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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无你们那个老头子昔日见到太后结下的善缘,也不会有今天,”王恺运犹自嘴硬,他当然知道,按照太后的性子,善用一切,白莲教也不例外,“话说你可是真的白莲教教主?按照太后所说的,昔日见得可不是你。”
“狡兔尚且三窟,”那个胖子道士叫做云青子,他狡黠一笑,没有直接回答,“我自然是白莲教教主,要说留一手,自然也是寻常事,不过请太后放心,请王大人放心,鄙教既然已经归顺,必然不会再有反叛之心。”
“哦?”王恺运挑了挑眉,“可毕竟不会所有人都相信朝廷吧。”
“那些人,有福气,早就去伺候无当老母了,不比我们这些人还在红尘之中厮混搅扰。”云青子轻描淡写的说道,语气里有一股说不清楚的血淋淋的意味。
王恺运微微一愣,“贵教果然大手笔,我想着只要能忠君爱国,朝廷自然不会做那兔死狗烹的烂事儿。”
“自然要忠君爱国,”云青子笑眯眯说道,“爱国好说,可这忠君吗?不知道王大人,叫鄙教忠的哪一位,是皇上呢,还是太后?”
二十六、一元复始(九)()
马车朝着西苑驶去,如今的王恺运还是和高心夔挤在一处,春夏在升平署,秋冬在西苑里头帮衬着报纸的差事,这事儿原本是不忙,只是两个人时常要准备太后的召见询问,算起来,是太后养的清客西席一流,王恺运挥着扇子,故作闲暇,“教主这话说的,未免有挑拨离间之心,太后和皇上乃是亲生母子,先帝驾崩多年,都是太后抚养长成,天子虽然是天子,可国朝也遵循以孝治天下,母子一体,忠于万岁自然就是忠于太后,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王恺运的话里隐隐有不悦之意,云青子毫不在意,“那王大人,最近的事儿您预备着怎么办。”
“什么事儿?”
“王大人何必装糊涂,”云青子说道 ,“自然是东边那位的动作了。”
“我知道你白莲教刺探消息的事儿多,原本是不想理会的,没曾想,你自己就先告诉我了,”王恺运皱眉说道,“我劝你一句,这外头的消息自然没什么,你们安排人预备着也是寻常,只是这内宫之事,我劝你还是谨慎点好,要知道,宣礼处可干的比你们利落!”
云青子眼神一闪,“宣礼处么,贫道知道了,必然不会让大人为难。”
王恺运唰的合起扇子,在掌心里敲了敲,“这事儿我就当没听见。”
“这是为何?”
“宣礼处不会不知道,”王恺运说道,“德龄知道了,太后必然知道,这么**的事儿,我不适合知道,更不适合我从你这里知道。”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也不会是什么坏事,”王恺运饶有兴趣的说道,“本朝以来,宫府同心,太后垂帘,亲王辅政,同道同治,这么几年下来,小麻烦不少,大问题却是不多,恭亲王把持着外朝,天下洋务官员尽数出自总理衙门,这样的局面,落在有些人眼里,可就不是升平盛世的样子了,位置就那么多,他一直在,别人就没机会,自然要有所动作,与其将来等着羽翼丰满闹起来不好收拾,还不如现在先让大家瞧瞧,这台上唱戏的,到底该谁上,谁是跑龙套,谁是名角儿!”王恺运喝了口茶,若有所思的笑道,“我虽然在太后驾前为臣当差,可我也想瞧瞧,这太后,会不会一直那么从容淡定。”两宫日久自然会因为权利归属而产生斗争,历朝历代垂帘的太后,没有轻轻松松把这大政交出去的,皇帝越来越大,若是孝顺也就罢了,不孝顺的话将来的局面闹起来,怕是不好下台,不过反过来想,为政者怎么可能一直都一帆风顺呢。
“我听说昔日王大人在肃顺府中为幕僚,也是如鱼得水,深得重用,那时候肃顺和议政王是死敌,王大人如此幸灾乐祸,看着宫府一起被牵扯进去,若是将来议政王吃了刮落,啧啧啧,想必心里也有为肃中堂张目的缘故在里头吧。”
王恺运放下盖碗,笑道,“胡说。”
二十六、一元复始(完)()
听到陈胜文的禀告,同治皇帝许久不语,他的思绪一片混乱,夜晚时分的养心殿,黑漆漆的,皇帝住的西暖阁里头,只是点了几盏死气风灯,照的同治皇帝的脸上阴晴不定,陈胜文站在边上不敢说话,微微抬起头看见皇帝的脖子上起了青筋,便不敢言语,皇帝的声音想起,都没什么情绪,平平淡淡的,语气萧然,“是送到恭亲王的宅子里去了?”
