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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相邻的另一座山峰的高坡上,人工平整出了一片空地,空地上建有风格很粗犷的石屋,原本是两部大巫公及其亲近随员临时落脚处,如今用来接待帝子丹朱了。丹朱身为中华天使,随行的仪仗、亲卫队伍人数也不少,还在空地上搭起了一排大帐。
听说木黎、器黎、山黎三部的大巫公这次也随同帝子丹朱来到祭典上观礼,可谓盛况空间。蛊黎钟汇合了飞黎部的大巫公飞黎赤,当然要先去拜见丹朱。而丹朱却首先单独召见了侯冈,这位中华天使消息灵通,不仅早已清楚侯冈的身份,而且也知道他今天会来。
想想也不意外,丹朱既来巡视九黎,手下必安排了眼线。侯冈等人已在蛊黎部呆了半个多月,早就传出了各种风声。
太乙、叽咕、虎娃等三人,仍然与养草村众族人待在一起。他们现在的身份只是侯冈的随从,以丹朱之尊,当然不是谁相见就能见的,况且丹朱也不清楚他们的来历。
030、守正(下)()
虎娃却相当于跟着侯冈一起去拜见丹朱。侯冈的所闻所见甚至神识感应,虎娃都一清二楚。这是一种九黎巫术,非常高明的感应互通之法,可以勉强形容为侯冈中了虎娃的蛊。
虎娃尚未掌握巫法的力量,但并不代表他不会。有时候手段有没有学到,和实际上能不能施展是两回事。这段时间在蛊黎各部村寨中游览,查探族人们的各种情况包括私下的言行,他也在研究那些巫公们的修炼。
以虎娃的见知,当然也学会了或演化出了很多巫术手段,只是他本人目前还无法施展,但可以教会侯冈,让侯冈凭借大成修为施展出来。等于是侯冈施法帮虎娃,让他给自己下了蛊。此等巫术,称为同心蛊、通感蛊、共****皆可,总之是使两人的感应相通。
九黎族人往往需要通过专门培饲的蛊虫,尤其是配合本命虫兽来施展这种手段。虎娃可没有培饲什么本命蛊虫,从某种意义上说,侯冈此刻就相当于虎娃的本命蛊虫或蛊兽。但虎娃施展的秘法只是临时的,而不像九黎巫公那样几乎是永久性的。
如此施法,先要取得对方毫无条件的绝对信任。侯冈当然不是虎娃培饲的本命虫兽,但他却绝对信任虎娃,甚至主动帮虎娃完成了巫术。
以虎娃现在的身份,见不到丹朱和伯羿,但他也对这两位传说中的人物很好奇,所以才想出了这一招。其实不必用巫术,以侯冈本人的修为也完全能做到这一点,比如随时发送神念给远处的虎娃,但这么做很失礼,也很不方便。
发送神念虽很隐蔽,但总有微弱法力波动,寻常修士察觉不了,可是到了虎娃这等修为境界却是能察觉出痕迹的,想必伯羿那等高人也能发现。若是私下谈话时发现侯冈总向外面发送神念。则显得非常无礼,也难免引起疑忌。
而借助这种巫术手段,则等于将相应法力波动融入到生机律动气息中,是很难被发现的。虎娃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偷窥什么。只想如亲身经历般去见识一番,同时也是为了印证九黎的巫术手段。假如有什么不合适外传的隐秘,候冈也能主动切断心神联系。
九黎巫术确有奇特或者说诡异之处,虎娃凝神间就像分享了侯冈的感观。虎娃可是将菁华诀修炼大成的,他暗自有体会。此巫术发动时不仅消耗侯冈的法力,虎娃本人的生机元气也在不易察觉地缓缓流逝,它还消耗了双倍的生命力。
