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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渭冷笑着哇啦一顿,沈默便翻译道:“良禽择木而栖。”
胡巡按终于缓缓站起身来,个头并不算高,人却十分有气势,一看就是在边关磨练出来的。他朝徐渭拱供手道:“我还会再来的。”看一眼沈默,便转身大步离去了。
待马蹄声消失在里弄口,沈默才开腔埋怨道:“谁会相信你鼎鼎大名的徐才子,连官话都不会说?”
徐渭苦笑连连道:“我也是迫不得已啊,这人说话太有蛊惑力,方才我就差点收拾包袱跟他走了出去冷静了一圈,才想出这么个馊主意来。”
沈默点点头,低声道:“一个七品的巡按,就像招揽天下闻名的才子,该说这个人是狂妄,还是有魄力呢?”
徐渭请他坐下,叹口气道:“从没见过这样的家伙,我有种感觉,一旦被他盯上,恐怕这辈子都逃不掉了。”
沈默没有听过他俩之前的对话,也就无从体会徐渭的心情,他轻声问道:“他为什么找上你呢?”
徐渭嘿然一笑道:“自然与我的那点文名有关,也与我家师长有关。”
这样一说,沈默便明白了,徐渭的老师季本与王畿都是名声卓著的致仕官员,他们在浙江官场故旧亦甚多。
事实也确实是如此,徐渭善文,由季本、王畿为之张扬,所以虽一介寒士,却文名播于省垣,为大僚所钦服比如说浙江按察使胡柏泉便待之以上宾,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实。胡宗宪来到浙江,自然有所耳闻,于处处碰壁之时,便想从他身上打开突破口。
但徐渭岂能轻易表态,还是那句话,他虽一介寒士,却代表着许多人的态度,没有慎重考虑清楚之前,岂能轻易下定决心?
说着说着,便自然而然转到当前的战局上,趁着东南统帅权力交接的空当,倭寇在江浙沿海一线大肆劫掠。尤其是民情复杂的台州、宁波一带,更是因为细作太多、支援不利,陷入了苦战之中。
沈默本是来找徐渭散心的,但一说到这些问题,心情哪里还能好起来,他低声恨恨道:“百无一用是书生,我最近真是太有体会了。”
徐渭呵呵一笑道:“拙言,你这话可不中听,在我大明朝都是文官统兵,远的有于少保,近的有张部堂,哪个不是两榜进士出身,人物文采风流?”
“我知道,可远水解不了近渴!”沈默忍不住拍案道:“眼看着倭寇在咫尺之外肆虐,我们却无能为力,能不让人五内俱焚吗?”这才是他最近心情不好的原因所在。
徐渭笑道:“这种时候,确实是亲自操刀上阵更为过瘾,但能为东南谋划一破局之道,也一样是抗倭报国!”便起身进屋,拿出一份文稿道:“我已经谋划了一条平倭之策,准备上书新任的张中丞。”说着递给沈默道:“你帮我参详参详。”
沈默接过来细细阅读两遍,只见徐渭的战略主张是‘釜底抽薪’,他主张斩草除根,以水师攻敌根据地,断其归路,使倭寇不战而溃,所以他力主‘防江必先防海,水兵胜于陆兵。’
徐渭还在后面充满感情的赋诗一首道:
‘孤城一带海东悬,寇盗经过几处全?
幕府新营开越骑,汉家名将号楼船。
经春苦战风云暗,深夜穷追岛屿连。
见说论功应有待,寇恂真欲借明年。”
沈默暗道:“这家伙拍起马屁来还真不怕肉麻。一句‘幕府新营开越骑,汉家名将号楼船。’把李天宠和俞大猷那些家伙一起夸上了。”但几个月的研究下来,沈默对东南局势,乃是天下局势,已经有了清晰的了解,他很清楚徐渭所谓‘寇恂真欲借明年’,希望翌年即能彻底解决倭寇之患,是不可能实现的。
虽然沈默不得不承认,徐渭是个天才,他的战略思想一针见血,绝对是平倭最快最好的办法。但沈默同样知道,他对于官场内部的深刻矛盾,缺乏足够理解。
想了想,他轻言细语对徐渭道:“你这法子要实施,必须扩大海军、统一指挥,这就需要地方集中财力,又需要在军事方面集中兵力,集中权力,这就触动了许多沿海‘贵官家’,尤其是闽浙海商的利益,谁能支持你?”