“是,”陈胜文回答道,“别的打听不出来,就知道是恭亲王家的产业。”
皇帝起初觉得很不可思议,就算皇太后再对这个小宫女不满,也不可能说送到恭亲王府里去,只是这时候皇帝的怒火已经成功被煽动了起来,再想到前几日,恭亲王还义正言辞一副道学先生的样子要自己修身养性,戒骄戒躁,“这会子倒是来干涉内宫的事儿了!”
自从依附肃顺的张文亮被贬到定陵守墓之后,陈胜文一直都是谨小慎微,在御前提心吊胆的伺候着,就不说别的,时不时太后叫自己过去问皇帝的起居,自己都要捏着一把汗,怎么样把这个事儿瞒下来,皇帝叫他去查,他不敢不查,可查了出来,陈胜文却不敢不说话了,“万岁爷想必这也不过是个巧合,桂莲儿到了外头,似乎也还没要许配人家的意思,只是住在里头不许出来,万岁爷,要不要把德龄公公叫来问一问?这些事儿,德龄公公必然是知道的。”
“不用问了,那个老鬼,朕都请不过来,只是说了几句话来打发我,哼,他忠心的很,怕朕为难他,所以才说了这些,”同治皇帝看上去平静的很,手却是一直在发抖,“陈胜文,你说,皇额娘对朕好不好。”
“皇太后就万岁爷您这一个儿子,怎么不好呢?”陈胜文连忙说道,“这些年日常的事儿,虽然都是钟萃宫娘娘照顾万岁爷,可皇太后这不是忙吗。”
“是啊,是忙,”同治皇帝悠悠出声,“忙的这些闲事都管,可见是正忙。”
“万岁爷,”陈胜文不敢苦劝,这些神仙打架的事儿,自己若是搀和,怕是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奴才也不敢说什么,只是想让万岁爷做什么事儿,都要三思啊。”
“朕知道你是为了朕好,”同治皇帝闭上了眼睛,“朕心里有数,额娘有句话说的很对,”同治皇帝没说那句话是什么,“朕若是再这样下去,怕是日后都没有说话的份了,你明个让李师傅过来,朕有事儿问他。”
“嗻。”
同治九年正旦,皇帝御乾清宫,群臣三跪九叩,贺同治皇帝万寿节,赐宴之后,皇帝又亲自来储秀宫请安,这会子皇太后正在把群臣的贺表全部让安德海拿出去,慈安太后也在,同治皇帝朝着安德海冷冷的看了一眼,肃穆的朝着慈禧太后打了个千,太后笑眯眯的看着皇帝,“过了年,过了生日,果然就是大了一岁,”对着慈安太后说道,“看着风范很是不错。”
慈安太后恭维着点头称是,慈禧太后问:“今年正旦的藩属来了不少,青海的红教活佛也来了几个,你都见过了?”
