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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入内地,狼烟四起,让他感觉十分的不安
但一帮手下却嗷嗷直叫,叫嚣着要血洗这个‘銮湖镇’,这让他有些举棋不定,便决定先到城下咋呼一番;看看能不能吓开城门。
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靠近土墙五十丈时,那城门却轰然落下,伴着高亢的喊杀声,一位黑衣黑马的骑士,率领七人七马当先冲出,后面还跟着几十个手持长矛锅盖的乡勇,一起大喊大叫着朝着自己这边冲过来。
倭寇早习惯了江浙兵望风披靡,这种逆袭场景已经许久未见了,一时竟有些愣神。
只见那吴巡检疾驰中张满硬弓,‘嗖’地一声放出一支羽箭,一名倭寇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射穿了额头,当场倒地身亡。
城上的沈默和一众乡勇壮丁,那无比紧张的情绪一下子被点燃起来,兴奋得大喊大叫起来,仿佛已经最终取胜一般。
但也仅此一箭,因为其余几个骑手根本不会放箭。吴巡检抽出马刀,大喝一声道:“杀啊!”那七个骑手也拔出兵刃,跟着大叫道:“杀啊!”以一种有去无回的疯狂,冲进了倭寇群中。
让疯奔的大马撞一下可不是半身不遂那么简单,倭寇们纷纷避开左右,让出去路。
乡勇骑兵们虽然平日里跟吴巡检学了不少,但头次上阵难免紧张,一下什么都忘了。以至于一次冲锋下来,除了吴巡检砍伤一人之外,没有任何收获,而且还被倭寇抽冷子拖下马一个,乱刀分尸了。
乡勇们的队形明显脱节,骑兵都冲过了,后面的步兵才举着长矛乱糟糟冲上来。一看到倭寇已经恢复队形,正狞笑着舔舐雪亮的倭刀,仿佛在等着羊群的饿狼一般。
乡勇们好容易才鼓起的一点勇气,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心里只剩下一个‘逃’字,但身后的城门重新吊起,回头是没指望了,他们只好往左右两侧跑去
倭寇们哈哈大笑,目送这些胆小鬼离去,纷纷望向首领道:“龙头,我们把城池拿下来吧。”
首领颇为意动道:“喊话吧。”便有个大嗓门倭寇上前喊话,让镇子里的人放弃抵抗,开门投降,否则全部格杀勿论。
城头上却响起一阵哇啦哇啦的绍兴土话,让首领十分恼火道:“大个子,告诉他们,找一个会说官话的过来!”
长子便朝城头哇啦哇啦高声叫起来,城头那黑不留丢的男子,便与他哇啦哇啦对起话来,未几那男子便下去。过了好一会,才换上一个穿蓝衫的书生来,朝倭寇冷笑道:“尔等贼寇,有屁快放!”果然是字正腔圆的官话,只是听起来不那么愉快罢了。
那喊话的便又重复一遍,立刻得到了那书生的热烈响应,只听他哈哈大笑道:“不如你们全部自杀谢罪吧,也省得我们再动手了。”
喊话的怒道:“作什么春秋大梦呢?”
那书生也收住笑容,一板脸道:“这正是我要对你说的话!”说着戟指着城下倭寇,面如寒霜道:“尔等倭寇骚扰我大明不是一年两年了,这些年里你们骗开、攻下甚至毫无阻拦的进入过多少城池村镇?哪次不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可有一次动过善念,没有抢光、杀光,烧光?”说着说着便怒不可遏起来,一掌排在土砖上,怒吼道:“谁不知道尔等出没之地,早已白骨累累,荒无人烟,却又想来哄骗我们绍兴人!”
城上那些乡勇本来还想着是不是投降,听书生这样一说,登时绝了这个念头心说既然投降也免不了遭殃,那还不如拼一个算一个,拼到哪算哪呢。
所以乡勇们虽然仍很紧张,但总算没有了投降的念头。
那书生便是沈默,他敏感察觉到城头上气氛的变化,尽管只是极轻微的,却也让他心中的孤独感大大减少。
倭寇见他们无动于衷,便继续耍诈道:“现在给你们半个时辰的逃跑事件,半个时辰一过,我们将发动攻击!”
