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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立国以来,匈奴从未遇到这样的挑战。
稍有不慎,就可能步东胡后尘。
哪怕运气好,也不过是又一个月氏而已。
只能如丧家之犬,奔逃万里,放弃一切地盘和财富,夹着尾巴,奔逃到汉军打不到的地方。
若有可能,呼衍哲哥和他的匈奴帝国是绝对不会愿意这样的。
这个时候,呼衍哲哥忽然想起了他曾经与兰陀辛交流过的一些应对之策。
此刻,面对主父偃的羞辱和折磨。
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因为他必须为匈奴,为单于的荣誉而战!
所以,他望着主父偃说道诚然,如今贵国强大,但我大匈奴勇士也非弱者!且草原广大,不知几万里!汉兵纵可长驱千里,岂能出师万里?”
“倘若汉军出,我主即令沿途部族北撤,带走全部牲畜,放火烧毁牧场,在水源之中投毒,使汉军得不到补给!而汉人常务耕作,不识游牧之法,无法常住草原,待汉军撤走,我军再卷土重来!”说道这里,呼衍哲哥就得意洋洋的问道敢问贵官,汉可能制?汉军又可几出长城?”
“与其如此,不若两国恢复交好,汉天子依旧统治长城之内,冠带之室,我主大单于依旧为引弓之民之主,两国百姓君臣,从此和睦相处,互通有无,使少者得其长,老者得其处,世世平乐!”
主父偃听完,笑了。
因为这些话是当年太宗皇帝时期,汉使跟匈奴老上单于说的。
大体只更改了一些细节,而意思是相同的。
只是……
当年,汉使有反制匈奴的手段和决心。
现在,匈奴有吗?
它恐怕只有决心,而无手段!
所以,主父偃眉毛一挑,恐吓道使者以为这样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哈哈哈……滑天下之大稽!”
“吾闻,匈奴有山曰:祁连,曰胭脂,乃匈奴风景之最美,吾主圣天子心甚喜也,欲观之!”主父偃笑眯眯的对呼衍哲哥说道贵使,你说,汉骑出榆林塞,几日可至祁连山阙?”
“匈奴可有难当汉家铁骑之兵?”
“倘若不能,则祁连、胭脂,恐怕从此不复为单于之有!”
呼衍哲哥听了,心里面胆战心惊,额头上的冷汗直冒。
实在是因为,祁连山和胭脂山对于匈奴的意义,至关。
假如若阴山,还只是匈奴的一块屏障之地,一个祖庭,是他们的发源地,单于苑囿。
但祁连山和胭脂山,却是匈奴人共同的家园了。
丢了阴山,匈奴只是掉了一块肉。
但丢了祁连山和胭脂山,却是等若被人砍掉了一条胳膊!
从此就要变成残疾人!
而可怕的是,汉军确确实实可以做到这一点。
出榆林塞,最多半个月,汉军骑兵就可以抵达祁连山山阙之下!
而祁连山和胭脂山是匈奴最最的地方。
匈奴有超过七成的部族,会从这两个地方路过,这是他们最迁徙之路!
除此之外,这两个地方广大的牧场,从来都是匈奴本部最好的。
这两个地方,出产着匈奴三成以上的战马和四成以上的奶酪。
没有了这里,就真的是六畜无蕃息,妇女无颜色!
主父偃却根本不打算放过他。
“而且,吾听说,贵国先主,冒顿和老上两位单于安葬于龙城之中,义将军心慕已久,早想去看看,拜访拜访……”
呼衍哲哥听到这里,顿时脸色苍白。
匈奴人与汉人一样,敬畏和供奉祖先神灵。
在匈奴人的意识之中,先祖与天神,就是他们的引路人和庇护者。
中国的祖坟被人挖了,会是个情况。
匈奴人对于别人去挖祖坟的态度也是相同的!
更别提,龙城不仅仅只安葬了冒顿和老上两位大单于。
那里还安息呼衍氏、兰氏和须卜氏以及折兰、白羊等数十个大部族的先祖棺椁。
龙城一丢,等若整个匈奴的根都被刨了。
“我想,倘若义将军前往龙城,贵国单于应该会接待的吧……”主父偃却是笑眯眯的说道这样也好,正好请贵国单于来长安做客,我主圣天子虽然不耻贵国行径,但,终究单于也是夏之父,大汉公主之外祖父,再样,我主圣天子也不会为难单于!”
这倒是实话!
但有时候,实话比谎言更有杀伤力!
而呼衍哲哥也很清楚,假如汉军在事前就放言去打龙城。
单于和整个匈奴,都不得不战。
但问题是——根本打不过啊!
呼衍哲哥至今依然记得河阴之战和高阙之战的过程。
汉朝军队的可怕,在他内心留下了永远无法抹去的印象。
特别是河阴一战。
他和他的大兄,督帅数万骑兵,其中本部万骑足足有五个。
而河阴的汉军,即使算上辅兵和民夫以及后来赶来的援军,最多不超过两万五千人!
而匈奴军力是汉军的至少三倍!
如此大的优势,却在那支可怕的汉军面前,碰的头破血流。
匈奴对外宣传,河阴和高阙,都与汉军打了个平手。
但实际上,呼衍哲哥非常清楚。
平手?
根本就不是!
哪怕是河阴之战,匈奴在绝对优势兵力之中,损失都比汉朝人要多的多!
至于高阙——那是一场噩梦!
是他永恒的梦魇!