“理教院和理藩院还没定好日子,”同治皇帝说道,“等定下日子,就在紫光阁赐宴,再让他们去园子里逛逛,也就罢了。”
慈禧太后点点头,“不可怠慢了,赐宴的时候皇帝去一下就得了,别的时候让他们弄去,”慈禧太后对着慈安笑道,“日常说的都是这些事儿,倒不像是母子之间该说的话。”
慈安太后看了一眼垂手站在地上的皇帝,捏着帕子笑道,“娘娘帮着皇帝管着朝政,自然与寻常母子不同,自然要说的这些了,臣妾就不一样了,素日里见咱们皇上,都是说的吃什么,穿什么,平时都是谁跟着皇上的,谁伺候的可心,”慈安太后转过脸,若无其事的说道,“朝政上的事儿,我是听不懂的,也只有娘娘这样的大才,才能把朝政料理的顺顺当当,让咱们皇上轻松不少呢。”
安德海听着话有些不对,但也不知道那里不对,只好拿了一个凳子上来,慈禧让皇帝坐下,皇帝摇摇头,“这时候喝了酒,身上乏得很,儿子想早些回去安置。”
“也好,新年刚到,还有的忙,你早些睡吧,”慈禧太后点点头,“去年的新科进士有几个人选馆到了翰林院,我瞧着都不错,青年才俊,就让他们陪着你读书吧。”
“全凭皇额娘安排,儿子告退。”同治皇帝恭敬的低下头,退出了储秀宫。
二十七;万象更新 一()
同治九年正月十六,慈禧太后歇了午睡起来,打了个哈欠,由着让宫女们伺候梳洗,年岁渐长,太后也颇为喜欢艳丽华贵的服饰,安茜和宫女们拿了几身吉服出来,让太后自己选,皇太后选了一件大红色五福临门的吉服,那吉服上绣着石榴,牡丹花,并飞舞着白色蝙蝠的山海水纹,头饰通用点翠并红宝,朝珠是象牙的,太后梳洗完毕,套上了吉服,“这几年可是置办了不少大衣服,内务府的人怕是要碎嘴了
“娘娘日日都要见军机见大臣的,若不用大衣裳,那还穿什么,后宫的嫔妃们只有节日的时候才穿吉服,娘娘自然要多做几身,这谁还能说嘴不成。”安茜笑道。
“你说的也是,”太后套上了赤金的护甲,按照自己的性子,是最烦留指甲的,只是大家都是如此,也不得不遵循习俗,幸好,自己也只是留了一点点长的指甲,太后双手挥舞了几下护甲,觉得好像梅超风练九阴白骨爪似得,穿上花花盆底的鞋子,收拾妥当,安德海这时候走了进来,打了个千,“主子,”安德海笑眯眯的说道,“去年内务府工厂的银子都收上来了,请主子过目。”
说完就递了一个册子给太后,太后摊开一看,对着上头的数字很是满意,连连点头,“你差事办的不错,今年几个厂子刚刚建起来,就能赚钱了。很好!”
“请旨:这些银子怎么安置?”
太后把册子放下来,“分红都给了?那剩下的钱,二一添作五,一半解到内务府去,应付着宫里头的开销,剩下来的一半你自己留着,今年才开年,钱永远是赚不够的,还是你得力,五福!”太后吩咐唐五福,“传旨内务府,安德海赏赐三品顶戴!”
安德海笑嘻嘻的跪下请安,“谢太后恩典!”
“不用谢,谢你自己个的努力当差,”太后也笑眯眯的看着安德海,“我听说最近在外头起宅子了?”
安德海脸上一红,神态忸怩,略微有些不好意思,“是起了一个宅子,就在我兄弟的边上,总是叫他们布置,麻烦的很,到底不好。”
“怎么地,上次内务府去建的宅子,不好吗?”太后奇道。
“主子就别说那个宅子了,”安德海苦着脸,“内务府建的那么好,奴才全家却是不敢住了,那规制不是奴才一个太监能住的,”内务府的人也是想巴结这个太后跟前的红人,安德海又是一等一会赚银子的人,这几年内务府的出息泰半仰仗安德海,“还没住进去,外头就来来回回好几拨人,指着房子说着闲话,才建了一半,奴才就叫内务府的人别建了,就让把木料留下来,我自己个在边上起就是了。”
“哈哈哈,”太后摇头晃脑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