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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耳朵听着御史们的数落,觉得这样继续下去,他最后就应该像大皇子一样被圈禁起来心里也开始慌张起来,脸色发白,冷汗淋漓,朝服里面的中衣都已经湿透了。
宁王的眼神不断向王尚书身上偏移,希望他能开口帮腔,又或者给他一些指示。
面对着这场弹劾闹剧,重臣们都没有开腔制止,更没有支援宁王。这些在官场上打滚了一辈子的老狐狸,都不会在皇帝没有真正确立继承人之前,有任何的表态,甚至会明哲保身地与皇子们刻意拉开距离。
他们看似沉默,其实心里都有一本清楚的帐。他们都在借这个机会默默地评估这位宁王,想要看看他的政治素养。
今日御史弹劾的问题,历来都是可大可小,关键是看本人怎么应对的。应对得好的,是一场机遇;应对得不好了,那么清白名声就尽丧于此了。
都知道王尚书和宁王的关系,有些大臣也有意无意地瞄了王尚书两眼。
只见王尚书低头盯着手里的玉笏板,放佛那里已经开出了一朵花来。像其他忠臣一样,他老神在在,放佛没有听见御史对宁王的弹劾。
王尚书不是没有看到外孙的求救,他不吱声,也是跟大家一样在评估宁王。他作为琅琊王家的大家长,正在用评估未来帝王的标准去评估这个外孙。
若是宁王有成为明君的潜力,那么王家将竭尽全力地扶持、拥护、忠诚于他,王家会将臣子的角色发挥到极致,通过这样重回世家的巅峰。
倘若宁王是一滩烂泥。
如果他将会在这场博弈中失败,正所谓成王败寇,为免家族沦落,那么王家可能要为自己打算一条后路了。
如果他能通过筹谋而获得王位,王家就要考虑是否要把持朝政,回到过往那些“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皇帝”的时代了。
世家为何得以世卿世禄?得以屹立千年而不倒?
因为他们靠得从来不是投机倒把,而是他们的行事周全,同一件事,他们看到的方面总要比旁人多一些。无论怎么样的境地,他们都可以为家族找到一条出路。
事态越演越烈,御史们的措辞也愈发的犀利。
宁王面对御史的围攻,表现得没有丝毫招架之力,冷汗浸湿了衣裳,显得狼狈至极。
原本有些开腔帮忙的臣子,先是看到庆和帝那个喜怒不明的样子,后是看到王尚书这个事不关已的模样,他们也都渐渐地闭上了嘴巴。
“好了,”庆和帝面无表情,做了一个双手往下压的手势,“此事,容后再议。”然后,便袖子一甩,带着身后的洪公公离开了太华殿。
顿时,大臣们便安静下来,恭送圣驾。皇帝离开以后,一众大臣也都跟着迅速撤离了。
宁王也没有再管自己有没有风姿仪态了,快步追上王尚书,想向他讨一个主意。
御史们彼此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陛下只是说“容后再议”,没有说“不得再议”。他们便准备回去以后,再重新写过一份弹劾奏章,下一次大朝会继续!
纯和宫。
橘色的阳光洒向每一个角落,绿色的藤蔓,紫玉般的葡萄。
后殿宫墙的葡萄架旁,王德妃斜斜地倚在藤椅上,眼睛半眯着,她的内心并不像表面一样平静。
她在等待,等待朝堂的消息传来。
“娘娘,老爷传来了朝堂的消息。”阿槿脚步匆忙地从外头赶回来,小声地在主子的耳边把消息说出来。
王德妃听完阿槿带来的消息,凝神思索,眉头微微皱紧。
她很清楚世家的作派,父亲他这是开始用新的标准衡量宁王了。
如果宁王继续这样的不长进,展示不出他的能力。那么,原本最该支持她们母子的王家,将会有别的打算。
只是……
如果不趁着这没有群狼环伺(大皇子被关着)的时候,不放手让宁王真正地成长起来,那么就算走到了最后,宁王也有可能输得一败涂地。
勤政殿。
庆和帝回到勤政殿以后,就静坐在书案旁沉思。眼神变幻莫测,片刻后还是恢复了平静。
他端起书案边上的茶盏轻轻地啜饮了一口,随意把茶盏一放,便随手打开一本折子批阅起来了。
洪涛不动声色地侧头看了一下,方才在太华殿,明明主子已经有些要发怒了,不知为何搁下一句话就回来了。不管是什么原因,主子没有要盛怒的迹象,洪涛还是松了一口气的。
“啪”,庆和帝把那封折子扔到地上,眼睛半眯着,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洪涛不禁屏息,静静地等待主子的发话。
庆和帝随手又拿起第二本折子,继续批阅起来了。
大多数时候,后宫都是藏不住秘密的。
关于刚才大朝会上“宁王被御史弹劾皇帝甩袖就走”的新闻,很快就传进了后宫众人的耳里。
长泰宫
红罗还在因昨晚的事情为主子打抱不平,叨叨絮絮地问娘娘怎么不当场给那个侧妃一个没脸。
随即,红缎就进来说了今日大朝会上的大新闻。
原本一脸不乐意的红罗,顿时幸灾乐祸起来,“娘娘,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啦,所以才不跟他们计较。”
一贯面冷的郭姑姑闻言,也有些意动地看了看主子。
姜素敏有些失笑,伸手点点红罗的额头,“你以为本宫是未卜先知吗?”
玩笑过后,就小声地跟众人说出她当时的打算。
姜素敏作为一个昭仪,品级说高不高,说低不低。
虽说那个侧妃逾矩在前,无礼在后,她发作一场也是占理的。
但是,发作一场以后,她能得到什么?