徐渭闷声道:“我这是为国家好!李中丞一定会支持我的!”
“他绝对不会支持你!”沈默沉声道:“朱提督的殷鉴不远,李中丞不会重蹈覆辙的!”
一听到‘朱提督’三个字,徐渭一下子便泄了气。
朱提督叫朱纨,也是前不久刚刚脱罪的卢镗和李显的上级。嘉靖二十六年,朱纨受命提督浙闽海防军务。他到任后雷厉风行;着力整顿了海防,‘革渡船;严保甲;搜捕奸民’。处死李光头等走私海商及海盗九十余人。又采用与徐渭同样的法子,指挥卢李二位猛将,集结战船出海,直捣敌巢,屡立战功。
分割
(字数够了,唠叨几句)
之所以更晚了,是因为被沈贺续弦的问题弄晕菜了。
我晕我晕我保证,沈贺的续弦不会出现在沈默的生活里,因为沈默马上就要离开绍兴了,之后一辈子都在外地当官,他老爹想他了就去看他,但都是一个人去就是了。
反正沈贺娶寡妇是绝对不行的,不然沈默的名声怎么办?至于老姑娘吗我靠,就差那几岁了?
小常识:古时女子16及笄,也就是到了法定结婚年龄,如果18岁还没有嫁出去,那是绝对会被人当成笑话的。我无法回避这一条啊
第128章 开还是不开,这是个问题()
但这样一位战功赫赫的平波将军,却自杀了。
许多人都说他得罪了严党,所以才遭了殃。然而沈默却不这么看,他认为朱纨是死在两个字——‘海禁’上。
这两个字是极富大明特色的,因为之前从未有人实施过,即使蒙元当政也一样没有禁过海。
可大明朝偏偏就禁了,而且将其变成了一项基本国策,二百年坚持不变。原因沈默不想研究,但只需知道洪武四年十二月‘禁濒海民不得私出海’;十四年十月‘禁濒海民私通海外诸国’;二十三年十月,‘诏户部严交通外番之禁。’三十年十月:‘申禁无得与外国海外互市’,全方位立体式的禁止了一切海外贸易。
要不人家怎么说,老朱有三大仇人‘蒙元,百官和大海’呢。
虽然后来的永乐帝不大愿意,将其悄悄放松。但他的儿子孙子重孙子们,都没他那份自信,只有抱着‘祖宗法度’不放,才能睡踏实,于是海禁又慢慢加强起来。
不过后来到了正德年间,因为前八十年都实行海禁,番货价格变得昂贵起来,走私便泛滥起来。而卫所官兵被大海商贿赂住了,不亲自下海为其护航,就算是很敬业的了于是乎在那段日子里,沿海商宦纷纷造船出海,成了走私的黄金岁月。而后来的闽浙海商的势力,也是那段时间形成的。
有人要问了,皇帝呢?皇帝就不管管吗?皇帝很忙,没工夫管。忙什么呢?忙着玩呢。
既然皇帝不管了,就是大臣们说了算。他们见私人出海无法禁绝,便因势利导,放宽海禁,承认其合法地位,也好收收税,为朝廷和各位大人创收不是。
于是当时几大市舶司便不再禁止外商来华,国内海商也浑水摸鱼,私人的海外贸易在半公开地进行,海禁基本废弛。
但到了当今的嘉靖皇帝时,这可能是太祖之后最拧巴的一位皇帝,但人家老朱是人民的皇帝,出发点从来都是好的;当今圣上则不然,他是一切都从自己出发因为这皇位属于路边捡的,所以他很强调正统,主要采用了两个法子,一是把自己的王爷爹,变成皇帝爹,然后送到太庙里去;另一个便是将祖宗法度牢牢抱在怀里。
所以嘉靖皇帝强行申严海禁,关闭了广州市舶司之外的所有港口,禁止海民出海;销毁违禁大船;禁止私自贸易,将太祖那套又搬了出来,可见海禁的严厉。
只是事易时移,他不是敢杀尽天下官的洪武大帝,大明也不再是立国初期,需要休养生息的大明,而是经过二百年较安定的发展,极大富裕起来的大明当然只是长江以南、两淮、山东和京师。