只是短短时间,对虎娃这具仙家阳神化身而言也算不得什么事,比如侯冈去见丹朱几个时辰,也不过折损了虎娃几个时辰的寿元。但若长期施展类似的法术,对生机元气的损耗恐怕就很大了,要么通过灵药、要么通过相应的涵养秘法来弥补。
此等巫术手段看似诡异神奇,但并不是没有代价的。培饲本命虫兽一类的巫法,可能都或多或少有类似的后果吧。
若是距离超过了元神延伸的范围。感应就会立刻变得很模糊,只剩下朦胧的直觉而已。而在元神延伸的范围之内,修为越高感应互通便越清晰。此刻相当于侯冈逆行巫法,以他的大成修为施展,虎娃的感应完全清晰无碍。
丹朱没有在石屋中待客,而是坐专门搭建的大帐中。这位帝子年纪应该已过四旬,但看上去也就是二十多岁的样子。他的修为应已有七境,却看不真切。
丹朱的性情闲散,不太关注繁杂的俗事,平常不会刻意显露修为也不会刻意收敛神气波动。以他的身份处置俗事。本人的神通如何已经不太重要了,所以养成了这样一种气质。
大帐中的另一位男子,在虎娃眼中却显得格外夺目,简直是慑人心魄。他站在那里,却宛如顶天立地,此人便是伯羿。伯羿没有掩饰自己的修为境界,也没有刻意释放出威压,给虎娃的感觉竟是深不可测。就算虎娃的本尊至此,恐怕也看不透伯羿的修为。
这种感觉就像一个人仰头望天。天一览无余,却无穷无尽。虎娃已有九境修为,连他也看不透伯羿,那么伯羿又是怎样一种修为呢?能给虎娃类似感觉的,以前只有仓颉先生,但仓颉与伯羿又有不同。
大帐中还有另一个人,就是重华。重华的气息很内敛,让虎娃也感觉有些看不清,但应该已有大成修为。这种“看不清”,与对伯羿那种“看不透”不一样,可能是重华的行事习惯也养成了某种气质,令人通过外在的神气特征不容易判断其确切的修为。
重华的内敛,与丹朱那种闲散的气质又有不同。重华是丹朱身边处理各种具体事务的官员,各种杂事都需要他去亲力亲为、主动谋划方方面面的行事策略,需要顾及的东西更多。
丹朱虽是中华天使,但毕竟不是中华天子,他巡视的对象也不是侯冈部族,所以侯冈进帐之后只是躬身行礼,并没有伏地跪拜。
丹朱起身绕过了桌案,挽住了侯冈的胳膊道:“侯冈大人,我久仰你的大名,却遗憾一直未能相见。听说你出现在蛊黎已有一段时日,做了不少事情,我倒要多谢你了!”
来自中华之地的贵人侯冈,在丹朱之前就到了蛊黎部村寨,给当地民众都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也使很多人打消了对丹朱的敌意。丹朱早就听说了消息,所以一见面便表示感谢。
侯冈笑道:“我只是对九黎的传说感兴趣,来此行游历练。”
赐座之后,丹朱问道:“侯冈大人,侯冈氏尊你为君首,天子亦册封你为伯。可这些年来一直都没有你的消息,此前一直在何处修炼?”他显然是猜测侯冈这些年都在闭关修炼,突破大成修为后才露面行走世间。
侯冈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坦然答道:“我这些年去了巴原,曾在巴国为官,见证了巴原由乱而治、重新回归一统。修为大成后才辞官而去,返回中华游历,恰闻帝子您南巡九黎,我也来见见世面。”
重华插话道:“侯冈大人是从巴原来,还曾在巴国为官?那么您离开巴原之前。是否见到了卢张大人?”