沈默不等乡勇们反应过来,便放声大笑道:“跑?我们身后便是我们的家,家里有我们的爹娘妻子,有我们要保护的一切,诸位说我们会跑吗?”
男人护家的本能战胜了心底的恐惧,城头上的乡勇纷纷大喊道:“不跑!”虽然声音不齐,但胜在音量很大。
“听到了吗?”沈默哈哈大笑道:“小鬼子,你们尽管来吧,我们城上的拼光了,里面还有五百勇士;五百勇士拼光了,还有八百男丁;八百男丁拼光了,还有老幼妇孺!咱们看谁能耗过谁?”说着手面朝上一抬道:“来吧!”
城上密密麻麻的乡勇便跟着大叫道:“来吧!”
倭寇首领想不到对方随便出来个书生,竟然如此有煽动力,能将那群乌合之众的士气一下子拔高许多。而且城墙虽不高,但城头上已经堆满了滚石擂木,还架起锅来煮滚油,显然是准备充分,再看那些出城的乡勇又聚集在黑衣骑士的身周,显然是在等待自己陷入苦战时,好从背后袭击
这里敌人态度之强硬,远远超出首领预期,但因为手下的求战情绪太过高涨,所以他不得不先打一下看看再说,便命令那板门六郎率领一百个倭寇,试着攻下一段城墙。
果不其然,攻城的倭寇遇到了激烈的抵抗,从他们下水准备渡过护城河的一瞬间,城头上便扔下冰雹般密集的大石头,其间还夹杂着长矛弓箭,当时便砸死插死了了几个。
但大部份倭寇的身手十分灵活,转眼便从对岸爬上去,同时朝城头抛射矛钩,准备攀着另一头的绳索,直接冲上这低矮的城墙去。
守城乡勇知道对方是高手,而自己连低手都不算,一旦被其冲上来,缺口会马上扩大,整个镇都极有可能不保。所以矛钩一落上城头,乡勇们便伸出兵刃想要将其挑下去,无奈仅挑落三条之后,那些钩索便瞬间绷紧,任凭刀砍枪挑,都是纹丝不动。
倭寇们便攀着绳索,如履平地的往上冲来,城上乡勇用石头砸,用长矛掷,拼命想阻止对方上来,无奈这些倭寇身法太矫健了,竟然可以在上冲中躲开袭击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一个身手最好的倭寇,终于提起最后一口气,高高跃起如果按他的计划,定然是稳稳落地后大杀四方了。
然而计划往往是用来形成泡影的。只听刷地一声,那冲在最前面的倭寇,便嚎叫着直挺挺摔在地上。这时,城头上有些呆滞的乡勇们,都听到那巡演大人咆哮道:“难道锅里的油是给你们炸麻花的吗?”他的手中,还拿着个直冒白气的水瓢。
乡勇们如梦初醒,端起油锅便往下泼去,这下子蚁附于城墙的上的倭寇可遭了殃,如下饺子一般,纷纷惨叫着掉落下来。
这一次打击造成了几个倭寇摔成重伤,七八个严重烫伤,至于轻微摔伤烫伤的,更是不计其数。
就在这伙攻城的倭寇重整旗鼓,准备再来一次时,呜呜的号角声响了起来。
这是收兵的号角,倭寇们只好丢下重伤的同伴,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回河对岸。
反复权衡之下,倭寇首领决定撤离,绕过这个镇,赶紧回舟山去——对于倭寇来说,里子永远比面子更重要,就算面子上过不去,大不了回去跟老船主申请一下,带上几千人马回来挑了这个场子。
“快带我们去舟山!”首领失去耐心,揪着长子的衣领大吼大叫道:“快!”
