住按察使的人群吓了一大跳,随即铜锣当当当慢慢响起,几百人齐声呼喊起来,“钦差大臣到!”
号角吹起,呜呜呜,隐隐有金石之声,全套钦差大臣仪仗迤逦行来,衙役们手持一对对官牌肃穆走来,上面“两江总督、文华殿大学士、礼部尚书、一等公、钦差大臣”赫然在目。
人群之中发出了嗡嗡之声,“居然是曾剃头!”曾国藩在江南将逆贼杀的血流成河,仅仅在金陵城就杀了几百号王爷,其杀名天津的老百姓也是耳熟能详,一抬八人大轿慢慢驶来,背后尘土飞扬一群杀气冲天的骑士簇拥着,虎视眈眈朝着这边奔来。
“啊也!苦也!曾剃头来了!这下子,可完了,”静海堂前就有人要掉人头了。
为首拿着锄头准备动手的村汉见到这样的阵势,顿时慌了手脚,丢下锄头就躲进了人群之中。
一群手握腰刀的侍卫疾步走进人群,排开众人,把按察使一群人救了出来。
人群还没离去,曾国藩也还没落轿,但气势似乎已被夺取,曾国藩轿后的骑兵目无表情的看着海河边的众人,胯下的一匹骏马不耐烦的打了个响鼻。
。。。。
倭仁的轿子到了李府的堂前,这才有人通知了李鸿藻,李鸿藻放下书匆匆赶来,隔着轿子给倭仁请安,倭仁进弘德殿的日子比李鸿藻早,入直内阁的时候也比他早,所以李鸿藻素来都是对着倭仁十分恭敬,也不会以自己军机大臣的身份自诩,倭仁虽然直接抬轿子不经通报就进了自己的府邸,可李鸿藻也不介意这些。
李鸿藻拱拱手,见到帘子里头没人反应,就望着倭仁带来的伴当,倭仁的伴当叫了一声, 见帘子里头没话语,连忙掀开帘子,见到倭仁已经面如淡金,晕厥在轿子里。
李鸿藻连忙叫人抬了出来,又连忙叫太医,太医还没来,给倭仁刮了痧,发现是中暑,又连忙灌了盐水,下人给倭仁扇扇子,这才缓过神来,李鸿藻又叫人上冰,倭仁这会子悠悠醒过来,摇摇头,“我这身子骨,是受不了冰了,皇上赐给你的,别糟蹋我这里头。”
倭仁醒来,李鸿藻就叫服侍的人下去,“艮峰兄,这么急匆匆的过来找我,所为何事?”
倭仁一把抓住了李鸿藻的手,力气之大,让李鸿藻的手都隐隐发疼,“太后不想撤帘子!”
李鸿藻大惊,“之前不是说好,皇帝大婚了就准备撤帘子吗?礼部已经在筹办亲政的仪程了,怎么居然有这样的消息!”
倭仁深深吸了一口气,“是都察院那里传出来的,是董元醇搞的鬼!”
“这?!!”李鸿藻显然是被惊到了,“可是属实!”
“错不了,”倭仁脸色苍白,白发萧索,看着十分凄惨,“董元醇叫了几个人准备上折子,说如今局势不稳,天津又乱,洋人也颇有意见,要求太后继续垂帘,直到时局稳定了才再归政皇帝!兰荪,”倭仁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这可如何是好!太后还要听政下去,咱们的大计猴年马月才能达成!”
三十二、内外皆困(五)()
李鸿藻连忙叫自己的亲随去军机处,“看着点,今天太后都见了谁!”转过头安慰着倭仁,“艮峰兄,局势未明,还不急着下定论。”
倭仁气急,“这还没下定论呢?咱们这位太后手段,实在是高啊,”倭仁是又气又怕,“借力打力,顺势而为,反而叫咱们措手不及了!本来如今天下太平,刚好是让太后归政的好时候,没想到天津出了这档子事儿,反倒是给了那些人借口,让太后继续垂帘听政,”倭仁气的胡子都吹了起来,“我从都察院的后辈小子那里听到,就连忙赶到你这里了,在轿子上想了想,这事儿,谁都说不出不行的理儿来!”
事急从权,如今天津局势不稳,虽然只是一省之地,可事关洋务,又关系着外国人总理衙门等事宜 ,稍有不妥,洋人的军舰就怕又要开来了,倭仁虽然迂腐,却不是笨蛋,一下子就明白,这件事儿,不是空穴来风!