侯冈实话实说道:“确实见到了卢张大人乘云辇而来,当时我已辞官,但在王宫里随同巴君一起接待了卢张。”他直接发送了一道神念,介绍了卢张到访巴原的情景。
侯冈很坦荡。并没有什么隐瞒,反正这些情况,卢张回来后也会如实禀报丹朱的。卢张奉命欲册封巴君的事情,侯冈并没有捣乱,他只是如实地向少务介绍了中华礼制。而少务做出了很正常的决定。
侯冈清楚如今中华各部形势,并不想卷入天子嗣位之争。其实严格论起来,侯冈所在的部族,传承自高阳帝一系,与丹朱并非同一派势力,按理说应该更支持崇伯鲧才对。但侯冈同样不认识崇伯鲧,他对这种事不感兴趣,不会特意站在哪一边。
如今回头看,仓颉在侯冈十几岁时就将他带到了巴原,可能也是不欲让他小小年纪就卷入世间的权势争斗。让他在巴原去经历世事、逐渐成长,同时也避开了中华之地的天子嗣位之争,否则总会有人去拉拢他的。
“侯冈”也是个氏号,还是一支部族的称号。侯冈是这个部族名义上被册封的君首,以此为名,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名字就代表了身份。
丹朱听说卢张并没有搞定册封巴君的事,也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失望,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派卢张乘云辇去册封巴君,本是重华的建议。若能成功则是丹朱的运气;若不能当场搞定。率先接触巴原、将情况带回中华,同样也是丹朱的功劳,反正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其实当时就算没有侯冈这个明白人在场,也没有瑶姬和玄源给巴君撑腰。卢张也是搞不定的,巴君少务岂是个糊涂人。巴君礼待卢张,也表示了愿意商谈接受天子册封之事,虽然事情没有达到最佳的预期,但卢张也不虚此行了。
接下来丹朱又询问了侯冈所了解的九黎各部情况。侯冈同样也没什么隐瞒,将他所知的、能说的基本都介绍了一遍。
人和人之间是有亲疏远近的。与丹朱相比,侯冈当然与虎娃的关系更近,所以他并没有道破虎娃等人的身份;但与九黎诸部相比,侯冈显然与来自中华之地的丹朱关系更近,犯不着为九黎诸部掩饰什么内情。
侯冈掌握的很多情况,恰恰是丹朱先前所不知或者需要更近一步了解的。重华虽安排了很多眼线,但毕竟没有像侯冈这样亲自深入到九黎村寨的生活中去。丹朱再一次对侯冈表示了感谢。
众人交谈中,伯羿突然以仙家神念单独问侯冈道:“仓颉先生近况如何,他如今的修为又到了什么地步,是否已求证天帝成就?我曾在太昊天帝的昆仑仙界中与他相见,返回人间后便再无消息。”
这句话丹朱与重华听不见,但虎娃却听见了,其中透露的信息太令人震憾了,甚至颠覆了自古以来凡人对于仙家的认知。
仓颉绝非驻留人间未曾飞升的仙家,他早就去过了帝乡神土。不仅是他,伯羿也曾去过,两人还在太昊开辟的帝乡神土中见过面。而自古传说,仙家踏过登天之径、飞升帝乡神土永享长生,便是一去不回。
还有一种传说,将仙人一去不回,与颛顼绝天地通联系在一起,认为仙人因此才回不来了。可仓颉与伯羿,又在人间出现了,如此说来,他们都是天上“下界”的仙人。
已飞升成仙之后,如何才能返回人间呢?或者说那么多仙家办不到,为何仓颉与伯羿就做到了?虎娃心中已隐约有了答案,关键应该就在于突破九境之后的选择,是立时飞升帝乡神土,还是留在世上继续修行、直至迎来天地大劫?
伯羿所提到的情况,应是少有人知的隐秘,至少中华之地绝大部分民众,都不清楚伯羿其实早已飞升帝乡神土,却又下界回到了人间。
侯冈也完全愣住了,怔了片刻才以神念答道:“师尊并没有告诉我这些,只是在我少年时便将我带到巴原修行。待我突破六境修为后,才得到了他留下的神念心印。至于他如今的清楚,我亦不清楚。”
很显然,侯冈原先也不清楚这回事,在他突破大成修为后。解读了仓颉留下的神念心印后,只是朦胧有所感悟,如今倒是突然被伯羿点破了,不禁也是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伯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