长子赶紧点头,带领众人继续往东南方向跑去他早些时候对城上的沈默道:“我准备把他们带到化人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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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化人滩()
当时倭寇首领让长子向城上喊话,长子便故技重施,向城头大声道:“我带倭寇兜个大圈子去化人坛,你们快抄近路过去,待我进坛后,将桥拆掉。”
“化人坛?”待鉴湖镇的危机解除,沈默开始回忆长子的话,却一下有些懵了,他印象中并没有这么个地名。这时候吴成器也回来了,身为乡间治安长官,他熟悉这附近的一草一木,闻言笃定道:“方圆几十里内,只有一处化人滩,当地人说‘滩’和城里人说‘坛’是一个读音八成是那位义士原先听岔了。”
“不错,”沈默点头道:“请吴大哥详细介绍一下那里的情形吧!”
“化人滩其实是一段露在河面上的滩涂,从咱们这往北直走十三四里就到了,”怕自己描述不清,吴成器拾起一截树枝,在地上给沈默配图解说道:“它从南到北约有二里多长,东西最宽的地方也不过二十丈,又细又长。它的四面是又阔又深的大河,南北两头都筑有高高的石桥墩,上面架着木拱桥南首通到咱们这,北首通到柯桥乡那边。”
看着他画在地上的图形,就是个傻子也能发现,倘若把南北两桥拆断,化人滩就会成为一条狭长的孤岛,被围在水中央了。
见沈默面色阴沉似水,吴成器叹口气道:“这位义士显然是想将”
却被沈默粗暴的打断道:“不要说了。”说着也不打招呼,便将地上的图画用脚抹掉。
吴成器本来有些不悦,心说就是你爹也管不着我啊,但当他看到沈默如三九朔风般冷厉的表情时,竟不由浑身一哆嗦,把讥诮的话语咽到肚子里。
‘算了,大局为重吧。’吴巡检暗叹一声,起身道:“无论如何,先赶去化人滩是正说。”
他以为那小子又要发飙,谁知沈默深吸几口气,竟然冷静下来道:“第一,派出所有骑兵,去寻找官府军队,将我们的情况告知。要让他们知道,倭寇人数不多,且已经被困入绝地,就等他们瓮中捉鳖,手到擒来了否则这群老爷兵,说不定就会被吓回去了;第二,集齐所有乡勇,携带所有长矛弓箭,每人再带一把砍刀;第三,”顿一顿,他才艰难道:“找可以断桥的工匠”说着便转过头去,不想让任何人见到自己紧咬嘴唇的样子。
听得说得井井有条,吴巡检心中奇怪道:‘这不分明是准备拆桥吗?那刚才发什么火?’但见两人意见一致,也就不再多说,下去吩咐去了。
一番人仰马翻之后,两人带着总共凑起来的七百多乡勇,还有镇上所有的牲力大车,车上满载着长矛梭镖,竹竿木棍,砍刀菜刀,浩浩荡荡的朝北面冲去。
终于在下午申时左右,赶到了那处滩涂上。时间不等人,两人只是简单一巡视,见地势与料想的差不多,便下令工匠在两座桥上做手脚,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因为这里河面太宽,桥下还要行船,一般的石桥木桥都不能满足要求。
但又不是什么交通要道,只是几个乡镇间来往所用,建高拱石桥或者铁索高台桥又不值得。当初建桥的工匠们,便结合这些情况,建造了两座木质高拱桥,横跨在滩涂与河岸之间。
现在工匠们将桥下一端的支撑立木悉数锯开,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异样,但只要放倒那几根立木,木桥便会轰然倒塌
沈默也没有让乡勇们闲着,命他们去附近砍伐竹子,削成尖锐的长矛,集中运到河两岸,同时驱散经过的船只行人,避免出现不必要的牺牲品。
正在热火朝天忙碌时,北边突然起了烟尘,沈默和吴成器赶紧过去一看,原来是柯桥乡的士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