李鸿藻想了想,果然是如此,“所幸未曾去天津当差,若是我将教案办砸了,那这事儿必然是铁板钉钉。”
“你快想个法子出来,”倭仁知道李鸿藻虽然为人方正,计谋也是了得,又深得同治皇帝信任,所以急切之下,也不顾及自己的身体不佳,连忙赶到了李鸿藻的府上。
“为今之计,”李鸿藻捏须沉吟,“也只能是捏着鼻子,不要再说太后处置天津之事有失妥当了,艮峰兄,叫那些御史给事中们,不要上奏折子弹劾了。”
“这,也只好如此了,”倭仁摇摇头,十分惋惜,太后秉政多年,这样的篓子,可越来越少,这么好的由头可以上折子弹劾,哎也只好放弃了。
李鸿藻在书房里慢慢踱步,“那一日在养心殿看的极为清楚,议政王那些人对着咱们发动的事儿,不发一言,这说明什么?说明,恭亲王也不欲太后继续垂帘了,所以才会作壁上观,如此以来,咱们反而可以和恭亲王等人联手了。”
“如何联手?”倭仁急切的说道。
“不用急,”李鸿藻面带微笑,颇为自信,“天津的事儿,本来就是洋务派管着的,若是这件事儿,办不好,他们的刮落可够吃的,崇厚的天津巡抚位置,就不要想再当下去了,而且,若是崇厚处置此事不佳,艮峰兄,您以为,这巡抚的位置还会是恭亲王的吗?”
“既要失去天津巡抚的位置,这帘子后头还要继续杵着一尊大佛,您以为,这恭亲王能受得了?”
夏日渐热,圆明园外头众大臣的宅子都是御赐的,李鸿藻的这间颇为幽静,是在万春园宫门的左近,离着圆明园不算远,不多会,亲随就进来禀告:“今个太后还没见军机,只是听说了交通部尚书穆扬阿进园子朝见慈安太后。”
“果然,”李鸿藻和倭仁对视一眼,点点头,李鸿藻叫亲随准备轿子,他还是老牌作风,不用西洋的马车,“弟这就入园子,我想着恭亲王也要急着处置好此事,必然要在军机处召见我等的。”
“你去就是,”倭仁咳嗽几声,这会子见李鸿藻从容不迫,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这才觉得自己的身体越发软了起来,神思倦怠,倭仁对着李鸿藻点点头,“兰荪,我的身子不济了,这将来的事儿,就托付给你了,翁同龢稍微圆滑了些,不是咱们这里的顶梁柱,徐桐就更不必说了,皇上也看不上他,如今能扛起清流这大旗的也就是你了,只要护住万岁爷,不要让那些和朝政不相干的人扰乱了这天下,我就是去见文宗皇帝,也不会惭愧,你明白吗?”
这话隐隐有托孤之意,李鸿藻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朝着倭仁深深拱手,随即大步走了出去。
李鸿藻到了勤政殿旁军机处的值房,果然,除了官文之外,其余的军机处大臣都到齐了,今年到了夏天,官文的身子就一直不好,时常在家休养,太后也恩诏官文先修养好身子,等身子好了再回军机处,所以恭亲王巴不得这个挑刺的人不在场,太后叫起的时候还没到,几个人就坐在炕上,挥着扇子,听恭亲王说话,恭亲王显然是拿定了主意,安排起事务起来,“天津,不能乱,”恭亲王难得说的如此果断,“让洋人不满倒也罢了,可若是引得朝政不稳,崇厚等人难辞其咎!贾师傅,你去礼部传话,叫天津学政,必须约束好士子,不许他们在外头起哄。”
三十二、内外皆困(六)()
圆明园里不知岁月深邃长久,春去夏来,圆明园景色如旧,不过这时候,慈禧也终于有了众多儿媳妇晨昏定安了,以前住的碧桐书院、平安院或是曲院风荷,都要让出来给嫔妃们住了,太后的原意是要带着一群太妃太嫔去长春园或是绮春园住着,把圆明园让出来,皇后十分不肯,“皇上的嫔妃就这么些个,那里能住那么多地方,长春园和绮春园虽然幽静,但住的人少了,宫室太旧,不如圆明园华贵大气,儿臣也希望皇额娘时常教导儿臣,免得儿臣错了规矩。”
皇后能如此说,太后自然心里极为满意,于是只让大家把九州清晏一代让了出来,自己另外择地方居住,大家往日来圆明园,都是住老地方,唯独慈禧皇太后喜欢换着住,见见不同的景色,这一次,也就住在了长春仙馆。
这是昔日康慈皇太后住的地方,山水环绕,前湖引来的湖水绕了整个长春仙馆一圈,又潺潺朝着茹古涵今流去,四处种了许多翠竹垂柳,把烈日之下的红墙黄瓦映衬着分外青葱,太后选了此地,也是因为长春仙馆离着勤政殿近,比皇帝的九州清晏还要近。
这一日下了朝,慈禧太后回到了长春仙馆,换下了大衣裳,就穿着一身单丝仙鹤出云的便服,在含碧堂廊下看花,含碧堂是正殿东侧的一间偏殿,昔日康慈皇太后在此地种了许多香花,比如丁香、木樨、如意、薄牡丹等,如今郁郁葱葱,鲜花盛开,争奇斗艳,清风习习,伴着丝丝花香,倒是比在殿内凉爽。
太后挥着团扇,一路回殿冒出的薄汗这才消去,长长的吐了口气,“这天气,也忒热,热的连知了声都听不见了。”
唐五福笑道:“这那里是知了也热呢,是皇后娘娘特意叫内务府的人来把知了都捉了去,免得惊扰太后休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