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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同馆的多尔衮根本没睡,李永芳不停的揉着太阳穴。
“怎么办!”多尔衮烦燥之极的来回踱步,他已经彻底沉不住气了:“快说,怎么办!”
李永芳头痛的看着他:“贝勒爷,稍安勿燥,越是这个当口,越不能自乱阵脚。”
“你让我怎么镇定?”多尔衮低声咆哮:“你也看到了,如果明朝的军队都装备上那个家伙,咱们大金就完啦!”
“事情还不到那么坏——”李永芳到底小心持重:“贝勒千万别自乱,依奴才看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有卖弄之嫌。”
“卖弄?”多尔衮眉头皱了起来:“你的意思是他们在虚张声势?”
李永芳擦了一把冷汗:“贝勒你想,如果他真的有那么多枪,还跟咱们议什么和?直接拉军队上前线打不就行了?”
多尔衮拍了一下大腿:“有道理。”
“他们一而再而三撩拨咱们,一是想让咱们沉不住气,一旦消息传到前线,军心士气必散;二是看起来他们好象在拖延时间——”李永芳沉吟了一下:“虽然猜不出来,但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李永芳嘴角微微抽搐,一贯圆滑表情全然消失,就象一个吡起了牙准备咬人的土狗。
第82章 和亲()
对于他的话,多尔衮认真的想了一想:“依你所说,咱们要马上回去?”
“是!多留无益,”李永芳斩钉截铁:“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
“不,你错了,现在不是回去的时候。”多尔衮似乎完全冷静下来,脸上连一丝波动也没有,站在半明半暗的地方,嘴角擎着一个似是而非的讽刺微笑:“回去了,就上当了。”
李永芳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们一再二再的演了这几出戏,先是不惜掉架的答应议和,后面如此大费周章的秀来秀去,目的就是展示他们新拥有的神兵利器。”
“殿下的意思是——他们现在并没有多少这样的武器,只是利用其中一部份在对我们恫吓?”
“没有必要恫吓,因为用不着。”多尔衮摇了摇头:“还有另外一个可能!”
李永芳震惊的看着这个怒尔哈赤最宠爱的小儿子,突然灵机一动——忽悠一下就明白了一件事。
难怪汗王力排众议放着那么多大臣重臣不用,甚至连最重视的大贝勒代善和四贝勒皇太极都不用,却将这个重任交在外人看来年轻气盛甚至可以说是少不更事的多尔衮身上。李永芳默默的盘算了个来回——特么的自已是真的走了眼,原以为是一只宠坏了的猫,没想却是一只尖牙利爪的豹子。
做为明朝降将,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怒尔哈赤心里的愿望是什么——看来在汗王的心,对于将来已经有了规划,早早已经定了人选了。
多尔衮没有关心他在想什么,而是接着说道:“最后一个可能,那就是他们故意在引诱我们!”
“引诱?”李永芳真的吓着了:“这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多尔衮眼底放着幽幽的光:“你没有看出来么,自始至终他一直在刻意的激怒我们,这些消息一旦传回上京,可以想象八旗必定战意沸腾,到时就怕父汗也不能约束!”
多尔衮一巴掌拍到桌上:“如果倾全兵压到山海关,你觉得结果会是什么?”
李永芳浑身尽被汗湿,嘴皮子哆嗦着什么也说不出——他不敢想象。
多尔衮脸上露出一丝笑,忽然平伸出双手,模仿着朱平安动作,眯眼、瞄准,然后手指一指:“啪——”
李永芳啊得一声叫了出来!
太狠了,一网打尽啊!
已经不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此刻心中的想法,李永芳下意识的呆呆问道:“打又打不得,和又不肯和,我们要怎么办?”
多尔衮意味深长:“也不是没有法子,明天你去拜会下那个魏公公。”
“魏忠贤?”李永芳怔了一下:“那个老狐狸不是好惹的。”
“他不就是贪钱么,随便他开码。”
李永芳咬咬牙:“行吧,贝勒爷这么说,奴才舍命也做到。”
多尔衮笑了起来,眼睛晶莹闪亮:“你告诉他,只要他促成一件事就可以了。”
“什么事?”李永芳觉得自已的心脏都快跳出胸腔了——
多尔衮静静吐出两个字:“和亲!”
李永芳下意识的扭头往外看了过去,然后惊讶的看多尔衮。和亲这个事来的时候就有定论,可是现如今闹成这个样子,马上就剑拔弩张,和亲还有必要么?人家会要么?
似乎看透了他的疑问,多尔衮只用了一句话就打消了他的顾虑:“——你没发现庄惠和睿王之间很是古怪么?”
李永芳瞬间就秒懂了这位十四贝勒的意思,什么也不说了,他收起了最后一分小视之心,对面的这个人面目全非的表现足够让他心惊胆颤。
面对他,他心悦诚服。
他用一种近乎虔诚的下跪姿势,语声激动几不成调:“奴才李永芳,从今日起追随王爷身边,效犬马之劳。”
对于李永芳的倾心投诚,多尔衮视而不见,他的视线穿过黑暗,尽头处似有一双眼,正在冷冷的与他对峙!
多尔衮狠狠的捏起了手,手背上崩起一排狰狞的青筋。
慈庆宫里又是另一番情景。
信王朱由检一脸笃定的指着的那个东西正是从西六所木大路那里带来的那幅画——
朱平安简直不敢相信,已经断了的线索居然这样的联系了起来。
“三弟,你怎么认识它?”