这样的罪名不能耐宁王如何,也不能耐王德妃如何,倒是那个侧妃一定会被推出问罪,只能算是比较解气而已。
但是,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她跟王德妃母子不是同路人,这个彼此都心知肚明。这件事闹大后,双方的矛盾将会更加尖锐,更有可能会惹来王德妃的直接攻击。
所以,她在无法一次性把他们都打下谷底的情况下,不防留一点情面,轻拿轻放。
俗话都说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
如今,就算宁王现在被围攻,他也要记着他姜母妃没有把事情闹得更大的情份。而姜素敏,在这个根基不稳的情况下,也不用那么快就跟王德妃对上。
昭和宫。
秦淑妃也很快就知道了朝会上的新闻,嘴角的笑意就没有消失过,“明嘉,你看精明人也有失手的时候呢。”精明人指的当然是王德妃了。
她看向坐在一旁的明嘉公主,就趁机指点她一下了。
“你新来的姜母妃是个讲道理的聪明人,你平日遇见她就客气些就好了。我们母女就别掺合到这样的大事上面,无论是哪位的前程更好一些,都不会亏待了我们母女。倒是你,虽说驸马是臣子,但是你也别欺负得太过了,早早生个孩子才是正经。”
明嘉公主点点头,面上却有些扭捏,表示前半段话她就记在心里了,但是后半段心里就有些不平了。
秦淑妃没有把她的脸色当做一回事儿,她知道明嘉是个好孩子,别扭一阵子就好了,“所以,咱们就做一个看戏的旁人就好了。”
自从被困在了这只有方寸的天空下,人的肩膀也好像沉重了很多。
一个身姿有些单薄的女子快步地在走廊穿行,她身上衣裳洗得有些发白,但却依旧能辨别出它原来的华丽。
后头跟着两个低眉顺眼的宫女,腰背弓着,好像被什么压得直不起腰来。
女子推开一扇门,转身吩咐,“你们都在外头候着。”
关好门,她走到书案跟前,握着那一双有些消瘦的手,“夫君,有个好消息呢。”然后就附在男人的耳边,说了一段悄悄话。
男人原本有些抑郁颓败之气的脸上,也流露出喜悦,“真的?”
女子眼眶含泪,不住地点头,“真的,所以,夫君一定要振作起来啊。”
第37章 长进()
长泰宫。
洗簌过后,庆和帝斜倚在床塌上,刚开始是在思考着一些问题。后来,思绪逐渐回笼,眼睛就被一个窈窕倩影所捕获了。
看着梳妆桌前对着镜子拆卸发髻的姜素敏,他的脸色慢慢变得柔和,上前握着那只在青丝映衬下更显白皙的素手,“爱妃受委屈了。”
姜素敏先是一愣,然后恍然,旋即微笑,摇摇头,“臣妾没有放在心上。”
她真的不是很在意昨晚的事情,不过是一个侧妃,跟她计较,平白地拉低了身份。至于逾矩的问题吧,那个是看皇帝追不追究了,他想追究就是个大罪,他不想管呢,那就是小事儿。
当然啦,皇帝不想管,御史也会提醒他的!
庆和帝看着姜素敏的头顶的发旋,伸手抬起她的下颌,眼睛想要捕捉她脸上的神情,发现她深邃的眼睛就像平日一样的温和。
庆和帝松开姜素敏,走到桌子边上,拿起他带来的盒子。
他打开盒子,递到姜素敏的面前,里面是一只紫翡手镯。
时下世人大多追捧羊脂玉,这只手镯能被一位皇帝送到姜素敏的面前,自然有它的不凡之处。
它是最简单的手镯样式,没有在表面雕琢任何的花纹。那是一种多么浓烈纯正的紫色,言语不能形容它的雍容华贵,里面混杂着点点金丝,在不周灯的照射下,泛起柔和的微光还点点金色的绚烂。
庆和帝握着姜素敏的手腕,轻轻地把镯子套进去,“这是去年玉螺国的贡品,和不周灯一起送到的。”
姜素敏上辈子开始就喜欢翡翠,看着手腕上的镯子,真是越看越喜欢,便笑意盈盈地起身谢恩。
庆和帝拉着她的双手,把人拉到身前,“爱妃不必多礼,子不教,父之过。这是朕的小小赔礼。”
姜素敏非常吃惊,没有想到庆和帝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只能尝试劝慰他,“孩子都长大了,做的事情怎么能赖到父母的头上呢。人总归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才是。”
庆和帝没有接话,摇摇头,心里有些失笑。
看来是白天的事情刺激到他了,居然在个小姑娘面前有感而发了。
宁王府。
深夜,宁王愁眉不展,一直在书房里不停地踱步。
正午时分,他去向王尚书求教,被拒之于门外后,无计可施之下,就独自回到府中。
回到府中的第一件事,他先是下命令把那个惹事的女人迁出侧妃的院子,打算废了她的侧妃之位,再禁足半年,罚抄宫规一百次,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再放出来。
虽然母妃说了,一个四品的总兵不能带给他什么兵权,要尽早把那个祸头子给处置了。
但是,宁王自己却有不一样的看法。
首先,既然双方的结交已经开始了,他也把可能出现的嫡长子给搭进去,难道现在把人给杀了,交好变成结仇吗?
其次,他从来都没有打算想要大军压境地夺位,交好一个四品总兵,能在关键时刻帮得一些小忙就够了。
况且,今天过后,他被弹劾的前因后果一定被传人尽皆知。
如果他立刻要了那侧妃的性命,无论做得如何天衣无缝,都有可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