他永远无法忘记,那从天而降的巨石……
而一旦,战场从险要狭窄的高阙,转移到开阔平坦的草原。
对手从一支汉朝偏师,变成了汉朝的大将,皇帝外戚义纵统帅的无敌雄狮,其中包括了神骑。
匈奴会有下场?
呼衍哲哥非常清楚!
恐怕一开战,就会有部族逃亡。
等到汉朝神骑列队,又要跑一批。
最后,汉朝神骑会跟碾碎鸡蛋一样,碾碎匈奴的抵抗。
茫茫大草原,其他人或许跑得掉。
但单于和他的单于本部,却根本跑不掉!
汉朝骑兵一定会追逐万里,追杀到底!
到时候,战争就会变成当年冒顿单于大破东胡联军的翻版。
匈奴将在一次大规模的逃亡之中,消失、灭亡。
成千上万的牲畜和数之不尽的氏族,会死在逃亡过程之中。
匈奴终结于此!
想到这个场景,呼衍哲哥就浑身上下都战栗起来。
对于游牧民来说,死不可怕。
可怕的是部族的灭绝。
因为,当一个部族衰败或者灭亡后,有关他们的一切,都会彻底被风沙掩埋。
他们的子孙后代,永远没有活着的机会。
那些曾经属于他们的牧场和牲畜,会变成其他人的产物和财产。
他们的残余子孙和部族,将会被其他人永生永世的奴役、折磨和虐待!
就像匈奴对无数个手下败将做的那样。
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更别提,现在汉朝人手里还握着一张王牌——且之。
有了这个招牌在,汉朝人未来在草原上招降纳叛,不要太简单!
直至此刻,呼衍哲哥终于明白了,为何此行,那些曾经强力围攻和攻击他们的贵族,会忽然间的停手。
因为他们在等着,和的氏族,遭遇一次更大的失败。
然后,他们就会一拥而上……
“哪怕面临强敌,匈奴也依旧一盘散沙……”呼衍哲哥在心里哀叹着。
但,这就是匈奴人的本性。
哪怕在这样的时刻,也是逐利为本。
哪怕要灭亡了,也要先咬一口肥肉再说。
“难道,汉朝人说的没错?”他不禁有些茫然我大匈奴确实有罪?”
他想起了那几个出生就畸形的孩子。
想起了那些因为脑瘫和残疾,而被抛弃在雪地里,任由野狼啃食的匈奴婴儿。
一时之间,即使是他,也不禁感觉有些自卑,有些羞愧……(。)
第一千一百七十节 讹诈()
当然,这个念头只在呼衍当屠自己心里转了一圈,就消失于无形。
对他来说。
哪怕匈奴人真的是获罪于天,所以被上天怪罪!
那也没有办法回头了!
只能一条路走到底!
况且,现在的匈奴,根本没有奢侈到可以去思考自我的行为是否道德这样的奢侈地步。
实际上,匈奴人不是不想学汉朝,搞礼仪制度,建立上下尊卑,免得每次碲林大会都跟集市一样。
而是实在做不到啊!
当年老上单于,还有很多有识之士,都曾经尝试过。
但最终,却全部放弃了。
原因很简单。
对匈奴人来说,哪怕是本部的牧民和部族,也统统是逐水草而居,居无定所。
他们的社会模式和经济情况,极不稳定,而且带着极大的风险。
即使是本部,即使是占据着富饶的牧场,有着充沛的牲畜。
但是,一次雨季的变迁或者一次疫病的爆发,足以将的一切,全部推翻,将匈奴人打回原形。
正是这样的生活方式和社会模式,迫使包括匈奴在内的游牧民族不得不去做一切他们可以做的事情。
包括劫掠、征服、屠杀。
适者生存,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一直就笼罩在整个草原上空。
也就是匈奴人统一草原后,开始从西域吸血,日子才相对好过一些。
至少四大氏族的本部,不用再担心一场忽然的天灾,将他们打回原形。
然而即使如此,也好不到哪里去!
生活的艰难,未来的不确定以及对灾难的担忧。
这让几乎每一个游牧部族的首领,都只能主动或者被动的丢掉他们的一切良知、道德和人性。
一切部族的延续,部族的延续的一切!
从这个方面来说,孔子说的非常有道理:仓禀足而知礼仪。
你不能指望一个连明天都没有的人去知道什么叫礼仪,更无法让一个快要饿死的人讲究道德。
但,呼衍哲哥清醒了。
然而,他的两个副手却被彻底忽悠了。
匈奴人有罪,获罪于天,这个观点,自从他们长城后,就不断被人提起。
有汉朝人,有匈奴降臣,甚至还有那些曾经威名赫赫的匈奴贵族。
这些人异口同声,都声称匈奴人乃至于整个草原的人都有罪。
现在,他们又听到了有罪的原因和有罪导致的灾厄。
这不由得让他们不得不信。
这也是匈奴人缺乏文化,没有接触过文明而导致的缺陷。
在他们的愚昧的大脑之中,在他们连一块石头,一颗树木也能奉为神明的思维之中。
这一切都似乎很有道理。
况且,汉朝皇帝证明过某些神迹。
这不得不让他们去深思。
而人类一旦思考,就很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
更别提,他们现在已经完全被主父偃的话和威胁所控制了思路。
主父偃描绘的未来他们不寒而栗。
匈奴的崩塌仿佛近在眼前。
“怎么办?”这是他们现在最直观的心理活动。
主父偃却是望着他们,露出了微笑。
自古,纵横家就是靠着忽悠他人而成名。
但很多