信王没有发现,一向镇定自若,天塌地陷也面不改色的二皇兄,此时说话正在轻轻发抖。
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那在那幅画上。
“这画以前一直挂在寿康宫庄太妃寝宫的。”
朱由检生母死得早,当时明光宗将他交由庄妃照顾,据说庄妃这个人心眼不错,信王对她的感情很深。
打发走信王后,朱平安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中。木大路在得知自已的来意后,对于那个木雕说了很多,但对于是谁找他师兄刻的这个东西讳莫如深,可以通过神情可以断定,他肯定是知道什么的。
自已去过之后,他那口吊了十几年没吐出去的气转眼就断了——死的时候,伸个手指头指向这幅画?
这其中几个意思?
他不相信木大路的死是正常的,那么他死之前留下这个幅画必有所指。
朱由检的指证,真相似乎再次出现了。
若不是夜已深,宫禁已下,他都迫不及待的想去拜访寿康宫了。
京城李大胡同一处大宅内,正在上演着一场意想不到的交易。
魏忠贤坐着,背后站着霍尘意,蹭着椅边坐着的正是一脸谦恭正在喝茶的李永芳。
偌大的厅中心,放着沉沉的十几担的箱笼。里边是什么,没有人知道,但不难猜得到。
魏忠贤脸色有点兴奋,说实话,他最近消停的都不象他自已了——多少天都没有人给他送过了礼了!造成这种情况自然是有原因的,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小王爷!目前的大势让他深为忧虑!他已由朝中最炙手可热的一号人物变成了一个快要坐冷板凳的二号人物。
随着这几天睿王对待金使的表现,这趋势已经开始扩大中!
这种心理落差,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了。
还好他是魏忠贤,他有苦熬了几十年的经验,他知道什么叫守时度势。
李永芳的求见,他挺意外的。
真心话,他打心眼里看不起李永芳,一个没志气的软骨蛋,这种人他看不上。
开始时他很坚定的回绝了,但李永芳并不气馁,几次之后他找到了霍尘意。
霍尘意在与朱平安的几度交锋中屡屡败北,魏忠贤并不因为这个冷落了他,这一卤点让魏大公公日益庞大的儿孙团成员无不感叹,私底下都说这没蛋的老太监肯定是吃错药了。
因为霍尘意的引见,才有了魏忠贤在外宅中相见李永芳这一出。
看着长长的礼单,魏忠贤很开心,但面子上依旧淡淡的。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老太监怎么敢劳李大人如此厚待?”
李永芳赔着笑脸:“魏公太谦逊了,您在这大明朝堂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就连在上京,汗王都极为尊祟于您。”
魏忠贤嗤了一声:“妈了个巴子,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能得到老鞑子赞许,我也算光荣了——”
一声老鞑子,足够让李永芳变了几回脸。不过他还是忍了,不管怎么样,他一定要达到自已的这次来的目的。
呵呵干笑了几声:“魏公说话风趣,下官领教了。”
霍尘意:“李大人,有事就请直说。”
李永芳借坡下驴:“魏公,咱们汗王是真心与大明议和,不过睿王一意孤行,必定我方舍却辽东之地,这个实难从命——”
魏忠贤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我觉得他说的没错啊,大明的地方被你们占了,还回来是应当的。”
李永芳笑了:“魏公这话说的偏了,天不问国之大小,但论事之是非,辽东、广宁地方乃是天赐我后金,若非天赐,凭辽东、广宁诸坚固之城及数万之兵把守,我方少数之兵士,何能克之?”
魏忠贤不爱听了:“得得得,不必再多说了,你就说你来找我什么事就成了。”
李永芳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刚准备张嘴,魏忠贤一句话又丢过来了。
“想着让我替你们说话达成议和,这事就别提了。”
“那能呢,不敢劳动魏公。”李永芳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心里把他的祖宗十八代来回问候十八遍,这才压了压气:“这次来明,汗王为示诚意,带来了咱们草原第一美女,四贝勒的庄惠公主。”
这事挺新鲜,魏忠贤瞪起了眼,庄惠公主?没听说过呢。
李永芳不用他问,自顾自的往下说:“汗王为示诚意,想与大明皇帝结姻亲之好。”
魏忠贤明白了,“你的意思,要联姻?”
李永芳笑得灿烂无比:“正是。”
魏忠贤瞪着眼看着他,半晌后叹了口气:“李永芳啊,你真是个人材。王化贞这个狗东西不知择人善用,让你投奔了后金,真是瞎了他的狗眼。”
李永芳脸红的象被火烧过,窝在嗓子眼的气马上变快变成血吐出来了。
消息很快传到乾清宫,天启倒是挺无所谓的,相反还有点得意。
两国之间和亲这件事,一般都是怂的一方才会提出这个建议,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事没有多大的实际意义,真到该翻脸的时候,一个女子的命比纸薄的多。
朱平安神色木然,不见半点喜色——什么人都行,为什么偏偏是楚慈!
第83章 伤心()
魏忠贤奇怪看了他一眼,以他的眼力,能够轻易看出那只小狐狸露出的不对劲,尽管他不知道是为什么,可是不妨碍他抓住那一闪而过的灵机。
他来乾清宫固然是因为答应了李永芳来说说看,纯是因为看在对方送来丰厚的礼物份上,但他的心里并不同意,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他觉得能给朱平安添点堵也是挺不错的。
“陛下,咱们已经拒绝了对方议和的提议,如今连求亲都拒绝,末免有些太看不起人。”魏忠贤笑得跟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