这些地方的富庶,需要有海外的奢侈品来体现;已经形成的浙闽海商集团,也需要海外贸易的巨额利润来维持;那些西洋商人也不可能放弃大明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市场,所以嘉靖皇帝的这一套,注定是要遭到激烈反弹的。
恰逢此时日本处于乱国时代,许多打了败仗,在国内混不下去的鬼子,按照二百年来的传统,跑到大明来当海盗。于是便如滚了个肮脏的雪球一般,许多因禁海而生计艰难大明海商,因禁海而破产回不了国的两牙商人,纷纷加入海盗队伍,成为声势浩大的倭寇——其总规模已经达到了上千艘船,七八万人之多。
事实上,十之七八的倭寇都是‘假倭’,是投倭、通倭的明国人。除了一部分原来便是海盗的,大部分是无法经商的海商和依附海商的流民。这些人一方面疯狂的掠夺杀戮,报复社会,另一方面则与继续走私的闽浙海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两者相互勾结,展开大规模走私。海岸线这么长,声东击西,里应外合,让你禁不能禁;你不准贸易,我便公开抢掠,抢了便跑,海上风高浪急,你又能奈我何?边事失策,国势衰微,权奸掣肘,赂贿公行,终于酿成了这场‘倭寇乱江南’的严重边患。
当沈默综合沈炼转给他的各种信息,得出‘倭乱的本因是海禁’时,他便抓住了深藏在乱局后的真相——从此在东南沿海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不会让他迷惑了。
所以他敢笃定的说,朱纨便是被他自己的‘牵渡船,严保甲,搜捕奸民’十字方针害死的,因为他这是在禁海。
再由此回到当初的事件上,便会清晰发现,因为朱纨禁海,严重损害了浙闽海商的利益,所以他们重金贿赂同乡京官,再由其贿赂严党,有组织的群起攻之,先奏改朱纨为巡视,以弱其权,再弹劾他‘擅杀’,朝廷遂革纨职。
可笑朝廷派朱纨去杀人,回头却用这个罪名将其拿下,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朱纨性情刚烈,愤而自杀,朝野为之叹息。但自此朝廷罢巡视提督大臣不设,上下不敢言海禁事,海防废弛,倭寇更加猖獗,荼毒东南沿海十余年。
单从这件事情上说,嘉靖皇帝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他已经无力再行海禁了!
而徐渭‘加强海军海防’的法子,显然会触动‘沿海贵官家’的敏感神经,哪个大吏敢引火上身,又有谁愿为他转报朝廷呢?
当他把自己的心得,抽丝剥茧的讲给徐渭后。徐文长木然呆滞了整整半个时辰,然后便将自己的平倭之策撕个粉碎,接着竟噗通给沈默跪下,嘶声道:“请拙言兄教我。”
沈默赶紧将他扶起,却见放荡不羁的徐文长,已经是泪流满面了。沈默也是悲从中来,两人便抱头痛哭起来
四海呜咽,东南鬼泣天。
七尺龙蟠金皂线,短枪铁衣横剑!
阿苏山上高峰,龙旗漫卷天风。
何日长缨在手,缚住东海恶龙?
从那天以后,两人的关系便变得无比密切,沈默向徐渭讨教文学哲理、兵法阴阳,徐渭向沈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